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瑤收到的楊萱今夜九點開直播的消息。她雙腳交疊擱在書桌上，低頭專心致志地剝著指甲油。朱亦綱觀察著雷瑤的表情，“要聯(lián)系電視臺的人嗎？”雷瑤抬頭，銳利的眼神刺進(jìn)了朱亦綱的眼中，“我會出手。”“雷總，”朱亦綱猶豫了一下，他說：“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我們設(shè)計了翻船，那時候楊萱的生魂明明被抽出來了，為什么會突然消失？我們?nèi)チ麽t(yī)院的時候，也確認(rèn)了她的魂魄不在她的身體里，那后來她又是怎么醒來的？還有羅師失蹤，劉勇死亡，會不會有關(guān)部門盯上了我們？”“羅師的事我已經(jīng)往上面匯報了，耙子公司和我們無關(guān)，”雷瑤把腿踩進(jìn)黑色的人字拖中，“我們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把小淘氣做起來，其他事不用我們cao心?！薄翱墒恰薄爸灰A下來，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雷瑤站了起來，“走吧?！卑它c三十分。唐江公安在線發(fā)布警方通告，唐江公安局拘留三名惡意造謠的嫌疑人，陳某某（女），胡某某（女），張某某（男）。同時，幾十個萬粉賬號被永久性禁言。大批小號被注銷。網(wǎng)友紛紛開始猜測原因。八點四十五分。楊萱把手機(jī)放在支架上，打開美顏燈，點開甜椒app。她對著屏幕整理了一下發(fā)型和衣服，然后笑了一下。畢瑛坐在她的身邊?！皶形业姆劢z來看嗎？”“黑粉也是粉，黑子比粉絲更……”她們聽到了一個聲音。把手旋轉(zhuǎn)的聲音。轉(zhuǎn)了半圈后又在放開。似乎有鑰匙插進(jìn)鎖孔中。畢瑛和楊萱對視了一眼。“誰？”楊萱大聲問。沒有回應(yīng)。靜止了十多秒鐘后。把手又開始旋轉(zhuǎn)，又仿若無力般松開。畢瑛站了起來，她走到房間的門口，從貓眼向外看去。沒有人。楊萱走到窗前，漆黑一片，路燈，建筑的燈光，都暗下了。她轉(zhuǎn)過頭，恰好此時畢瑛也轉(zhuǎn)過身。視線撞擊在一起。空調(diào)不知什么時候停了下來，室內(nèi)的溫度慢慢上升著。額頭上的汗滴落下來。甜椒直播還在運(yùn)行，屏幕下方的粉紅色開始按鍵閃爍了一下，接著，整個屏幕都扭曲了起來，揚(yáng)聲器中發(fā)出沙沙的聲音。楊萱和畢瑛靠攏在一起?！笆遣皇牵遣皇恰彼齻冸p手握在一起，畢瑛聽到她的牙齒相叩的聲音，“有鬼……”細(xì)長的黑色的影子，從門縫中鉆進(jìn)房間，像是蛇，又像是魚。燈光忽明忽暗，天花板上，是影子的影子。楊萱咬住了嘴唇，不讓自己尖叫出來。姜游和唐不甜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前方似乎出了車禍。堵了大約半小時后，車流才重新動了起來。姜游拿出手機(jī)，點開甜椒直播，進(jìn)入了楊萱的直播間。八點五十分，直播還沒開始，在線人數(shù)56。直播間的聊天框中，滾動著寥寥無幾的對話信息。唐不甜看著姜游的手機(jī)屏幕，她問：“人很少嗎？”“還沒開始，甜椒直播是電視臺做的，本來也沒什么人用，發(fā)言要注冊滿3天，積分滿200，打賞的話倒是沒限制，”姜游向唐不甜解釋說，“她的粉，就算沒脫粉，估計也不太敢說話了?！奔?xì)長的黑影蜿蜒著向前挪動。楊萱和畢瑛不斷地向后退。退到角落。退無可退。距離在不斷地縮小。一米，半米，三十厘米……楊萱舉起床頭柜上的臺燈，向黑影砸去。黑影的頭部裂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尖銳的牙齒，啃咬在臺燈上。咔嚓，咔嚓。臺燈變成了碎片。接著，楊萱和畢瑛瘋狂地將一切能抓到的東西，向黑影砸去。猛砸了一通后，房間的燈光突然穩(wěn)定了。地面的黑影也消失了。“離開了嗎……”畢瑛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害怕地左右張望著。楊萱?zhèn)冗^頭，她睜大了眼睛。畢瑛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懼，她問：“怎么了？”她的臉上，蠕動著細(xì)長的黑影。楊萱后退了一步?！拔?，我怎么了……”畢瑛低下頭，她看到她的手臂上，蠕動著的黑影。她尖叫了起來。她向楊萱伸出手，又猛然向后縮?！疤印笔直焕×?。是楊萱。“不要怕，不要怕?！彼杏X到楊萱身體的顫抖，“我，我認(rèn)識一個人，他……我，我的手機(jī)……”她拉這畢瑛到手機(jī)支架前，“我，他是我的粉絲，我……”她拿下了手機(jī)，試圖退出甜椒直播，“退出，退出，快退出……”黑影從屏幕中爬出，爬在她的指甲上?！鞍?！”她扔出了手機(jī)?！皠e，別怕?！彼牭窖例X打架的聲音?！八f過的，說過的，都是特效，加的都是特效……”黑影爬過的地方，皮膚一片一片剝落，露出紅色的rou。畢瑛的眼睛中流出血淚?！拔也慌?，都是特效，都是幻覺?！焙勾箢w大顆的從額頭上流下?！拔乙?，我要往……”姜游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生者的世界更強(qiáng)大?！彼坪蹑?zhèn)定了一些?！拔?，我是活人，我們是活人……”她mama，不要她。她爸爸，也不要她。陌生的班級。謠言。辯解。沒有人聽她的辯解。沒有人相信她?！拜孑嫖抑滥闶莻€好孩子，高中三年是關(guān)鍵時候，以后你們一起上大學(xué)……”一起。一起……淚水落在考卷的分?jǐn)?shù)上——56分。一起……“我是隊長，信任我好嗎？”“我陪你做直播。”“8月，搏一次?！蔽遥荫R上就要直播了。8月，8月我們還要錄歌，還要拍mv。我要往生者這邊走。我要……她抱住了畢瑛。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哽咽著唱著1向前走的隊歌?！?，我們一起向前走，走向……”另一個略低的女聲混了進(jìn)來。畢瑛的聲音。向前走。向前?！脫袈曧懫?。她的身體突然一輕。窗戶碎裂，玻璃如雪花般撲簌落下。一把木刀飛入房間，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刀痕。她聽到了幾聲尖叫，黑影向窗外逃去，木刀追著飛出了窗外。視線中的一切恢復(fù)正常。她聽到了空調(diào)的聲音。地面上一片狼藉。她全身發(fā)軟地走到窗邊，夜風(fēng)吹在她的臉上。窗外是萬家燈火。她轉(zhuǎn)過身，她的隊長畢瑛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