第93節(jié)
胖團(tuán)從冷著臉走到蜀王床邊的蕭閔的懷里探頭, 覺得蜀王此刻臉上不僅是呆滯, 甚至還帶著幾分恐懼,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樣。 剛剛一行人說了這么多話,蜀王依舊木然地盯著床幔無動于衷,可是當(dāng)蕭閔的臉居高臨下地出現(xiàn)在蜀王的視線里,蜀王的眼神在那一刻變得無比的驚悚,看蕭閔的眼神仿佛見了鬼,僵硬的身體抽搐了一下,像是要跳起來,卻還是虛弱地落在了床上,一轉(zhuǎn)眼就滿頭是汗。 他的眼睛焦灼在蕭閔的臉上,隨著蕭閔的走動打轉(zhuǎn),眼底帶著恐懼,牙齒都在打架。 阿寶就看著蜀王一副活見鬼的樣子,沒放在心上。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 一看蜀王從前就沒少干虧心事。 “世子?!贝丝烫t(yī)已經(jīng)站起來了一個,走到了蕭閔的身邊。 “怎么樣?”蕭閔冷冷地問道。 見到他的目光投過來,蜀王霍然扭開了臉,不去看蕭閔的目光。 “這……王爺落水,這冬日的湖水到底冰冷,有些寒氣入體的征兆。只是這換了平常倒也不算什么,畢竟王爺一向身體康健,好生滋補(bǔ)將養(yǎng)便是。倒是也不知王爺受了什么驚嚇,驚懼過甚,引動了驚厥虛熱,寒氣趁虛而入……”太醫(yī)低聲跟蕭閔說蜀王眼下的情況,蕭閔又不是什么感天動地大孝子,懶得聽這么許多,只不耐地問道,“就說他有什么毛病?!?/br> “恐怕寒氣動了根基,王爺日后的身體不太可能恢復(fù)從前。”太醫(yī)也看出來蜀王世子的確不是啥孝子的材料,反正在宮里久了,見多了這碼事都習(xí)慣了,便直接對蕭閔說道,“王爺也不能再受情緒上的刺激,不然很容易引發(fā)驚厥,抽搐這樣的毛病,日后還要靜養(yǎng),不能再多思煩憂,要戒驕戒躁,等調(diào)養(yǎng)幾年,或許能有改善?!?/br> 阿寶歪著小腦袋跟著聽著,覺得前面還好,怎么后頭的意思,仿佛蜀王被嚇成了神經(jīng)病似的。 她不由多看了蜀王兩眼。 蕭閔冷淡地點頭。 蜀王妃在一旁聽著,聽得心都要碎了。 “王爺,怎么會,怎么會……”蜀王不過是落水,這算什么??? 怎么會有這樣的問題。 蜀王到底在湖水里經(jīng)歷了什么心路歷程,怎么還被嚇出了驚厥、抽搐的毛病? 她哀哀地抓著蜀王的手哭著。 蜀王修長的身體在被子里抽搐了一下,聽著耳邊傳來的女人哭聲,慢慢轉(zhuǎn)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楚楚可憐的女人。 他寵愛了十幾年的女人,把王府托付,寵愛著她的兒女,甚至為了她的后半生籌謀,想要廢了長子,立她的兒子做世子。 對于這個女人,他信任,寵愛,就算是她做了很多的壞事,可是他也覺得無所謂。 反正那些被她傷害的人也都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人。 所以他縱容她。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縱容會讓他也深受其害。 他竟然是被他寵愛多年的女人給害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多出了宮里的太醫(yī)都覺得奇怪的毛病。 連太醫(yī)都要他靜養(yǎng)。 這話的潛臺詞是什么? 不就是說日后蜀中的一切,他都不能再如從前一般cao心了。 一個不能再多忙碌了的蜀王…… “賤婦,你這個賤婦!”蜀王恨從心頭起,見蜀王妃還一副無辜可憐的模樣,楚楚可憐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奮力坐起,用盡了力氣抬手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指著她嘴角含糊不清地說道,“你竟敢謀害親夫!” 他本就虛弱,此刻這一耳光已經(jīng)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讓他喘息著倒在了床上,渾身又是虛汗淋漓。 蜀王妃慘叫了一聲,摔倒在地上,捂著臉驚呆了。 蜀王這是指證她謀害親夫? 這不是親口坐實了她的罪過么? “王爺,王爺我沒有!”那代表著什么,蜀王妃再清楚不過,她恐懼地爬過去抓住蜀王冰冷的手。 可不知道這個舉動觸動了蜀王什么,蜀王突然翻著白眼抽搐起來。 “快給人工呼吸!”胖團(tuán)遠(yuǎn)遠(yuǎn)地被蕭閔抱著看著夫妻反目的家庭倫理劇,見蜀王張開了嘴仿佛想要吵嚷什么,卻叫嚷不出來,都快要口吐白沫了,就在一旁給鼓勁兒。太醫(yī)們已經(jīng)蜂擁而上,把百口莫辯的蜀王妃擠到了一旁,眼下阿寶已經(jīng)對蜀王妃沒興趣了……當(dāng)初陷害蕭閔的女人,現(xiàn)在被蜀王親口指認(rèn),人人喊打,那就沒什么趣兒了。 阿寶更喜歡看到蜀王倒霉的樣子。 作為蕭閔的生父,對蕭閔的生死無動于衷,縱容蜀王妃誣陷蕭閔,阿寶覺得蜀王與蜀王妃不遑多讓,都是最可惡的人。 她眉開眼笑。 太醫(yī)們到底都是國手,又是掐人中又是扎金針的,蜀王慢慢地恢復(fù)過來。 只是蜀王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如鬼一般,瑟瑟發(fā)抖。 當(dāng)蜀王妃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蜀王不由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另外一個女人。 那是他的發(fā)妻,是蕭閔的生母,盛年病故。 病故之前,蜀王其實已經(jīng)對這個因生病骨瘦如柴,單薄如紙的憔悴女人沒有半分興趣,已經(jīng)做好了她一咽氣就續(xù)娶如花美眷的準(zhǔn)備。只是在這個女人默默地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她求見他最后一面,用冰冷蒼白的手虛弱地抓著他的手,流著淚央求他多看顧她的兒子。 他不過是不耐地點頭答應(yīng),并沒有走心,只不過是敷衍著等她快點咽氣罷了。 那個女人其實早就被他忘在了腦后。 他會善待她的兒子的許諾也從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可是當(dāng)今夜落水,落進(jìn)冰冷徹骨的,黑漆漆的湖水里掙扎著往湖水里掉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又見到了那個女人。 她仿佛就在湖水里,仰著蒼白怨恨的臉,抓著他往湖水深處而去。 力氣那么大,他無法掙脫,也無法游回水面,幾乎感受到了滅頂之災(zāi)的絕望。 當(dāng)然,如果是走進(jìn)科學(xué)的胖團(tuán)聽到,就得給他講一講啥叫厚厚的棉衣浸了水比麻袋還沉這種科學(xué)的問題,外加干了虧心事,心里總有鬼的小科普。 不過顯然蜀王只覺得這都是曾經(jīng)死去的女人怨恨他辜負(fù)了對她的承諾,所以來帶他走…… 他感受著那恐懼無比的感覺,又要想想黑漆漆的冰冷的湖水里無能為力的墜落,而此刻,渾身上下的抽搐,也讓他感覺到了那種非人的恐慌。 哪怕燈火通明,哪怕人聲鼎沸,可是當(dāng)遠(yuǎn)遠(yuǎn)的蕭閔的目光冷淡地看過來,蜀王下意識地看過去,也覺得蕭閔的背后,仿佛還有另一個女人寂靜模糊的影子。甚至當(dāng)蜀王妃抓住了他的手,那冰冷的觸感帶來的恐懼,讓這一刻如驚弓之鳥的蜀王分不清,面前的這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到底是曾經(jīng)自己寵愛無比的繼室,還是那個心中怨恨要帶他下黃泉的原配。 眼看著蜀王的眼睛慢慢地擴(kuò)大,太醫(yī)們覺得奇怪壞了。 明明蜀王看起來不過是落水,虛弱了些,可怎么就像是要馬上去世的樣子呢? “世子,這……” “虧心事做多了而已?!笔掗h對太醫(yī)冷淡地說道,“看好了他,就算是要死,也不能讓他死在京都,不能讓他死在新年頭一天。”他側(cè)頭就看見胖團(tuán)搓著胖爪跟自己小聲嘀咕“這貨心里有鬼”,摸著小家伙兒溫暖的小胖爪,蕭閔皺了皺眉對她說道,“我送你回國公府。這王府晦氣,別沖撞了你?!?/br> 大過年的,都熱熱鬧鬧,喜氣洋洋,偏偏蜀王要死要活的,不是晦氣是什么? 可這說的是人話么? 親爹命都快沒了,蜀王世子擔(dān)心的竟然只是晦氣不晦氣呢? 太醫(yī)們都裝作沒聽見。 阿寶就更覺得沒什么了。 她只是看著蜀王奄奄一息,甚至對蜀王妃充滿了厭惡還有恐懼的樣子,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拒絕道,“我陪著世子?!?/br> 她知道蕭閔是強(qiáng)悍的人。 蜀王府的人對上他都是白給。 蜀王康健的時候都不能拿蕭閔怎么樣,更別提眼下都已經(jīng)一副要被嚇成白癡的時候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阿寶就是忍不住抱住了怔忡片刻的蕭閔,把小腦袋慢慢地窩進(jìn)了蕭閔的頸窩。 強(qiáng)大的人就不需要陪伴了么? 并不應(yīng)該這樣。 暖暖的小家伙兒依偎在英俊的少年的懷里,伸出小胖胳膊,輕輕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這種時候……我陪著世子,不讓世子一個人呀。” 第112章 蕭閔到底沒有送阿寶回家。 胖團(tuán)心滿意足地跟著她世子叔, 一塊兒圍觀蜀王的種種治療方案。 反正等太醫(yī)們已經(jīng)治療得差不多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jīng)快亮了。 阿寶在蕭閔的懷里精精神神的,眼睛圓滾滾,別提多有精神了。 她還警惕地看著蜀王妃母女三人, 唯恐這仨又要鬧幺蛾子。 中間的功夫, 蜀王妃哭暈兩次,蕭閔的兩個異母妹大喊大叫要和蕭閔玉石俱焚三次, 蜀王妃又哭著要上吊“隨王爺去!”。 這可把躺在床上的蜀王給氣死了。 他還沒死呢。 蜀王妃要隨了誰去? 只是阿寶卻知道, 這是蜀王妃眼見蜀王病情不怎么樣, 日后王府大權(quán)要落到蕭閔的手中,在搶先轄制繼子蕭閔。 她好歹是繼母,這樣嚷嚷著要去死, 做繼子的怎么也得說幾句軟乎話吧。 可蕭閔是尋常人么? 蜀王世子是個冷酷的,親爹的死活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還怕繼母去死? 正合他意。 蕭閔只命人給蜀王妃丟下三尺白綾,隨便她去死。 胖團(tuán)就在一旁給她世子叔找補(bǔ), 哼哼唧唧地說道, “王妃這是謀害了王爺,要畏罪自盡啦?!?/br> 軟乎乎的小家伙兒奶聲奶氣地說著“畏罪自盡”, 蜀王妃只覺得自己半生都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妖怪! 她到底捧著蕭閔無情的白綾不敢去死了。 直到到了大清早上, 太醫(yī)們留下了藥方與值班的人, 準(zhǔn)備告辭了, 蕭閔才抱著阿寶回了姜國公府。 姜國公府里熱鬧了一晚上, 眼下正都匯聚在姜國公的上房, 且見阿寶回來, 還帶來了蜀王世子與在蜀王府沒怎么吭聲, 卻無聲地成為蕭閔與阿寶后盾的東平郡王, 姜國公一顆老心不知道多幸福,美滋滋地讓大家都一起吃了早飯,享受了胖團(tuán)充滿了愛的拜年,又八卦了一下蜀王府發(fā)生了什么,感慨了一下貴圈真亂,這才送了蕭閔與阿寶往宮中回復(fù)皇命去了。 東平郡王沒進(jìn)宮了。 他留在姜國公府,不動如山,把姜國公府當(dāng)成自家王府一樣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