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

    李顯呵呵一笑。

    “我當(dāng)了皇帝，我就有天道。我不是皇帝，我就沒天道。對吧？我告訴你誰當(dāng)了皇帝，誰就是天道所歸！”

    “如果按照你這么說的話在在當(dāng)朝做的那個人應(yīng)該是隋煬帝，不是你們李家?！?/br>
    狄仁杰無奈搖頭。

    李顯果然還是走到了偏激的路上。

    或者說，他們這種人往往都會這樣偏激？

    這些人最大的錯誤就是總是站出來說我擁有什么什么樣的血統(tǒng)，你們應(yīng)該跟隨我。

    普通的老百姓怎么想？

    其實就是一個字兒。

    “王爺啊，聽臣一句話。如果你要站出來對臣說，你是先帝的兒子，你是太宗皇帝的孫子，我們應(yīng)該追隨你。你知道臣或者是滿朝文武，乃至于老百姓都會怎么想嗎？”

    狄仁杰說完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

    李顯的臉一下子就變成豬肝色。

    “天意民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是太宗皇帝的話。你得知道，太宗皇帝是一個何其偉大之人。在隋朝之前，可是長達(dá)四百年的南北之亂。南朝宋齊梁陳四朝。北朝為北魏后又分成東魏西魏。東西兩魏后來又分為北齊北周，北周滅掉北齊一統(tǒng)北方。之后楊堅稱隋，楊廣之后又是動亂。到此太宗皇帝才一統(tǒng)天下，已經(jīng)百年了。你知道為什么不是別人把這天下穩(wěn)定下來嗎？”

    這些都是老生常談。

    李顯明白。

    可是他現(xiàn)在還想不明白為什么他亮出血統(tǒng)之后，別人只會對他啐一口？

    “因為在老百姓的眼中，你和東晉的司馬氏，和宋齊梁陳的劉、蕭，陳，和拓跋氏宇文氏，和楊氏，沒有任何區(qū)別。沒有民心的李家，也就是亡國之君而已。民心思何？我的殿下，你知道嗎？”

    狄仁杰說的是苦口婆心，李顯聽得也是漸漸平和。

    他不知道。

    “太子啊，臣告訴你。民心思治，如果不是被逼的吃不上飯，沒有一個老百姓愿意把鋤頭打直了參軍。你以為天意讓你做皇帝，你就有天命了？看看百年之前的隋煬帝吧。你逼的老百姓活不下去，照樣一鋤頭打翻了你。太子啊，你自己想想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狄仁杰越說越是慷慨激昂。

    他大聲說道：“按照你的想法，在邊關(guān)殺掉三萬大軍，就可以讓李愔的攻克玉門關(guān)。同樣突厥也可以分一杯羹長驅(qū)直入。你在江南造反，天后必然兩頭作戰(zhàn)，疲于應(yīng)付。可是你怎么就沒有想到你這樣百姓還有安生日子嗎？大唐盛世還有嗎？如此喪心病狂，有幾個人會跟著你？”

    “可是要是那樣的話，我的毒人就可以縱橫天下，我就能……”

    “縱橫個屁！”

    狄仁杰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

    “都不用說對上別人了，就算是對上我，都能一把大火燒你個干干凈凈。你還真以為自己能掀起浪頭來？”

    “對，就是因為有了你們這一幫人……”

    “我們?yōu)槭裁床辉敢馔侗寄?？太宗皇帝如何奪位，我們并不知道。但是我們知道的是在太宗皇帝在位的時候海清河晏。老百姓家家戶戶都有余糧，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大唐天下爭無不勝，戰(zhàn)無不克。大家臉上都是笑呵呵的。沒有人因為貪贓枉法的官員而叫屈，沒有人因為吃不飽肚子而餓死。您呢？”

    “我也行！”

    “你的計劃要是成了山西以西全都是突厥的地盤，你行什么？”

    狄仁杰皺眉問道。

    “我告訴你，你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是你走在大路上，一定要躲著農(nóng)民走。否則幾個老農(nóng)民，上去兩鋤頭就能打死你，你信嗎？因為你害死了他的兒子，孫子。他要找你報仇?！?/br>
    李顯無語。

    他低下頭。

    因為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王國志軍這個名號竟然會降到他的腦袋上。

    “那……狄卿，我應(yīng)該怎么做？”

    狄仁杰去昂起頭說道：“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yuǎn)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望流之遠(yuǎn)，根不固而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安，臣雖下愚，知其不可?！?/br>
    “這是前朝大臣魏征的諫太宗十思疏?！崩铒@當(dāng)然聽過這位大臣也見過這個奏章。

    “十思都是什么？如果您按照這樣做了，您就是一代明君。臣不求別的，只求您做到其中的第一條可以嗎？”

    “哪一條？”

    “將有作，則思知止以安人。臣不要求您把您的所作所為全都向臣說了。臣只是要求您把您的奪取天下的計劃先放一放，饒了天下百姓?！?/br>
    “要不然呢？”

    李顯等的就是狄仁杰下面那句話。他想看看狄仁杰能說出什么來？

    “不然您早晚就是大唐的罪人，沒有顏面下去見太宗皇帝見先帝。您也是天下百姓的罪人，別管走到哪里？都等著挨老百姓的鋤頭吧?！?/br>
    “狄大人，我想問問你。如果我全都招了，你說她可能饒了我嗎？”

    李顯紅著眼圈兒看著狄仁杰。

    他一晚上沒睡，折磨自己的正是這個問題。

    狄仁杰聽到他的問題，閉上眼睛更是嘆息。

    李顯糊涂啊，真糊涂！

    他怎么總是掉進自己的想法里邊，出不來從來不看看外面的世界？

    “太子啊，您這個話讓臣怎么說呢？”狄仁杰皺眉。

    “您怎么想都怎么說。您就說，她會不會饒了我？”李顯問道。

    狄仁杰看著李顯，上下打量著這位王子。

    有人說宮廷之內(nèi)沒有親情，只有爾虞我詐的斗爭。那么這個人一定不是宮中的人。

    人們看皇宮之中的事情往往都是覺得殘忍。

    但是……別忘了皇宮之中的斗爭永遠(yuǎn)還有一線生機。

    “王爺，天后其實從早上開始就已經(jīng)知道是您了。如果真按照您所想，您見到的根本就不是臣，而是魚烔獷大人。他會給您帶著御酒過來。”

    “可是，她為什么不這么做？”

    李顯茫然。

    原來紫微宮里邊那個早就知道了。

    但是她為什么不這么做呢？李顯一時間想不明白。

    “虎毒不食子啊，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狄仁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