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珠落地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來。南空空從床上坐了起來。白色的樓板。白色的墻。白色的被子。這是哪里？她從被子里伸出雙手，她看到了她的手，那不是她的手，很薄，像是只有一層皮膚，上面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洞。猛然掀開被子，她的身體和手一樣，變成了坑坑洼洼的皮，勉強維持著人類的形狀。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一些，淡黃色的光落了進來。她看著四周，茫然地走下了床，走出了門，一片白霧中她看到了一個人。她的前男友。老實，憨厚，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她了。“你會夢見的?！倍呿懫鹆私蔚穆曇?。原來是夢啊。她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她回過頭，白色的墻上長出了黑色的枝丫，不斷地生長著，蔓延著，逐漸地向她逼近。她的身體在消散。她開始向前方奔跑而去，尖銳的枝丫穿過了她的身體，她伸出手，試圖和他更接近一點。她被吞沒了。手機鈴聲響起，姜游睜開了眼睛。是姍姍。接通。帶著哽咽的聲音：“小南昨天晚上走了?！卑参苛藠檴檸拙浜螅螔炝穗娫??？戳丝磿r間，早上八點，他拉上被子又睡了半個多小時，然后掙扎地起了床，爬出文化街，打車去了唐江市腫瘤醫(yī)院。南空空的尸體已經(jīng)被送進了太平間。鄭英的表情很木，眼神中帶著一種絕望的執(zhí)著。她會帶她的女兒回家。姜游和姍姍陪著鄭英辦好剩下的手續(xù)，簽好協(xié)議，鄭英跟著殯儀館的車離開了醫(yī)院后，姜游吐出了一口長長地濁氣，“雖然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沒想到這么快，我以為她能熬過圣誕節(jié)的。”雨絲在窗戶上滑過。“走的時候，她的表情很平靜，沒有受太多苦?！薄斑@段時間，你也辛苦了?！眾檴檱@了口氣，“明天吳婭老師會過來，我，我突然有點，”她看了姜游一眼，“我們約在了商場一樓的星巴克，就是上次我?guī)阗I樂高玩具的那家，明天下午兩點?！薄澳俏疫^去?！薄拔揖筒蝗チ?，我想去旅游?！薄叭ツ睦铮俊薄安恢?，想去個海島，在沙灘上躺躺，看看海，徹底的放松一下，”姍姍看了眼時間，“我得進去工作了?！薄坝卸嗟膫銌?？外面的雨有點大?！薄拔夷媒o你?！苯螕沃鴬檴櫟乃{色小碎花傘走出了醫(yī)院，沿著步行道向前走了十多分鐘后，他拐進了商場，去上次吃飯的港式茶餐廳中打包了兩份艇仔粥和其他三個菜，接著打車去了唐不甜的住處。唐不甜住在唐江大學(xué)附近的一個高檔小區(qū)中，上次和唐不甜一起進來，小區(qū)的保安沒有攔，這次姜游剛走過保安室的窗戶，和上次不同的一個保安走了出來，他看了看姜游的打扮和手中的外賣，“哪幢樓，幾零幾？”“27號樓，1601?！北０材贸龊艚衅鳎戳藥紫潞?，他問：“唐小姐，你叫外賣了嗎？”“沒有?！鼻謇涞穆曇魝髁顺鰜??！拔沂撬笥?，你和她說是姜游來看她?！北０埠傻目戳私我谎?，他說：“他說他叫姜游?！薄白屗M來?！北０卜畔潞艚衅?，他向姜游解釋說：“現(xiàn)在叫外賣的多，我們這邊規(guī)定……”“我懂的，我的確也像是送外賣的。”走進小區(qū)，找到27號樓，做電梯上了16層。伸手剛要敲門，門就開了，唐不甜穿著淺棕色的家居服站在門口。頭發(fā)隨意的扎了起來，臉色依然蒼白。姜游聚了聚手中的袋子，“吃飯沒？”唐不甜讓開身體，姜游走了進去?！皠偛旁谛^(qū)門口，我被保安當(dāng)成了送外賣的，你這里的物業(yè)真好。”“還好?！苯螐乃芰洗邪咽澈幸粯右粯幽贸鰜?，放在飯桌上。脆皮乳鴿，獅頭鵝rou，蒸排骨。“南空空去世了，我剛從腫瘤醫(yī)院過來?！薄澳阕隽耸裁矗俊薄白蛱鞄鋈ス淞斯?，聊了聊，明天下午兩點，我會去見吳婭，”他把一份艇仔粥放在燙不甜面前，打開蓋子，“還是熱的，今天外面下雨，凍死了?！彼讼聛?，打開另一份艇仔粥的蓋子，“早飯也沒吃，你怎么樣了？”“血止住了?！薄皠π薜纳眢w素質(zhì)就是好，”姜游喝了口粥，熱粥落進胃里，舒服地舒了口氣，“這種天氣呢，就是個窩在被窩里，弄點零食，看個電影?！薄懊魈炜妓募??！薄澳愣歼@樣子，還要去考啊？”“嗯?！薄艾F(xiàn)在都愛打標(biāo)簽，就比如渣男這個標(biāo)簽，也許一個男人，只是一個行為有點渣，但一旦被打上了這個標(biāo)簽，這個單詞的所有能指都會被投射到他身上，擴大化了，接著原本的小口角，小別扭，就上升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就又了可乘之機?！薄笆裁匆馑迹俊薄罢Z言學(xué)的基本概念，展現(xiàn)一下我的知識面，”姜游夾了一塊乳鴿，咬了一口，“皮軟了，不過味道還行，你嘗嘗看?！薄澳阃槟峡湛?？”唐不甜問?！耙舱劜簧习桑揖瓦^來匯報一下工作，你還滿意么？”唐不甜喝著粥，“他們會有什么行動？”“要明天才知道了，我最近有點社恐?！碧撇惶鹛ь^看著他?！熬褪遣幌牒腿苏f話，就想安靜的宅著，養(yǎng)養(yǎng)肥rou，不，多rou，你明天考試幾點結(jié)束？”“十一點二十五分?！薄昂臀乙黄鹑グ??！薄拔乙踩?？”“是啊，你不是想要學(xué)么，給你個機會，現(xiàn)場圍觀，這家的味道還不錯吧，我們明天晚上可以去堂吃，或者換一家?！薄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