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說到這里便拿起了旁邊的毛筆，在桌子上寫了一首詩出來。

    “狄卿，你見過這首詩吧？”

    狄仁杰進過這張紙，對紙上的詩自然是耳熟能詳。

    不過，他是不會把這首詩寫出來的。

    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

    “章懷太子流傳于世的作品很多，但是這首詩應該是最有名的一首吧？”

    “瓜已經(jīng)熟了，自然就離開瓜蒂了。這叫瓜熟蒂落。有些事情實在讓人說不清楚，你說的是實話，別人反而不相信。你瞎編亂造一通，別人反而越來越相信了?！?/br>
    天后笑的苦澀。

    “其實這是一個聽到的順序人們不相信自己第1次聽到的東西，反而相信自己第二次聽到的東西。但是第1次聽到的往往都是真話，而第2次聽到的往往都是假話。這個不新鮮，臣在辦案的過程中經(jīng)常遇到?！?/br>
    “人心思亂啊?！碧旌蟾袊@。

    “天后，兩位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章懷太子一直都說自己并不是您親生的，他到底如何？”

    “他要不是哀家親生的難道還是蕭淑妃生下來的？狄卿，你熟知道內(nèi)的規(guī)章應該知道，一個皇子的誕生并不是民間所傳的那樣簡單?！?/br>
    “這個臣，知道?！?/br>
    狄仁杰當然清楚了。

    一個皇子或者是公主的降生，那是經(jīng)過一個非常嚴格的過程。

    首先，什么時候受胎？

    妃子的時間都是由大內(nèi)的太醫(yī)有所記錄的，這個記錄可不是一般的妃子能夠掌握的。

    民間傳說什么有人在宮內(nèi)偷情，讓妃子懷孕，純屬是胡說八道。

    一個妃子什么時候方便，什么時候不方便，什么時候可以懷胎，太醫(yī)院都是有所記錄的。

    所以皇帝臨幸過誰，沒有聯(lián)系過誰，留還是不留都是有詳細記錄的。

    “蕭淑妃，那個時候已經(jīng)有將近一年沒有侍寢了，也不可能懷孕?！?/br>
    狄仁杰可是曾經(jīng)看到過太醫(yī)院的記錄的。

    那些陳年老賬全都被記錄在太醫(yī)的冊子上，說說當初后宮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天后，臣還有一個問題想問您。民間都說，蕭淑妃和王皇后是您做成人彘的。這個……”

    “這是真的！”

    天后說起真話的時候，瞇了一下眼睛。

    她的臉上此時出現(xiàn)的陰很神色就像是地獄之中的女皇，就算是餓鬼，見到也得退讓三分。

    “為什么？”狄仁杰皺眉問道。

    他不明白。

    天后也明白，他不明白。

    她慘淡一笑：“弘兒自由身體就不好，知道為什么嗎？就是因為蕭淑妃投毒，其實你還不知道另外一個事情。弘兒，這個孩子不愿意走水路，愿意走旱路。他還更愿意把自己當成路被人走，也是蕭淑妃害的。如果不是他跟他父皇和我攤牌，恐怕……事情也不會一發(fā)不可收拾?！?/br>
    不走水路走旱路！

    狄仁杰聽著這句話云里霧里。

    可是他隨后就想明白了。

    原來李弘……

    “如果這樣的話，的確不太適宜成為一國之君?！?/br>
    一國之君最起碼得留后吧，天天被人當成路走，這也有傷風化。

    更何況，如果一個男人都想有個依靠的話，那么這天下大權(quán)究竟掌握在誰的手里？是他，還是另外一個男人。

    狄仁杰突然間感覺到蕭淑妃真是一個人才。她是怎么想到這些事情的？

    “你說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皇子就被那么兩個心如蛇蝎的女人給毀了。你說我能不恨他們？別說是我了，就是過世的先皇，恐怕也對這兩個人恨之入骨。我所做的事情，先皇未必不知道，但是他從來就沒有問過?！?/br>
    在這后宮當中能吹進皇帝耳朵當中的風恐怕是不少的。

    先皇也不是一個糊涂人。

    和做皇子的時候正好相反，他當上皇帝之后更強勢。

    這么強勢的一個皇帝，讓周邊諸國的王都嚇的靜若寒蟬。怎么可能鎮(zhèn)不住后宮呢？

    “臣，明白了?！?/br>
    為尊者鄙，為尊者諱。

    這是每一個在下面人的毛病。

    說白了就是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的頂頭上，所以乃至于自己頭上的那個最高的人都是糊涂蛋。因為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沒有才能。

    但是當真正這個糊涂蛋做出一些糊涂事情之后，這些下面的人沒有一個人會把這件事情宣揚的天下皆知。他們通通都會噤若寒蟬，幫助這位上位者來隱藏這些事情。

    狄仁杰也是如此。

    天后今天是拿他當?shù)恼媾笥眩o他說出了真話。

    “那，章懷太子呢？”狄仁杰還真不相信章懷太子所說的那些話。

    “他？他就是一個糊涂蛋?！碧旌蠛莺莸膰@了口氣，可以狠狠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這個兒子真是讓他無奈了。

    “他聽信的不是別的故事，而是那個王皇后被廢掉的故事。所以才做的那首詩，第一個摘下來的瓜并不是他大哥，而是他的那個jiejie。連一個封號都沒有的小公主?！?/br>
    哦！是那個小公主。

    狄仁杰當然也知道那件事情了。

    據(jù)說王皇后被廢，也正是因為那位小公主的死亡。

    天后生出來的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小公主，而不是李弘。這個小公主在生下來之后的一個月就死了。

    根據(jù)民間傳說，是王皇后逗著這個孩子玩了一會兒。天后回來之后就把這個孩子給掐死了，而且還假意說是別人弄死的。

    天皇李治聽到這個事情之后，一氣之下就把王皇后給廢了。

    “天后，這件事情是真是假？”

    天后聽到這個問題之后，卻是微微一笑，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

    她在下邊走著就像是一個和老朋友談心的俠女，坐在這里就是俾睨天下的皇者。

    “狄卿，那你自己說說這件事情是真是假。你不是在主審大理寺嗎？那就判斷一下這個案子是真是假？”

    天后冷笑。

    狄仁杰仔細想了想，順著自己的思路說道：“天后，請聽臣一眼。蕭淑妃和王皇后死去的這一年是同一年，但是這一年生出來的并不是小公主，而是李賢太子。所以小公主應該是死于之前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