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佑哈哈一笑：“這你可算是問著人了?！?/br>
    他接著向希娜介紹江南的美景美食，說得希娜一愣一愣的。京城偏北，她雖然見識過這里的繁華，卻沒想到，南方還有那樣多有意思的東西，當(dāng)即決定要南下旅行。

    王陽關(guān)沒說什么，靜靜地聽說東方佑與希娜你一句我一句，一件心事被安定下來總是好的，但是他此時并沒有多少安心的感覺。

    他想起她了，不知她現(xiàn)在還有多恨他呢？不知今生今世，他是否還能與她一起，如年少那般一同暢游美景？

    暮雪與沈鐘夫婦在東廠暗室一連住了三日，暮雪想得通，倒也安之若素，沈鐘夫婦一開始時時警備，后來見守衛(wèi)都很和氣，漸漸也放下了心。

    沈鐘對暮雪道：“我看，皇上不像是要殺咱們的意思。”

    暮雪笑了笑：“皇上的圣意豈是我等可以揣度的？”

    吳氏也道：“宮里的人最會看眼色，可是這里的人并沒有打罵我們，反而好吃好喝的招待，想來必定是上頭的意思?！?/br>
    暮雪道：“這必定是太上皇和皇太后的示下，不會是他的意思。爹娘，你們是不知道，那天我頂撞皇上，他發(fā)了多大的火。他留我茍活幾日，不肯給我一刀痛快，想必是為了更加折磨我罷了。”

    不管沈鐘吳氏如何說，暮雪總是有她的道理，且她伶牙俐齒，說得人不知如何反駁。吳氏摸了摸暮雪的腦袋，突然道：“是不是因為你娘的緣故，你總把人往壞里想？”

    暮雪愣了愣，抬頭看了吳氏一眼，似乎被她說中了。

    小時候經(jīng)歷的那些事，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陰影，自從那之后，她的確對人防心更重，對事物也都格外的悲觀。

    可是，她不是沒有樂觀過。當(dāng)她看見王陽關(guān)畫的那一疊疊自己的畫像時，她也深為感動，放下心中所有的防備，把最柔軟的愛留給他。

    到頭來，現(xiàn)實還是給了她重重一擊，事到如今，她已經(jīng)不敢再輕易信人了。

    這時東廠暗室的門緩緩開啟，發(fā)出一聲悶響，一個黑色的高大的身影慢慢地走近牢門。暮雪心中咯噔一下。

    吳氏握住丈夫的手：“是不是賜死的旨意到了？”

    沈鐘輕輕拍了拍妻子的后背：“不怕，早些解脫也好?！?/br>
    他們沒認(rèn)出來，暮雪卻遠(yuǎn)遠(yuǎn)一眼就能看出，來人正是王陽關(guān)。

    果然，外面的獄卒皆跪在了兩邊，十分肅靜。暮雪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慢慢地響了起來，直到他的面容清晰，映在她的眼前。

    他面容依舊清俊，從前的冷漠威嚴(yán)之氣，后來已變做了帝王的不怒自威。而現(xiàn)在眉目之間，如同山水一般淡雅寧靜，不知是不是年紀(jì)漸長，竟有了幾分厚重。

    “皇上來了?！彼従徆蛳?，叩首道，“奴才叩見皇上。”

    沈鐘夫婦也在一邊跪下，卻不知說什么好，只是緘默。

    王陽關(guān)看了她一眼，慢慢道：“你可知道錯了？”

    他語氣淡淡的，沒什么情緒，既不像是斥責(zé)，也不像是羞辱，倒像是朋友之間的詢問。

    暮雪回道：“奴才犯下死罪，情愿伏誅?！?/br>
    他沒接這話，而是問：“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暮雪淡淡道：“奴才錯在，不該對皇上無禮，不該撕皇上手詔，奴才該死?！?/br>
    “起來吧?！彼惶郑挚聪蛏蜱姺驄D，擺了擺手，“你們二位可以回家了?！?/br>
    三寶恭恭敬敬地比了個請的手勢：“二位請吧?！?/br>
    沈鐘與吳氏俱不敢相信，吳氏問：“您的意思，是要放了我們？”

    王陽關(guān)點了點頭：“朕不是牽連無辜的人，那日也是一時情急，你們沒有犯錯，自然可以回家。三寶，好生送出去吧。”

    沈鐘伏地道：“圣上既肯放了我們，也饒雪兒吧！雪兒還年輕，圣上……”

    王陽關(guān)一個眼色，沈鐘夫婦沒機(jī)會再求情，就被幾個侍衛(wèi)拉走了。

    沒有牽連養(yǎng)父母，暮雪感激地給他磕頭：“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他們無錯，自然可以釋放，但你犯了這樣大錯，卻不能赦免。”王陽關(guān)道，“你罵朕也就算了，竟敢撕朕親書的詔書，此乃重罪?！?/br>
    暮雪抬首，點了點頭道：“奴才明白，請皇上將奴才明正典刑，以正綱紀(jì)。”

    “本該如此。”王陽關(guān)微一點頭，“但是念在你侍奉太上皇和太后有功勞，可免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要你去朕宮中做宮女。”

    暮雪越聽越糊涂，總覺得他在戲弄自己，倏然站了起身：“圣上何故耍奴才玩呢？要是饒了奴才，放奴才回家就是了，罰奴才做宮女是什么道理？”

    王陽關(guān)仰脖道：“這個懲罰已經(jīng)很輕了，你要是不服，朕就只有將你明正典刑了。兩條路，你選一條吧。”

    “你！”暮雪無奈，舉起的手緩緩放下，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奴才記得做宮女的規(guī)矩，是到了二十五歲便可以放出宮去，還有一個月就是奴才二十五歲的生辰，是不是也可以放出宮去？”

    王陽關(guān)倒沒想到這層，笑了笑：“你倒是精打細(xì)算。既然有這么個規(guī)矩，朕就答應(yīng)，只要你這一個月不再犯錯，朕就依宮規(guī)放你出去?！?/br>
    不過做一個月的宮女，便能換一輩子的自由，暮雪心想這是個合算的買賣，答應(yīng)了下來，隨著三寶去了干清宮。

    御前宮女不止她一個，她是剛來，與一個叫葉子的大宮女一同當(dāng)差。其實在所有宮女之中，御前宮女反而是最清閑的，重活兒苦活兒都用不著他們干，有點跑腿的差事也都有太監(jiān)搶著去，她們只用供應(yīng)茶水，服侍主子起居便可。

    葉子本以為要收個小宮女，聽說了暮雪的經(jīng)歷，站起來道：“您與皇上有這樣的交情，和我們就不一樣兒了，我可不敢?guī)??！?/br>
    暮雪忙道：“不防事的，那都是過去了，何況皇上答應(yīng)我，只有我不犯錯，才能出得宮去，麻煩你受累收我這個徒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