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腳步微挪了一步，擋住了他的視線。

    霍擎本就不想讓這吊兒郎當(dāng)，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的小公子注意到阿沅，所以定然不會應(yīng)下什么宴席。

    尋了由頭拒絕：“我們二人過幾日就要成婚，還有許多東西尚未置辦，這次趁著在縣城中也就置辦了，宴席就不用了。”

    嚴(yán)小公子不死心：“吃了飯再去……”

    “不用了?！被羟婊亟^得果斷。

    嚴(yán)小公子還想勸，但看霍擎那沒有半點猶豫的回答，也就歇了心，嘆了一口氣后，道：“那成吧，下回等恩人你到縣城，我一定大擺宴席款待！”

    霍擎點了點頭，隨后轉(zhuǎn)身，牽上阿沅的手走出偏廳。

    嚴(yán)小公子送了他們出去。

    到了縣衙外，看著二人遠(yuǎn)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我怎就覺得哪里有些說不出來的熟悉呢？”

    撓了撓頭，卻實在是想不出來。

    這時有衙役過來，道：“小公子，大人喊你到書房中去。”

    嚴(yán)小公子也就收回了心思，沒有再多想，隨即轉(zhuǎn)身回了縣衙。

    入了書房，嚴(yán)知縣給了他十錠銀子。

    “你先前說霍鐵匠救了你后也只要了十兩報酬，那便說明他不是那等貪財之人，所以救你的恩情往后再還，而這是那誅殺北疆奴，助你爹我抓拿了北疆奴的賞，一會待他們回來后，你給他。”

    嚴(yán)小公子上前來，摸了摸銀子，隨后問他爹：“爹，你覺得那霍擎真的是一個百夫長嗎？我瞧著好歹也得是個千夫長?！?/br>
    第53章 送梳子

    聽到兒子的疑惑, 嚴(yán)知縣輕嗤了一聲：“你連戰(zhàn)場都沒上過，還知道什么是千夫長？什么是百夫長？莫說出去讓人笑話?！?/br>
    嚴(yán)小公子翻了個小白眼，反駁道:“爹, 我就是沒騎過騾子, 那我也知道騾子長什么樣呀?！?/br>
    嚴(yán)知縣哼了聲:”就你知道的騾子，那也是四不像的騾子。”

    嚴(yán)小公子一瞪眼：“爹，有你這么說兒子的爹么！”

    嚴(yán)知縣挑眉回：“有，在這。”

    ……

    這天沒法聊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后，撇了撇嘴：“那爹你說說看，那霍鐵匠若不是百夫長也不是千夫長, 哪還能是什么？總不可能是什么王侯將相吧？”

    聯(lián)想了一番之后又道：“要說一個打鐵的鐵匠是什么王侯將相，我還真想象不出來?！?/br>
    話落，楊主簿在門外求見，嚴(yán)知縣讓他進(jìn)來。

    楊主簿來了后, 看了眼小公子。

    嚴(yán)知縣：“直說，那霍擎的戶籍可有什么問題？”

    楊主簿臉色嚴(yán)肅了起來，道：“回稟大人, 這霍擎的打鐵鋪雖然是在縣衙落的文書，但這戶籍卻是從府衙直接給落到武安縣來的，而先前是何地人也沒有言明。所留信息也是戰(zhàn)亂有功, 萬事予以優(yōu)待?！?/br>
    嚴(yán)小公子露出了驚詫之色。

    戰(zhàn)亂有功，萬事予以優(yōu)待？

    這一聽就不是什么普通的百夫長。若那霍擎先前真的是什么百夫長，他頭立馬給砍下來。

    嚴(yán)知縣看了眼自家兒子的傻樣, 語重心長的說了句：“人不可貌相, 海不可斗量。那霍擎先前究竟是什么身份，你我誰能猜得到？但人家現(xiàn)在已是個打鐵的，就說明想過尋常人的生活, 所以莫要太過于探究，以免惹麻煩上身?！?/br>
    親爹雖這么說，但嚴(yán)小公子好奇得很，可也沒敢表現(xiàn)出來。心說等那霍鐵匠成親的時候，他送上一份厚禮，再親近親近，往后打聽其身份也容易許多。

    “雖說如此，但能結(jié)交此人，也比你結(jié)交那些只會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要好許多，起碼人家是正派人?！?/br>
    嚴(yán)小公子撇了撇嘴，不高興的道：“那且等我們到霍擎一樣的年紀(jì)，那也是會穩(wěn)重起來的呀。”

    嚴(yán)知府斜睨了一眼他：“呵?！?/br>
    嚴(yán)小公子：……

    他大概不是親生的！

    霍擎帶著阿沅離開了縣衙后，安慰她：“若是你的戶籍已不在蘇家村，我便求一求知縣，看有沒有別的辦法，如若真不行，也能用知縣的身份壓一壓何家，讓其準(zhǔn)你出嫁?！?/br>
    阿沅低垂著頭，目光落在相互握著的兩手?；魻?shù)恼菩暮軣幔谶@九月天有些悶，但她一點都不想掙開，永永遠(yuǎn)遠(yuǎn)這么握著才好。

    抬起頭，面紗底下并沒有擔(dān)憂，而是露出淺淺的笑意：“有霍爺在，我不擔(dān)心?！?/br>
    阿沅話語中帶著淡淡的依賴。這分依賴讓霍擎因見到那小公子而生出了的那幾分煩躁感，頓時煙消云散了。

    向來表情寡淡的臉，溫和了一分，給了阿沅定心丸：“定會有辦法的?！?/br>
    *

    阿沅就是清水鎮(zhèn)都很少逛，更別說是比鎮(zhèn)上還熱鬧的武安縣。

    但大概是從小就讓人省心，所以一路上都沒敢亂瞧。雖是如此，但當(dāng)路過的街邊有新奇事物時，一雙杏眸還是遮不住露出了好奇之意。

    霍擎雖在邊疆待了十幾年，但太平后，又從邊疆跨越了半個本朝疆土到了這清水鎮(zhèn)，新奇事物也見多了，再者對這些也沒有什么興趣，若是平時肯定不會停下腳步觀望。

    目光落進(jìn)阿沅那一雙想瞧但又不敢敲的杏眸中，淡淡的道：“想瞧便瞧，不差這些時辰。”

    說著，霍擎帶著她走到了一旁耍猴的攤子。

    街邊圍了許多人，看的是很常見的戲猴把戲。雖常見，但阿沅只在很小的時候與阿爹看過一回，長大之后就沒有再看過了。

    就僅僅是那小猴兒竄過鐵圈，阿沅都瞧得興起。

    看完了猴把戲，霍擎給了一個銅板耍猴的賣藝人，與阿沅一塊到街上。

    “你還有什么想買的？”想了想自己的身上銀錢已然不多了，便提醒：“我也就只有小半兩銀子，貴的往后再買。”

    阿沅想了想，還真的有想要的。隨即道：“我不買貴的都可以？”

    霍擎點頭。

    許是今日看了一出猴把戲，霍爺也給她買了胭脂朱釵，所以阿沅膽子大了些。

    “我想要霍爺再給我賣一把梳篦?！闭f出這個要求，阿沅不敢看霍爺。

    她讓霍爺送她梳篦，不是需要，而是有別的心思在的——接發(fā)同心，以梳為禮。她想和霍爺白頭偕老。

    “行?！被羟纥c了頭。

    二人逛到了一個賣女子妝飾的小攤前，阿沅讓霍爺幫忙選一個。

    霍擎是個糙男人，哪里會挑什么梳子。正想回絕，讓她自己來挑時，卻見阿沅一雙杏眸發(fā)亮的盯著自己看。

    默了默，霍擎還是低下頭掃了一眼擺攤上的梳子。梳子在他眼里大同小異，并無美丑之分，但最后還是在二十來把梳子之中挑了一把紅色的桃木梳。

    “就這把吧，如何？”霍擎拿起梳子，問阿沅。

    阿沅笑吟吟的點頭，應(yīng)了一聲“嗯”。

    霍擎問了價錢，隨即給了小販八文錢。

    得了梳子，遞給了阿沅。

    阿沅拿到了梳子后，眉眼彎彎的，捧著梳子就和捧著金子似的，滿臉的高興。

    “就這么的高興？”霍擎有些不理解的問道，他給她準(zhǔn)備家具，送她簪子也沒見這么高興。

    阿沅重重的點頭，笑道：“因為是霍爺送的?！?/br>
    那笑容幾乎要溢出了面紗外了。就是帶著面紗，阿沅的一雙杏眸也瀲滟動人，顧盼生輝，招人得很。

    霍擎忽然覺得往后她若自己一個人出門，也得戴上面紗才安全。

    阿沅得了梳子，當(dāng)霍爺問起她還要買什么，她說什么都不肯再花錢買東西了。

    往后若是真的要離開清水鎮(zhèn)，那花錢的地方肯定多了去了，她可不敢在自己的身上花費太多銀錢。

    雖然沒有怎么賣東西，但也逛了許久。已過晌午才尋了個小食館炒了兩個菜，要了五個饅頭，兩碗米飯。

    阿沅吃得少，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著膽子倒了一半給霍爺。

    “我吃不了這么多，霍爺你多吃些?！?/br>
    知曉她的飯量，霍擎也就沒有拒絕。

    吃了午飯后，從縣衙出來到現(xiàn)在也過了一個半時辰，戶籍的信息應(yīng)當(dāng)差不多也查閱出來了。

    霍擎帶著阿沅去了縣衙。

    剛到縣衙，天色就暗了，不一會就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而他們這一回過來，縣衙前的看守人恭敬了許多，也不用通報，直接請了他們二人入內(nèi)。

    一直在縣衙中等著他們回來的嚴(yán)小公子聽聞人回來了，也隨之快步走了過去，與楊主簿同時到。

    他們到偏廳外，天已經(jīng)嘩啦啦的下起了大雨。

    楊主簿隨在嚴(yán)小公子的身后入了偏廳。

    嚴(yán)小公子讓剛站起的二人坐下，隨即示意拿著一本本子過來的楊主簿先說。

    楊主簿直接便說道：“方才翻閱了蘇家村的戶籍，確還有一個叫蘇沅，年方十六，尚未消籍。”

    低頭垂眸的阿沅聽到這話，喜上眉梢，心里那塊大石頭似乎在一瞬間被挪開了。

    不僅是因為何家對她的威脅小了，就是她與霍爺這“叔侄”關(guān)系的威脅也小了許多！

    楊主簿繼續(xù)道：“若是能從蘇家村里正處尋來霍郎君身旁這小娘子就是戶籍上的蘇沅的證明，便可直接在婚書上蓋上官印?！?/br>
    民間夫妻，也有只拜堂成親，不到縣衙報備。但若只成親不蓋官印，何家易生事端，若是有這縣衙蓋了印的婚書，何家不敢也不能強(qiáng)行要人。

    等楊主簿說完，不熟悉這等事務(wù)的嚴(yán)小公子先行開口問：“就不能先行通融蓋??？”

    楊主簿露出了些為難的表情：“也不是不行，但得請示大人?！?/br>
    霍擎垂眸思索了片刻，隨后看向楊主簿：“暫且不用，但我若貿(mào)然前去詢問戶籍，只怕里正不會理會，還需麻煩縣衙派一人陪同前去?！?/br>
    但凡有縣衙的人，那蘇家村的里正才不會忌憚何秀才，也不會故意拖延。

    “這有什么麻不麻煩的，明日我就讓我爹派個衙役，再準(zhǔn)備一輛馬車送你們過去，就是今日……”話語頓了頓，轉(zhuǎn)頭望向門外邊的大雨，隨即看了回來：“看今日的雨勢，估計要許久才能停下，屆時雨停了再回去的話，未到清水鎮(zhèn)，天就黑了。夜路危險，不如在武安縣上住一個晚上，明日也正要派人送你們到蘇家村?！?/br>
    若只是霍擎自己一個人，這外邊的雨天對他也沒有什么影響，但思及到身旁還有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所以猶豫了一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