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急了：“不行！”

    暮雪道：“王爺瞧不上的，還不許給旁人嗎？這是什么道理?！?/br>
    王陽關(guān)趕著要覲見，和她說不通道理，一把搶過那枕面，折了幾下塞進(jìn)荷包里，匆匆地走了。暮雪微微一笑，未在廊子里停留，也轉(zhuǎn)身回去。

    還未回到未央宮，半道上就撞見了皇后娘娘。皇后坐在肩輿上，遠(yuǎn)遠(yuǎn)看見暮雪，便喊了停。

    暮雪上前見過禮，見她這是去干清宮方向，有些疑心，問過之后，才知道她果然是去圣上面前狀告張貴妃的。

    皇后氣勢洶洶，十分堅(jiān)決，暮雪知道她勢必成行，壓下心中隱隱憂慮，也跟著她一道去了干清宮。

    皇帝正與王陽關(guān)及好幾位骨干大臣議太后及太子一事，聽說皇后來了，皺眉道：“她不知道今日朕請了幾位愛卿有正事相商嗎？怎么這時候來？快叫她回去。”

    還未等到李運(yùn)喜出去打發(fā)皇后，皇后已經(jīng)闖了進(jìn)來。她是刻意挑的這個時候，鐵心要當(dāng)著所有重臣的面兒，把張貴妃做的那見不得人的事兒抖出來。

    除了皇帝，眾人連忙起身向皇后問安?；屎髶屜纫徊降溃骸疤摱Y都免了，各位大人請坐?！?/br>
    皇帝喝口茶，瞄了她一眼：“你怎么來了？”

    “臣妾知道皇上與各位大人在議事，本來不敢打擾。”皇后施施然行至皇帝面前，開口道，“但是臣妾有天大的委屈，事關(guān)國運(yùn)，才不敢隱瞞?！?/br>
    她這一句話一出口，眾人皆是大驚，皇帝更驚，眉頭鎖得深深的：“你說什么？這么多大人們都在，可不能亂說?！?/br>
    “若不是太后子侄謀反，太后幽禁別宮，臣妾還真不敢說。就算說了，太后也必然咬定臣妾造謠。”皇后神色哀傷，“今日臣妾當(dāng)著眾位大人們都在，臣妾拼著丟皇家臉面之險，也要把話給說個清楚。”

    說這話時，她已極力穩(wěn)住自己，但仍有些搖搖欲墜。綠珠和暮雪趕忙上前扶皇后坐下，一起勸道：“您慢慢說?！?/br>
    皇后欣慰地看了她們倆一眼，鼓起勇氣，眼神直直地落在皇帝身上：“官家可知道，為何我嫁于你多年，都沒有孩子嗎？”

    大家都看著皇后，唯獨(dú)王陽關(guān)耳朵聽著皇后說話，眼睛卻瞥向暮雪，見她侍立在旁，清秀的面孔上滲出一絲憂慮。

    皇后聲聲控訴，張貴妃如何在她飲食中做了手腳，傷她身子，致使她不能生育，說到傷心處，不禁流下淚來。

    “還請官家和各位大人為我做主——”皇后說著，綠珠便將證據(jù)呈了上來。

    不出所料，龍顏大怒。皇帝大罵賤人，下旨將張貴妃打入冷宮，永不得出，并下令將所有為皇后診過脈的御醫(yī)全部革職查辦。

    大臣們面面相覷，這也算是皇室一大丑聞了，但是事關(guān)國本，也顧不得什么后宮前朝，許多人紛紛向皇上進(jìn)言，勸廢太子。

    那幾個太子的黨羽大臣連忙道：“此事是張貴妃所為，太子殿下并不知情。不管怎么說，太子都是長子，斷沒有廢長立幼的道理啊?！?/br>
    皇帝氣極，抄起手邊的花瓶朝他們摔去：“廢長立幼！廢長立幼！朕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

    頓時跪倒一片：“圣上息怒！”

    王陽關(guān)見皇帝臉色難看而蒼白，似乎被氣得心悸，連忙取出救心丸給皇帝服用?；实酆冒肴詹啪徚诉^來，看著黑壓壓跪倒一地的大臣，緩緩開口。

    “長子失德，是天不佑我大齊?！?/br>
    “圣上！”

    皇帝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說，繼續(xù)道：“朕臥病多年，朝中大事多托于陽關(guān)以及諸位大人。你們是朕的肱骨，更是朝廷的棟梁。今日你們都在，朕索性就把話說明白。太子在前朝弄權(quán)，罔顧國法剛紀(jì)，甚至暗殺朝廷大臣，朕沒有廢他，是本以為他能改過，眼下看卻是指望不上了。太子，廢為陳王?！?/br>
    “臣等謹(jǐn)遵圣意?！?/br>
    “朕疲累了，今日就議到此處，諸位請回吧。明日，朕再去祖宗牌位前請罪?！?/br>
    一片沉默后，大臣們才回道：“臣等告退，請圣上保重圣躬。”

    暮雪仍跪在地上，看著各位大人離去的背影，聽見皇后正對皇帝說：“多虧有了暮雪，臣妾才知道這件事情，官家要重重賞她?！?/br>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打算賞賜一些金玉布帛，暮雪卻已膝行兩步至他面前，開口道：“圣上，奴才不求您賞，只想問您討個人情?！?/br>
    “什么人情？”

    暮雪想也不想：“奴才想為太醫(yī)求情，請圣上對他們網(wǎng)開一面?！?/br>
    “欺君之罪！罪不容誅！”圣上怒道，“所有太醫(yī)都跑不了！再敢求情，同罪論處！”

    暮雪倔強(qiáng)道：“太醫(yī)們醫(yī)術(shù)高明，就如此誅殺，實(shí)在可惜。再說，幾位太醫(yī)為治圣上的病，也費(fèi)了不少心力。求圣上和娘娘開恩，饒過他們吧?！?/br>
    皇帝在氣頭上，見她一個婢女竟敢違抗自己的圣旨，還指手畫腳，罵道：“你一個狗奴才懂什么！滾！”

    暮雪只覺得胸口一股氣堵住，用了用力才喘過來：“圣上，奴才贏您的那盤棋，您還記得嗎立過的賭約嗎？這事您得答應(yīng)！”

    皇帝怒極反笑，彎下腰一把扯住她的衣領(lǐng)：“我看你這條小命也不想要了！”

    王陽關(guān)見勢不好，連忙拉開皇帝，勸道：“圣上息怒，一個奴才罷了，何苦惹您動氣。”

    暮雪用求救的眼神看向王陽關(guān)，示意他快幫自己替沈鐘求情。他卻只是微微一躬，道：“您先歇著，臣告退?！?/br>
    不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他將她強(qiáng)行帶了出去。時至凜冬，皇家園林中一片肅殺之氣，穿過園林，他才放開了手。

    她嘴唇有些發(fā)白干燥，微微顫動，剛想問他為何不幫自己求情，轉(zhuǎn)眼就清醒了過來。圣上正在氣頭上，是她亂了心智，才會往刀口上撞。

    他永遠(yuǎn)是冷靜的，有時候，冷靜得有些可怕。但她仍是道：“方才，謝王爺救命之恩?！?/br>
    他嘆了口氣：“你怎么如此魯莽？”

    “我……”

    “好了你不用說了，你只要記著，不管什么時候，都以保全自己為先，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