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公平
顧銘承認自己輸了,兩手高舉,做出“投降”的手勢,表示愿賭服輸,待會付茶錢。 對顧銘而言,這個賭局只是一個小插曲,他的正事還沒說完。這會,他不作隱瞞,把卿歡的四步走計劃都挨著說了出來。 吳瀟認真聽著,起初他的神色很隨意,大概認為顧銘要說的是一件小事。聽到后面,他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露出一臉不可置信之色,說:“你確定要和唐見虎對著干?” 吳瀟也知道唐見虎這個人,他的威名在整個市內(nèi)都是如雷貫耳,不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 也因此,吳瀟知道唐見虎不是他和顧銘能得罪的大人物。 顧銘早意料到吳瀟的反應(yīng),面無表情地點頭,片刻又說:“瀟瀟,我知道做這件事非常危險,一個不小心就身陷囹圄,難以脫身。但對我而言,這件事勢在必行。你若幫我,我感激你,你不愿幫,我也不責怪你?!?/br> 吳瀟沉思半晌,凝聲說:“我當然要幫你,但我也沒自信把這事辦好,因為你的計劃里本就存在漏洞??v使伍琦和徐蔚是同一類人,她們都在做同一類工作,但她們終究是有區(qū)別的兩個人啊。伍琦能做到的事情,不代表徐蔚能做到。況且,我現(xiàn)在和徐蔚的關(guān)系并沒有你所想的那么親密。毫不夸張的說,現(xiàn)在我打電話和她說分手,她不會有半點反應(yīng)。反之,她和我提分手,我也能一笑置之。也就是說,就算我請她幫忙,可能換來的也不過是一聲譏誚的冷笑罷了。” 顧銘道:“這不是我的計劃,而是卿歡的,我比你更清楚這個計劃里的漏洞?!?/br> 吳瀟問:“你本就知道這事的危險性,還知道這個計劃存在好幾處漏洞的情況下,依舊答應(yīng)全力幫助卿歡了?” 顧銘點頭,認真道:“不得不答應(yīng)?!?/br> 吳瀟盯著他,忍不住苦笑出聲,搖頭道:“不是我潑你冷水,而是這事本就與自尋死路沒多大區(qū)別。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能抽身而退。你不是卿歡,卿歡背后有人撐腰,你沒有。若真鬧出事情來,卿歡可能安然無恙,你卻難以自保其身。 我知道,你把卿歡當朋友,所以愿意無條件幫他??伤幢卣嫘拇惆 H羲皇前涯惝敇屖?,出了事就讓你來頂,你找誰哭去?” 顧銘沉聲道:“你多慮了,卿歡一定與我共患難?!?/br> 吳瀟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從顧銘的話音中聽出了堅決,那是如磐石一般臭硬的堅決,根本無法規(guī)勸。 于是他就不勸了。 他用兩手抵著頭蓋,閉眼思考起來。如此靜默半分鐘,他睜眼,目中也有了一股狠勁,語氣低沉地說:“好的,我知道該怎么做了。如果徐蔚不答應(yīng),或者她本身就辦不到,那我就去接近伍琦。” 顧銘卻說:“徐蔚能不能辦到這事,我不確定。但我可以肯定地說,只要你向她求助,她就一定會點頭。” 吳瀟問:“為什么?” 這次換顧銘笑而不語了。 顧銘回想起當初徐蔚對自己兇神惡煞的嘴臉,心中有了nongnong的感慨。 ——徐蔚本就是個**,她大概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子被誰看了。而她當時發(fā)那么大火的原因在別處。她在意吳瀟,而她和吳瀟“辦事”的時候被人無意看到了,她為這事而發(fā)火。 顧銘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手機時間,此刻是下午四點過,差不多該起身回學校了,便說:“瀟瀟,事情說完了,一起回學校吧?!?/br> 吳瀟沒意見,微笑著點點頭。 顧銘起身,抬步往柜臺走,想結(jié)賬。 曾初雨卻先一步往這邊來了。她明顯不是來收錢的,因為收銀都是在柜臺進行,她是來找吳瀟的。 顧銘站在原地不動,待曾初雨與自己錯身,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知是她本身的體香還是她身上噴了某種清淡的香水。 她走到吳瀟面前,甜笑著說:“你不是要和我交朋友嗎?要走也不叫上我?” 這會柜臺換了另一個漢服美女坐著,曾初雨已經(jīng)可以走了。 顧銘沒見過這么主動的美女,心里止不住驚奇,回頭偷偷瞟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曾初雨雖然在笑,但她臉上卻映著一抹森冷。 仿佛她過來說這句話其實是嘲諷吳瀟的。 吳瀟很淡定地笑道:“正愁今晚沒人暖被窩,你就來了。” 曾初雨仍在笑,只是她的笑靨下藏著更為冰冷的冷意。她很大方地伸出手,細膩白嫩的手心就這般攤在吳瀟身前。 顧銘瞧著,心里有了一抹詭異的激動。有些希望吳瀟伸手去牽她的手,卻又有些害怕。 這無根由的直覺令顧銘很不舒服,背上起了雞皮疙瘩,只希望快點離開這里。 吳瀟果然伸手了,他把手伸到空中,眼見著就要抓到曾初雨的手了,他的動作卻止住了。 兩只手相隔幾公分,僵硬地懸著。 曾初雨甜笑著問:“你這是干什么?。俊?/br> 吳瀟嘆息道:“唉……還是不了。我爸從小教育我要潔身自好,不能腐爛荒yin。等下次我們真的成了朋友了,我再和你握手?!?/br> 曾初雨明顯愣住了,她的大眼眨巴著,眼波里泛出一個又一個問號。 她已然看不透眼前這個相貌平庸,穿著平庸的少年郎了。 她張了張嘴,大概是想說“這不是握手,而是牽手”,但她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吳瀟一眼,把懸著空中的手收回去了。 吳瀟也把手收回,并很自然地把兩手握成一團掰手指頭,掰出一陣陣“咔咔”骨節(jié)聲。 顧銘見吳瀟已經(jīng)抬步往外走了,當即不遲疑,也大步往外走,路過柜臺順便結(jié)了賬。 他感覺心里非常壓抑,尤其是吳瀟和曾初雨對話那會,仿佛氣溫驟降到了冰點,無孔不入的寒意呼嘯襲來,令人止不住哆嗦。 大概這就是如同武俠小說里描述的那種高手過招,他們都通過無形的殺氣與對方交手,勝敗只在一招之間。 顧銘想明白了這一點,卻看不出他們誰輸誰贏。 顧銘和吳瀟走到樓梯口,身后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應(yīng)聲回頭,瞧見曾初雨又追過來了。 她動作雖倉促,卻不顯怠慢或魯莽,反而多出一抹緊張的美感。 她保持兩頰的甜笑,對吳瀟說:“你要了我的電話,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這對我有些不公平?!?/br> 吳瀟竟也露出錯愕之色。他思忖著點點頭,從嘴里吐出“吳瀟”二字。 曾初雨問到名字還不滿意,繼續(xù)說:“你告訴我名字,卻不告訴我電話,還是不公平?!?/br> 吳瀟眼中的驚愕更濃。他看了一眼曾初雨,又偏頭往窗戶那邊看去,之前坐在窗戶邊喝茶的老人已經(jīng)走了。 他遲疑著問:“你不是演戲?” 曾初雨仿佛沒聽懂吳瀟的意思,眨巴著水靈靈的雙眼,卻不予回答。 吳瀟似乎懂了,大笑著說:“好的,我給你打一個電話,你保存一下就行了?!彼f話時已經(jīng)摸出手機打電話了。 曾初雨接到電話,臉上的笑容變得更為甜美,她小心翼翼地掛了電話,將來電號碼認真?zhèn)渥⒑谩皡菫t”。 吳瀟問:“現(xiàn)在公平了嗎?” 曾初雨心滿意足地點頭。 吳瀟便說:“沒其他事的話,我就走了?!?/br> 曾初雨卻說:“能等我五分鐘嗎?” 吳瀟皺眉道:“還有事?” 曾初雨扭著腰肢撒嬌一般說道:“一定要有事才能叫你等我嗎?” 吳瀟不說話了,不說話就是默認。他愿意等曾初雨五分鐘。 曾初雨清甜一笑,卻不再說話,而是轉(zhuǎn)身往大廳右側(cè)的一個小房間里走去。 那是一間更衣室,她明顯是要進去換衣服。 不多不少,五分鐘過去,曾初雨出來了。 她一身古典的漢服已經(jīng)褪去,換上了米白色的緊身休閑裝,修長曼妙的身材曲線全都凸顯出來了。 她頭上的發(fā)髻也都解開了,柔順長發(fā)很自然地搭在前胸與后背,如瀑如墨流淌。 此時的她,再無半點古典氣質(zhì),儼然變成了現(xiàn)代性感美少女。 她笑語盈盈而來,對吳瀟說:“走吧。” 吳瀟皺眉道:“你要跟我們一起走?” 曾初雨搖頭:“不是跟你們走,而是跟你走?!?/br> 吳瀟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曾初雨搖頭:“不知道。不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著你。” 吳瀟的臉上有了凝重,他又忍不住往窗戶邊看去,那個在窗戶邊喝茶的老人的的確確已經(jīng)不在了。 吳瀟忽然笑了,是非常放縱的笑。 這一次,他再不遲疑,伸手便拉曾初雨的手,或許是用力稍大一下,拉她手的同時,把她整個人都拉了過來。 曾初雨的頭貼到了吳瀟的胸,她卻沒有半點羞怯之態(tài),竟像小貓咪一般黏著吳瀟。 吳瀟大笑著,干脆就把她整個人攬在懷里,大步往外走。 顧銘愣在原地。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覺背脊涼颼颼的,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他不知道這兩人的對話里是不是藏了玄機,看不懂他們突兀親密起來的舉動。 但有件事他卻可以確定,那便是無論是吳瀟還是曾初雨,都絕不是省油的燈。 顧銘默不作聲跟在他們后面,一直努力思考,卻又一直想不明白究竟。 到車站,吳瀟上車了,曾初雨竟也跟著上車了。 他們兩個坐了一排,顧銘便坐他們后面。 汽車隆隆啟動,窗外的景物飛速往后奔跑,明亮的天穹下,世間萬物依舊是那么的美好。 顧銘聽到前面兩人小聲說著的甜言蜜語,兩個人的聲音都很溫柔,仿佛他們在這一瞬已經(jīng)認定對方是陪伴自己終生之人了。 顧銘只覺心驚膽戰(zhàn),努力不去聽,不去想,只希望車子早點到站,吳瀟早點支走曾初雨,自己才好詢問。 這個過程非常煎熬,畢竟從鎮(zhèn)上到縣里足有一小時之久的車程。 一小時是多久?如果一個人一分鐘說五句話,一小時便能說三百句話,再把這三百句話平均分給他們兩人,一人一百五十句話。 吳瀟的一百五十句話里,顧銘幾乎沒聽一句,反倒聽到曾初雨說了幾句奇怪的話。 她說:“你的膽子比我所想的要大得多?!?/br> 她說:“因為我看你比較順眼啊?!?/br> 她還說:“你要我的話,我就是你的了?!?/br> 顧銘覺得三句話里藏著很深的玄機,但他解析不出來,只得暫時將之記住,之后再問吳瀟。 到站,乘客們陸陸續(xù)續(xù)下車。 吳瀟靜坐著不動,曾初雨便不動。 吳瀟起身,她跟著起身。 吳瀟剛下車,她便大步追上,一把挽住吳瀟的手。 吳瀟往學校走,她也跟著往學校走。 顧銘以為這個女人瘋了。她又不是在校學生,她去學校,沒教室,沒宿舍,難不成今晚睡沙地cao場?或者玩一個刺激的,去吳瀟的寢室睡? 顧銘的這念頭才升起,便被一聲“初雨學姐”打碎。 三人剛進學校,大cao場上忽然有一個相貌俊朗的少年往這邊走來,他隔著許遠對曾初雨打招呼。 在學校里,某個女生被人叫“學姐”,無疑證明她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曾初雨對著跑來的少年笑了笑,卻把身旁的吳瀟挽得更近,仿佛是用行動告訴這個少年,她有男朋友了。 少年愣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仿佛一瞬間失了魂。 吳瀟偏頭看了他一眼,似有話要問,卻又沒問出口。 顧銘瞧見此幕,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傷,因為此刻少年的神情和當年的萬澗一模一樣。 吳瀟往宿舍走,曾初雨也往宿舍走。 吳瀟進了男宿舍,她便在宿舍門口等著,說是要等吳瀟一起出來吃飯。 到這時,顧銘終于得到和吳瀟單獨聊天的機會了。 顧銘一把按住吳瀟的肩,急聲問:“瀟瀟,你對曾初雨下藥了?”這話一說出口,顧銘就感覺不對,忙改口:“你對她做了什么?” 吳瀟的臉頰輕輕一凝,他看了顧銘一眼,又輕輕垂下腦袋,自語一般說著:“起初我以為她是一個很可怕的女人?,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她只是一個很傻的女人罷了?!?/br> 顧銘問:“什么意思?” 吳瀟冷笑一聲,道:“她是一個不守貞cao,卻又害怕輿論的女人。這種人就宛如天生的玩具,是專門供人玩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