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瑣碎
就像瓦丹城的盛況沒過幾分鐘便傳到了吉歐爾港一樣,哈布隆的話同樣很快傳到了安德魯耳朵里。這位精明的行長直到確認這條消息準確無誤才開始著手準備答應(yīng)沐言的事兒。 在花錢這種事情上,他總是無比慎重,生怕白掏了一枚金幣,但一旦確認,又毫不含糊。 從銹水財閥總部發(fā)出的指令如雪花般飄往各個城邦,看似與瓦丹人沒有生意往來,背景干凈的有錢人紛紛行動了起來,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獲得船票,更有甚者在許久之前就準備好了船票,打算捕撈季臨近出手賣掉,反而方便了這次。 就這樣,表面上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商人們開始向伯里克城和海蒙城進發(fā),像遷徙的候鳥,行動異常規(guī)律,篾潮人根本沒法發(fā)現(xiàn)異常。 下發(fā)完指令,安德魯把上一批潛伏在辦公室的暗哨換掉了。 …… 在兩位跺跺腳足以讓冥河以南抖三抖的大佬先后發(fā)話后,赫魯陷入了久違的熱鬧氣氛。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這場即將上演的好戲,翹首以盼。 瓦丹人的勢力幾乎遍布整個冥河以南,到處都有他們的銀行和交易中心,就連霍斯狄的閃耀金幣也是在瓦丹人的幫助下建立的,所以在各處都設(shè)有盤口,各種相關(guān)博彩產(chǎn)業(yè)應(yīng)運而生。 他們已經(jīng)喪病到拿自己的命作為賭注來賺錢了。 而篾潮人,這個幾乎全民皆兵的族群從來都不缺少好戰(zhàn)分子,因此這兩天可把史蒂夫忙壞了,不斷有篾潮人鬧事。搶劫、斗毆、聚眾滋事,無所不發(fā),這些胳膊上紋著船錨或灰鷗印記的肌r棒子真是塊難啃的骨頭,短短幾天,史蒂夫就覺得身邊的年輕隊員進步了不少。 果然是高壓之下才能鑄造精兵。 和他一樣,沐言也忙著為自己的師母和埃里克塑造身體。 到了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這項工作遠沒有他想象中那么簡單。 不同于阿瑪瑟,精靈身上有夏穆留下的神力,這股神力仿佛初入游戲的新手指引,指導(dǎo)他完成了幾乎大部分工作,他要做的只是修修補補,以及觀摩。 再加上格莉絲和埃里克都是普通人,過于脆弱,為他們塑造身體就像在鏤空的嫩豆腐里填充內(nèi)容物,稍不注意就會傷害到靈魂。 夏穆也沒有在資料庫里留下什么信息幫助他,仿佛這是一項總結(jié)性的考核,也讓沐言產(chǎn)生了極其濃厚的興趣。 或許是彌婭的指引,機緣巧合之下,他破解了這一難題。 …… 那天和安德魯?shù)臅罱Y(jié)束后,傻鳥的靈魂在余燼指環(huán)里呆了一整天,晚上終于捱夠了時間飛出來復(fù)原身體,沐言當時正在為兩人發(fā)愁,歪著頭出神,恰好目睹了海德薇復(fù)原的全過程。 傻鳥細小的靈魂框架舒展在空中,元素皆湮滅的真空環(huán)境里出現(xiàn)了一種虹吸現(xiàn)象,澎湃和死寂兩種元素被拉扯過來,自然地附著上去。 于是沐言突發(fā)奇想,如果將兩人的靈魂置于這種環(huán)境里,是否也會產(chǎn)生類似現(xiàn)象? 帶著這個想法,他和格雷澤展開了探討,最后決定這樣試一試。 這個想法也是建立在他精通元素融合技巧的前提上。 這一過程涉及不同物質(zhì)相互貫通,鑲嵌,最終在靈魂能量的協(xié)調(diào)之下成為有機的整體。而這個過程,正是元素融合的過程。 這一路上他從未停止過該項技巧的練習(xí),再加上伊格諾斯提供的大量死寂元素,很快就可以制造出一片三米見方的湮滅空間。 之所以這么熟練,完全是“電磁脈沖”這個融合技能帶來的副產(chǎn)品。當初他只是想復(fù)刻海德薇誕生的過程,試圖為傻鳥捏個伴兒,可惜傻鳥的誕生似乎是某種奇跡,沒法重現(xiàn),巧合之下就誕生了“電磁脈沖”。 就像兩個拔河的人勢均力敵,最終拽斷了繩子一樣,法師,或說赫魯巫師之間的戰(zhàn)斗大都以這種結(jié)局告終,所以沐言就思考是否可以利用這些斷掉的繩子——湮滅元素所產(chǎn)生的“空d”來做點什么。 于是電磁脈沖應(yīng)運而生,這玩意兒簡直就是法師殺手。就算《黃昏紀元》里也只有“魔力吮吸”這一個持續(xù)性法術(shù)會干擾施法者的藍量,而且一條長長的藍色光路簡直就是活靶子,仿佛在大喊“集火那個奧術(shù)師!” 話說回來,三米見方大概是他的極限了,然后本著女士優(yōu)先的原則,格莉絲率先走了進去。 不同于傻鳥簡單的身體結(jié)構(gòu),人的身體極其復(fù)雜,所以成型過程緩慢。 兩種元素伸出的細絲就像dna的雙螺旋鏈條,扭曲折疊,纏繞在材料提取出的精華上,就像脫氧核糖鏈和蛋白質(zhì)結(jié)合,高度螺旋成念珠狀,然后這串念珠攀附在靈魂構(gòu)建的框架上。在沐言逆天的感知下,他仿佛看到一棟空無一物的鋼筋混泥土建筑正在被爬滿藤蔓,原本規(guī)整精密的現(xiàn)代工業(yè)風(fēng)格也逐漸變成古老遺跡擁有的森森年代感。 靈魂,元素,兩者是構(gòu)成世界的基本微觀粒子,是這個世界的本質(zhì),也是法師們窮其一生探索的對象,它們蘊含的未知和神秘令人嘆為觀止,深深為之著迷。 元素為什么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tài)?海德薇到底是如何誕生的?為什么赫魯人和來自洛坎的靈魂接觸冥河時有完全不同的反應(yīng)…… 這些問題回蕩在沐言腦海中,與他擁有的知識相互作用,得出一個個引人發(fā)笑的猜想。 但真理往往蘊含在其中,經(jīng)歷了嘲笑和質(zhì)疑后,才會褪去斑駁的外衣,露出如金子般亙古不變的內(nèi)核。 沐言仿佛陷入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思考狀態(tài),兩位迎來新生的人類披著衣服走出來時他都沒察覺。 格莉絲從他身上看到了昔日達米安的影子,后者也經(jīng)常這樣陷入沉思。所以她制止了埃里克試圖上前的行為。 “讓他思考一會兒吧?!?/br> …… 解決完這檔子事兒,沐言還有一個重要工作。 阿瑪瑟告訴他,自己之前面對過一道血色的身影,而貝麗卡也提到過,伊格諾斯說她的血y很熟悉。 這兩者讓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坎圖沙。 于是利用從貝麗卡身上采集到的血y,他讓蘇利亞進行了召喚實驗。 結(jié)果讓人詫異,這些血y喚醒了一個守卷人靈魂,但量太少,并不足以支撐她戰(zhàn)斗。那個人正是身上的氣息僅次于磐石劍唐巖的落葉劍秋嵐,后者的名字一聽就是東方人。 接受貝麗卡的血y后,秋嵐仿佛得到了某種增幅,從之前機械性回答問題的模式變得思路清晰。但她和唐巖一樣,存活得太久,除了記得自己來自圣堂以外不記得其他事了。于是沐言又去找安德魯查看了貝麗卡的身份,發(fā)現(xiàn)她是個舞女的女兒,而那位舞女正是東方人,被賣到瓦丹城,買主是貝麗卡丈夫的父親,一個姓阿道夫的商人。 后來劇情很狗血,這位商人又看上了成年的貝麗卡,就在他即將下手之際,被自己的兒子一刀捅死了。 這不禁讓沐言想起了董卓和呂布的故事,后來貝麗卡的丈夫果然也像呂布一樣殞命在某處,死的眾叛親離,據(jù)說是被自己的篾潮人手下砍死的。 線索在這兒就斷了,而且秋嵐聽到凰巫和桃矢這兩個名字后也毫無波動。 沐言又讓蘇利亞試了“伊格諾斯”、“規(guī)則模擬系統(tǒng)”之類的詞匯,試圖引起她的回憶,但都徒勞無功,他只好暫時放棄這個突破口,安心準備接下來的旅程。 …… 格莉絲獲得新生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蘇利亞上街購物。雖然蘇利亞更想用這段時間學(xué)習(xí)赫魯語。畢竟進步神速的埃里克已經(jīng)可以和瑞奇簡單交流了,而她還要依賴翻譯官沐言同學(xué),對比之下埃德華茲大小姐顯得辣么蠢。 “語言這種東西,早晚都會掌握的,不用急于一時。”格莉絲這樣勸她?!拔覀?nèi)ソ稚仙⑸⑿陌?。?/br> 蘇利亞本來看開了一點,但下一秒,她就聽見格莉絲用標準的赫魯語吩咐了湯姆一些事。 于是她的心情更糟了。 挫敗感不僅來自于你不夠優(yōu)秀,更多的來自于比你優(yōu)秀的人顯得毫不費力。 但格莉絲又說:“你祖父年輕時明明沒那么古板,為什么把你教成這樣?一個女人不知道愛惜自己,怎么會有人來愛惜你?我們來打個賭吧,你跟那小子說你要上街,他一定遞給你水晶卡而不是親自陪你?!?/br> 蘇利亞將信將疑的做了,然后拿著水晶卡氣沖沖地回來,挽著她的手上街去了。 如果沐言知道自己被算計了的話,就會認為自己的師父和師母簡直是天生一對。尤其在坑學(xué)徒這方面。 …… 身為瓊斯商會的大小姐,格莉絲也算個出彩的商人。她對瓦丹人的貨品經(jīng)濟贊不絕口,說這兒是金幣的天堂,充斥著無窮無盡的機會,賺錢的手段層出不窮,讓她大開眼界。 事實上經(jīng)濟的繁榮也反映出瓦丹人對元素控制的研究之深,雖然格莉絲不懂魔法,但她看得出,光靠法陣和魔力監(jiān)控就能實現(xiàn)無人營業(yè)的藥劑店在洛坎是不可能存在的,這與民眾素質(zhì)無關(guān),單純是科技水平的碾壓。還有銹水財閥對水晶卡的研究,已經(jīng)達到了極致。 瓦丹城的大宗交易不需要金幣,一切都在卡上完成。在洛坎雖然也有類似的錢卡,但卡本身是空間道具,交易的主體還是金幣,而在這兒,一切都是卡上的數(shù)字變化。省去金幣的清點和運輸工作會極大增加交易頻率、效率,而且有了數(shù)字這個載體,人們對金幣不會那么執(zhí)念,這也是刺激消費的一種。加速貨幣流通就像盤活一攤死水一樣,唯有如此商人才能攫取源源不斷的財富。 這樣一邊走著一邊看著,她愈發(fā)沉浸在瓦丹城呈現(xiàn)出的魅力中,絲毫沒注意到背后的尾隨者。 格莉絲大小姐論美貌絕對不在蘇利亞之下,要不然也不會把扎老師迷的神魂顛倒。要是說我們的女劍士身上帶著一股英姿颯爽的氣質(zhì),那她就顯得更加活潑,但也更狡黠。就像s雕里的黃蓉一樣。 不過扎老師當然不是郭靖,他再怎么比喻也是混亂中立的楊康。 這兩個女人站在一起,仿佛一道明媚的風(fēng)景線,讓瓦丹城的空氣都清新了幾分。明亮的魔法路燈下,她們顯得愈發(fā)光彩奪目。 眾所周知,燈會吸引蚊子,于是女人也不例外。 瓦丹城雖然有嚴格維持秩序的巡邏衛(wèi)隊,但獨身女性走在路上總會被從身后襲來的咸豬手揩油,這沒法避免,巡邏隊也很為難。因此隨處可見的魔法影像水晶就應(yīng)運而生,宛如攝像頭一樣,有效保留了證據(jù)。只要你有錢,在被侵犯后可以雇傭巫師再現(xiàn)這段影像,將對方趕出城都沒問題。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以也就誕生了一批走鋼絲的人。他們利用巧妙的遮掩進行揩油事業(yè),將流氓的本性發(fā)揮到極致。 比如慣犯羅德先生,同行送他一個“雅稱”叫黃金右手。 此刻這位黃金右手就瞄上了格莉絲的翹臀,從老遠就死死盯著這團豐腴,在擁擠的人群中不斷向前。 他似乎都能想象那團軟r在自己指縫間變形的樣子,光憑腦補就能感到精神上無限的愉悅。 但就在他靈巧地擠過去,即將實現(xiàn)夢想時,一截尖銳的物體突然抵在后頸。 冰冰涼涼,寒意襲骨,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走路的時候要抬起頭,先生。” 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 羅德咽了口唾沫,嘴硬道:“這里是瓦丹城內(nèi),有衛(wèi)兵看著,你不敢殺我的?!?/br> “那城外就可以了嗎?”那道聲音又說。 羅德以為自己唬住了對方,冷笑道:“呵呵,鬼才會出城?!?/br> 這句話仿佛嚇退了對方,他感覺到后頸處的銳物消失了。 沒卵蛋的膽小鬼,羅德心想,一扭頭,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龐。 似乎是個年輕的巫師,對方的眼睛很好看,仿佛漆黑的夜空點亮了一盞銀白色的魔法燈,深邃的讓人不由自主陷進去。 好像……身體不聽使喚了…… 羅德僵硬著臉,任由對方和自己熟絡(luò)地摟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往城外走。 海拉在上……我為什么會跟著他走?誰來救救我?。?/br> 羅德在心里不住吶喊,但身體卻很誠實地跟沐言走遠。 見兩人消失在人群里,瑞奇撇了撇嘴,繼續(xù)擔(dān)任護花使者的重任。 這個死傲嬌的家伙。他對一開始不為所動,人走了才有所作為的某人腹誹不已。 …… 五分鐘后,沐言把礙事的家伙扔進了巷子的垃圾桶里冷靜一下,拉了拉兜帽,啟動幽靈漫步回到瑞奇身旁。 見他回來,瑞奇忍不住說:“我說你至于這么害羞嗎?不是都已經(jīng)……” “打住!”沐言制止他,解釋道:“我哪里害羞了,只是之后越想越不對,兩個女人上街多不安全?!?/br> “所以你又拉不下臉面說‘親愛的我改變主意了,我們一起上街吧’,然后非要這樣?” “那不一樣……”沐言辯駁道,但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瑞奇笑笑,轉(zhuǎn)而盯著前面格莉絲的身影,突然有些好奇地問:“這個被你叫做師母的家伙……是什么來頭?” “怎么了?” “我覺得她和西芙很像?!?/br> “烏諾的母親?為什么?烏諾都沒說什么……” 瑞奇不禁翻了個白眼。 “我說的是一開始罵我‘藍皮矮子’、后來跟我顛沛流離成熟了許多那個西芙,不是嫁給篾潮人然后生了孩子的西芙?!?/br> “有區(qū)別?” “當然了,嫁給篾潮人的后果就是生出來一個烏諾。要知道,塔林人的生活可是異常豐富的,眼光也很挑剔。你從烏諾身上能找到這些優(yōu)點?” “瑞奇先生的意思是……你有這些優(yōu)點?” “那當然?!彼秩蓑湴恋暮吡寺?,擺出一副“我們不一樣”的姿態(tài)。 沐言頓時揶揄道:“是的呢,挑剔,生活豐富,充滿貴族格調(diào)。比如說吃了一頓火鍋后成天惦記著?!?/br> 瑞奇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不一樣?!彼恢圹E地將話題轉(zhuǎn)移到一開始。 “我是說她和西芙一樣很會挑東西,而且口味獨特,身上有一種貴族氣質(zhì),和瓦丹城這群暴發(fā)戶完全不一樣。你沒發(fā)現(xiàn)那些商人在她面前完全提不起頭來嗎?這是氣場的表現(xiàn),我相信到時候上了船,她會是我們假身份的最真實佐證?!?/br> 沐言點點頭,這一茬他一開始還真沒想到。 塔林人突然有些出神,他從格莉絲身上想到了埃里克——那個本以為會成為累贅,實際上卻大放異彩的普通人。 再由此想到剩下一個普通人,自己的外甥烏諾…… 他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 “你覺得烏諾還有待在團隊的意義嗎?”瑞奇嘆道,眼神有些飄忽。 “我們是不是該把他送回塔林去……” “我覺得你要征求他的意見,瑞奇先生?!便逖孕Φ溃骸叭绻幸活w熱愛冒險的心臟,那一定會大放異彩的。在彼此信任的前提下,每個人都會有所作為。我相信烏諾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所以他過的很快樂?!?/br> 瑞奇攤了攤手。 “我倒覺得他沒想這么多,那家伙已經(jīng)完全被你用火鍋收買了?!?/br> “沒錯呢,這世界上沒什么是一頓火鍋無法搞定的?!便逖孕Φ??!叭绻校蔷蛢深D?!?/br> “我覺得至少得三頓?!?/br> 塔林人嘟囔著,和沐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