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威懾
位于縣衙東北的蒼南驛站擁有一幢標志性建筑,樣式與京都平安大道上的著名的通天閣一模一樣,淵源也有幾分相似。當(dāng)年圣祖親自領(lǐng)兵,出青峽,定南蠻,開疆拓土,如今蒼南驛站所在的位置,就是當(dāng)年的中軍大帳,圣祖在此指點江山,揮灑豪情。等到得勝還朝的那天,下令將此處改為驛站,供三邊與內(nèi)地往返之人歇息之用。 曾經(jīng)安置過圣駕的地方,曾有一座圣祖雕像,三邊繁盛時,每個到三邊的人,寧可繞路也要過來瞻仰,因為人太多,主管的官員不得不限制時間,并派軍卒維持秩序。 每當(dāng)出現(xiàn)官員交替,新縣令到任后的頭一件事就是過來參拜圣祖,祈求護佑,漸漸成了一項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 任光荏苒,數(shù)百年之后,三邊快要回到圣祖到來之前的模樣,蒼南驛站早已失去往日榮光,留駐過無數(shù)豪門權(quán)貴的華美亭樓,如今處處殘墻斷瓦,衰草萋萋,偶爾甚至能看到野狗、野獸穿梭其中,皆不算奇怪的事情。 有一點需要強調(diào),蒼南驛站雖已衰敗,卻很少遭到人為破壞。即使在戰(zhàn)爭時期,敵國異族占據(jù)這里,行為也不會放肆。這里畢竟是官家之地,圣祖落腳之所在,并非無人看管,以往縣里會把身帶殘疾的退役老兵安置在此,打掃清理,防止乞丐流民以及亂匪進入。 簡而言之,如今的蒼南驛站快要成為一項久遠的記憶與傳說,實際作用幾乎為零。 正月最后一天,新候方笑云發(fā)布,宣稱要重拾舊矩,并把時間規(guī)定為二月二。到了這日,方笑云統(tǒng)帥三軍與大小官吏,大張旗鼓地走出縣衙,前往蒼南驛站參拜圣祖。 ...... ...... 二月二,龍?zhí)ь^,天空陰云密布,細雨靡靡。沉寂的世界被一連串鞭炮的炸響驚醒,長街之上人頭攢動,目光齊聚于某個方向。 青山長久無大事,這里的大事專指官家,城內(nèi)城外無論發(fā)生災(zāi)害、劫掠還是兇殺,縣衙皆無力過問,甚至不敢派人到現(xiàn)場看看。新候的到來以暴亂開始,一場血腥之后,民間感受到敬畏,此后的那十條對比,雖然引發(fā)一場場追殺,內(nèi)容卻無法掩蓋得住。 除此外,盤龍嶺覆滅的消息廣為傳播,三邊三縣,人盡皆知。 迄今為止,新候的到來掀起波瀾并未給民生帶來實質(zhì)性轉(zhuǎn)變,但他做過這樣幾件大事,若說對人心沒有絲毫影響,任誰都不會相信。如此一來,祭拜圣祖便具有了象征意義,人們禁不住私下里議論,這會不會是新候有所行動的開端。 揣測中,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三聲銅鑼大響,腳下的地面?zhèn)鱽碚饎?,人們感到驚訝的同時,一股喧囂驟然發(fā)生,仿佛石頭落在平靜的水面,潮水般由縣衙朝遠處擴散。 “我的天!” “那是什么?” 伴隨著驚呼,低沉的獸吼撞入耳鼓,堅實的大地震動更加劇烈,兩側(cè)的房屋竟然在搖晃。 “快跑啊!” 膽小的人們掉頭奔跑,膽大的人想要看個究竟,混亂之中,幾頭巨獸龐大的身形映入眼眶。 “獨眼犀,是獨眼犀!野獸進城了!” “不對,上面有人?” “還有鎧甲,這是......騎士?” 三邊緊鄰十萬大荒,獨眼犀的名字對土生土長的三邊人而言不算陌生,然而聽到是一回事,親眼看到時,那種撲面而來的沖擊與壓迫感讓人窒息。 一陣慌亂與奔跑,人們先后注意到巨獸的背后竟然坐著全副武裝的軍卒,身上綁著幾塊鎧甲護住要害,最醒目的是,巨犀的獨角看起來特別的長而且發(fā)光......原來加了一截利刃。 利刃由方笑云親自設(shè)計,形如倒置的月牙,上面貼著一張黃紙。有見識的人知道那是神符,由背后的騎士控制何時激發(fā),效果未知。 騎士、利刃、鎧甲、神符,經(jīng)這番改造,深山里的巨獸變成徹頭徹尾的戰(zhàn)爭機器,沒有人知道其效果究竟如此,也絕對不想體驗。 看到這一幕,街道上的人們反應(yīng)不一,有的驚慌吶喊,有的掉頭逃跑,有的神情激動朝周圍人說些什么,這些都不是主流,大多數(shù)人停下腳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關(guān)注著巨獸、與其身后隊伍的動向。 青山的街道不夠?qū)掗?,巨獸只能一頭接一頭通過,起初人們仿佛被推動的潮水連連后退,漸漸地,兩側(cè)出現(xiàn)零零散散膽子大的人,一個個臉色蒼白,緊挨墻壁或者門戶,隨時準備逃跑。 所幸一切安好。巨獸帶來強大的視覺沖擊,卻沒有傷害人的意思,等到人們稍稍適應(yīng),視覺焦點便在不知不覺中移向其背后的騎士。 見慣鮮血的人們一眼便能看出,cao控巨獸的軍卒個個都是最優(yōu)秀的鐵血軍人,肅殺的面容,冷漠的眼神,一舉一動中透出來的從容,普通人無法模仿。 “天啊,竟然有這樣的騎兵!”人們心里暗暗想著。 “嗎的,這樣才叫騎兵!”路杰使勁兒版著臉,心里陣陣暗爽。 ...... ...... 華麗的開局在城內(nèi)掀起一陣混亂,卻為新候的出行帶來許多便利,民眾不提,有些想借機弄點事情出來的人紛紛熄了念頭,老老實實地目送整支隊伍經(jīng)過。 跟在巨獸身后是去年來到的護糧隊,老鐵、禿子打頭,一百八十七名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來到這里幾個月了,他們當(dāng)中的每個人的面孔為人所熟知,老兵在城內(nèi)也有不少相識,封衙一個月,人們發(fā)現(xiàn)這些老兵的氣質(zhì)有很大轉(zhuǎn)變,往日仿佛浸泡再鹵水之中,被三邊的苦難沾染、并且凝聚出一股酸愁的氣息,現(xiàn)如今,那種氣息仿佛被火燒滅,通體上下透著精悍與自信。 他們原本就是如此,如今只不過回歸本色。 再往后,縣衙原有大小官吏,傷愈的劉縣令帶隊,人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以往這位被人無視、走到哪里都低聲下氣,甚至有點可憐巴巴的官員竟然騎著馬、挺著胸、瘦弱的身體透出年輕人才有的朝氣。 這才是縣太爺該有的樣子,巨大的差異,仿佛有人在他身上施加了魔法,令時光倒流。 震撼一道接一道,驚呼聲一陣接著一陣,等到侯爺?shù)淖{出現(xiàn),喧鬧陡然停頓下來,仿佛有一只巨掌凌空而下,將整個世界壓成一塊平板。 車駕不算華貴,裝飾極少,拉車的馬沒有披紅掛彩,然而駕車之人身穿麻衣、赤足、紋面......怎么看都像蠻巫。 三邊人對蠻巫頗為熟悉,通過服飾與裝扮,人們知道這名蠻巫的等級不低,對照神州修行者,可列神仙之流。 蠻、巫、為、新、侯、駕、車? 這不能叫排場,該稱之為奢侈! 第一眼過后雅雀無聲,人們隨后注意到那個仿佛石墩子的人,確切地講是他扛著的那把超大號的長刀。 近兩丈長的刀身,給人的感覺不是兇猛,而是神圣,那把刀應(yīng)該由神仙使用,而不是站在地上的人。 吸引人的何止是一把刀,車駕前后男男女女,符師、劍、煉氣士,年老者衣袂飄飄,女子嫵媚多姿人間難有,車駕上空,一群不知名的妖蟲盤旋飛舞,恐怖的氣息彌漫在周圍。 四十三名血騎隨后而來,大紅如鮮血浸泡的顏色,冷漠如刀鋒般的眼神,看到這一幕,即便那些準備以死發(fā)動沖擊的人也都按捺下來,不敢稍動。 “吼!” 突如其來的獸吼,因被虐待忍無可忍的黑豹竄出車廂,看到它,街道兩側(cè)因驚嚇失神的人兩腿發(fā)軟,先后跪倒。膽戰(zhàn)心驚中,耳邊聽到車駕內(nèi)傳來喝叱的聲音,以及仿佛仙音般的輕笑。 “這個畜生,又不老實?!?/br> “你這樣捉弄它,能老實才怪......呃,你故意的?!?/br> “哪有?!?/br> ...... ...... 祭拜的隊伍經(jīng)過長街,離開縣城,把喧囂甩在身后。一場震撼過后,人們注定會經(jīng)歷新的躁動與風(fēng)波,舉例來說,當(dāng)天夜里,城內(nèi)各處突然冒出來十幾張,與之相關(guān)的議論、爭論如同野地里的青草,一下子變得不可遏制。與此同時,依舊封閉的縣衙迎來一個個舉報的人,起初暗地里進行,漸漸發(fā)展到“明目張膽”。 這是后來的事情,現(xiàn)如今,方笑云在一座雕像前緬懷過去,感慨萬千。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七百多年,蒼南驛站多次翻新重建,至三邊衰落時方止,圣祖雕像在風(fēng)雨中如此多年,也已不復(fù)當(dāng)年神采。如今它銅銹斑斑,大部分地方顏色發(fā)綠,面目看不清晰,眼無神采,方笑云頭一次見過如此“落魄”的圣祖。 “不錯??!又在剽竊異界詩作?!碧K小月在其身旁撇嘴,心里卻默默揣摩意境,從中感受一股蒼涼與淡淡的憂傷。 “我的記憶怎么能叫剽竊。其實這句不夠貼切?!?/br> “說個更貼切的來?!?/br> “去年大戰(zhàn),據(jù)說安國將軍來過此處,對著圣祖雕像發(fā)感慨?!狈叫υ茮]有滿足其心愿,用帶有嘲弄的語氣道:“我猜他一定在想,大宇的這幫不肖子孫竟然把老祖宗搞成這個樣子,圣祖天上有靈,想必也不會幫他們。” 圣祖不止是大宇開國皇帝,而且是億萬臣民心里的神,只要不是偏居山野,多半見過他的畫像或者雕像......當(dāng)然都是精心維護、威風(fēng)凜凜的那種。 “我決定了,將來長安鳴鐘時,把這座像帶去,看到它,人們就能想象出三邊的樣子。”方笑云繼續(xù)說道。 “好主意。圣上一定砍你的頭?!碧K小月輕輕鼓掌。 “圣上舍不得殺我,倒是這里,有人想要我的命?!狈叫υ泼碱^輕挑。 “你也發(fā)現(xiàn)了?”蘇小月有些意外。 “沒發(fā)現(xiàn),瞎猜的?!?/br> 方笑云微微一笑。“小月,你先離開一下。聽說西陵圣殿武士膽子小而且害羞,你在這里,人家都不敢露面。” “噗!”蘇小月不禁失笑,探尋的目光看過來。 “我說真的。用不著擔(dān)心?!狈叫υ普J真說道。 “不必了?!碧摽债?dāng)中傳來回應(yīng),魁梧的身形一步踏出,仿佛來自另一個空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