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千年的一夢，最后還是成為了泡影。

    “阿朝？”

    我閉上眼睛。

    “帶我去吧，杏壽郎?！?/br>
    他沒有回答我。

    于是我不得不再重復(fù)一次。

    “帶我去吧，杏壽郎?！?/br>
    鬼舞辻無慘選錯(cuò)了地方，這里沒有高大的建筑足以遮蔽陽光，空曠的山野逐漸被日出的光芒照亮，他無處可避，周圍的鬼殺隊(duì)隊(duì)員也不會允許他這么做。

    他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怪物的模樣，白色的長發(fā)落到背上，他的全身上下覆著長滿獠牙的口，雙方都傷痕累累，搖搖欲墜地進(jìn)行著最后的死斗。

    在太陽完全顯露出來的那一刻，怪物之軀被日光灼燒。糾纏千年的宿命，結(jié)局落定。

    “……朝日子——??！”

    我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但他確實(shí)在喊我。

    “朝日子——?。?！”

    鬼舞辻無慘快要死了，所以他在找我。

    我推開煉獄杏壽郎試圖扶住我的手，周圍的人沒有攔我，所有人都奇怪地安靜下來，聲音從這個(gè)世界上消失了。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

    走向那個(gè)唯一的，似乎在憤怒不甘，仿佛在絕望泣血的聲音。

    鬼舞辻無慘的身體被燒焦之后不斷化為灰煙，他只剩下半截身體了。

    “無慘?！?/br>
    他終于看到我了。

    我向他伸出手，也可能是他先死死抓了上來，但他要消失了，所以是我握住他的手。

    “別害怕?！?/br>
    我輕聲告訴他：“死亡這件事，一點(diǎn)都不可怕的?！?/br>
    我的未婚夫是個(gè)膽小鬼。

    他一直，都是一個(gè)膽小鬼。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了很久朝日子會不會去見無慘最后一面。

    最后還是得出結(jié)論：是的，她會。

    她一定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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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大結(jié)局

    天氣溫暖的時(shí)候，我的未婚夫會坐在廊檐下眺望庭院外的遠(yuǎn)方。

    他身體不好，不能久坐，我會讓他靠在我的膝頭，小心翼翼用手指梳理長而卷的黑發(fā)。

    烏黑流麗的卷發(fā)從指間散溢開來，盛夏的午后總是漫長得接近永恒。

    綿延起伏的蟬鳴仿佛要被太陽烤化，枝頭的夏花片片剝落，時(shí)間在那一刻被拉得很長很長，在記憶力烙印成不會褪去的痕跡。

    我拂開散落到蒼白臉頰上的黑發(fā)。我的未婚夫脾氣不太好，隨著病情惡化性格愈發(fā)糟糕，但偶爾，當(dāng)他將頭靠在我的膝上休憩時(shí)，這個(gè)人會像貓一樣難得安靜下來。

    微風(fēng)拂過，樹影簌簌搖曳。

    我輕聲喚他的名字：

    「……無慘？」

    「無慘？」

    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向我時(shí)，眼里偶爾會映著仿佛從樹影間篩落的碎光。

    ……

    鬼舞辻無慘死死抓著我的手，灼燒的焦痕從背脊蔓延到肩膀，從肩膀燃燒到手臂，傷痕累累的身軀逐漸皸裂粉碎。

    我讓他枕在我的膝頭，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質(zhì)問我，但他正在不斷消失，尖利的指甲還沒嵌入我的手腕，就已經(jīng)在日光的照射下化為了灰燼。

    我垂下眼簾，聽見他咬牙切齒地對我說：

    “……為什么？”

    他沒有時(shí)間了，所以他只能問我一個(gè)問題。

    鬼舞辻無慘盯著我，眼眸血一般深紅。

    “你當(dāng)時(shí)為什么要去？”

    一千年前，以慘劇落幕的婚宴，我為什么會去？

    “……和你當(dāng)初將那只鬼派過去的理由一樣?！?/br>
    我溫和地告訴他。

    宴會的賓客中有人散布關(guān)于鬼舞辻無慘的下落的流言。

    “我想見你，所以我就去了?！?/br>
    他怔住。

    殷紅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洶涌而來，那似乎曾經(jīng)是在他心底生根腐爛了千年的問題，如今他終于得到答案了，他看起來沒有獲得分毫的釋然。

    鬼舞辻無慘怎么可能會有哀慟這種情緒呢。

    我碰了碰他的臉頰，蒼白英俊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憤怒的表情了。他似乎很想對我說些什么，我搖搖頭。

    “已經(jīng)夠了?！?/br>
    我覺得內(nèi)心寧靜無比，空曠豁達(dá)如晨光中的平野。

    “我放過你了，無慘。”我笑著告訴他，“所以我也終于放過自己了?！?/br>
    終于，能夠說出來了。

    “等你在地獄里贖完了自己的罪孽，如果真的有來世，下次就作為健康的普通人出生吧?！?/br>
    灼燒的痕跡蔓延到他的脖頸處，他的身軀已經(jīng)化成灰燼，只剩下頭顱。

    “不用害怕陽光，也不用懼怕如影隨形的死亡。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像這世間大多數(shù)的普通人一樣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找一個(gè)適合你的人和你一起共度余生?！?/br>
    而我呢。

    如果真的還有下輩子，我可能不會再去翻別人家的院墻。

    我不會再揣著禮物去見體弱多病的少年，我不會將頭輕輕靠在某個(gè)人背后，抵著他的肩胛骨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