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糜爛
禹盼盼把史懷瑜說的每一個字都聽懂了,整句話連起來的意思也簡單明了。但她還是不懂,她想不透的問題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她忍不住眼淚,便由著眼淚如雨落下。她的淚眼變得模糊,眼前的少年也變得模糊。她無力地問道:“因為藍晨雨嗎?” 史懷瑜不回答,這種一目了然的問題也沒必要回答。 禹盼盼不依不饒,追問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嗎?縱然我不如她漂亮,我就真的不如她嗎?” 她當然沒有不如藍晨雨?;蛘哒f,在這個越發(fā)開放的時代里,像她這樣的女孩,儼然成為遺世獨立、纖塵不染的蓮花,她不會不如任何人。 這個道理,史懷瑜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玩過太多的女人,深知“女人也好色”的概念,真正冰清玉潔的女孩除了幼兒園與小學里的小丫頭,就只剩極少數(shù)了。而禹盼盼恰恰是這極少數(shù)女孩中的一員。 藍晨雨則是荷塘下的一抔污泥,泛著終年不散的腐臭。 她們之間的確不存在可比性。 但史懷瑜不能用這種比較來做選擇??v然禹盼盼千般萬般的好,可她始終走不進他的心。這世上,唯一能讓他感到心痛的女人,至始至終都只有藍晨雨。 所以史懷瑜依舊選擇不回答。不回答并不代表默認,有的時候只是單純的不知道如何作答。 禹盼盼依舊在哭,淚水浸濕她的衣襟。她討厭他沉默,因為一直這樣下去,她連最后一絲的寬慰也得不到。 可是史懷瑜能說什么? 她挽著他的手腕一直哭,他卻不能溫柔地撫她的頭,替她拭去淚水。 許久許久之后,禹盼盼終于哭干了眼淚。 淚干了,心也空了。 她放開他,顫顫巍巍地往回走。此時是她,不像花季少女,反倒像年過花甲的老嫗。 史懷瑜盯著她的背影,小聲道:“照顧好自己?!?/br> 她好像沒聽到,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走。 沉默許久的藍晨雨說話了,她大喊道:“盼盼,懷瑜叫你照顧好自己!” 禹盼盼的身影僵了一下,接著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她臉上的悲傷完全不見了,剩下的是冷漠與堅定。 她一字一頓說道:“我當然能照顧好自己,不然就讓你得逞了?!?/br> 藍晨雨甜笑道:“你這么想最好?!?/br> 禹盼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走,她的步子變得輕快,背脊也撐得筆直,不復(fù)之前的頹然之態(tài)。 待她走遠,藍晨雨忽然嘆道:“史懷瑜,你的本事真的不小?!?/br> 史懷瑜問:“為什么這么說?” 藍晨雨道:“你就像一塊磁鐵,無論怎樣自持的女孩都經(jīng)不住你的吸附力?!?/br> 史懷瑜問:“你呢?” 藍晨雨的神色再一次變得柔軟,她把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含情脈脈道:“我就是被你的強大磁力吸附了啊?!?/br> 史懷瑜不說話。 藍晨雨在他肩上伏了一會,忽然抬眼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史懷瑜皺眉道:“什么事?” 藍晨雨道:“莫非你沒發(fā)現(xiàn),禹盼盼是專程來交職院找你的?” 史懷瑜點頭道:“我知道?!?/br> 藍晨雨問:“那你怎么不問她為什么來找你?” 史懷瑜疑惑道:“這種一目了然的問題還需要問?” 藍晨雨也跟著驚訝起來。她搖頭道:“我沒發(fā)現(xiàn)哪里一目了然了?!?/br> 史懷瑜解釋道:“禹盼盼認為我和她還沒有分手,那她特意來找我,無非就是想問我要答案。” 藍晨雨問:“什么答案?” 史懷瑜道:“這個解釋起來有些復(fù)雜。簡而言之,我對她說,我得了心病,她說等我病好。可能她這次來找我,就是想問這個。” 藍晨雨搖頭道:“恐怕不是?!?/br> 史懷瑜問:“為什么?” 藍晨雨道:“我好歹曾經(jīng)和她是同寢室友,她的性格我多少了解一些。她是非常有耐心的人,如果她說了等你,在你沒有主動找她之前,她應(yīng)該不會找你?!?/br> 史懷瑜思忖片刻,皺眉道:“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這事變得古怪了。這半年都等過來了,她怎會忽然按捺不住來找我?” 藍晨雨道:“所以她找你是有其他事情。只不過你突兀提出的分手對她打擊太大,她不打算說那件事了?!?/br> 史懷瑜問:“那你覺得她沒說的事情是什么?” 藍晨雨道:“禹盼盼十有八九遇到了麻煩,又找不到人幫忙,所以才主動找你?!?/br> 史懷瑜點頭道:“這個可能性很大?!?/br> 藍晨雨問:“那你要幫她嗎?” 史懷瑜搖頭道:“且不說你的推論是否正確,就算她真的需要幫助,該去幫她的人也不是我?!?/br> 藍晨雨不解道:“我記得你對雨睫說過,如果她遇到麻煩,可以找你。為什么你愿意幫雨睫,卻不愿幫禹盼盼?” 史懷瑜搖頭道:“她們不一樣。雨睫是外地來的打工妹,一個人無依無靠,遇到麻煩沒有求助對象;禹盼盼是財大學生,學生本身就有父母與老師雙層保護傘,遇到再大的麻煩也有人幫忙處理。” 藍晨雨道:“莫非雨睫沒有父母?” 史懷瑜道:“她有父母,但她這么年輕就被迫出來打工,你覺得她的父母能給她多少幫助?” 藍晨雨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不覺得這能成為你不管禹盼盼的理由?!?/br> 史懷瑜問:“你希望我去關(guān)心她?” 藍晨雨蹙眉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為我變得如此薄涼?!?/br> 史懷瑜點點頭,輕嘆道:“我知道了?!?/br> 藍晨雨道:“她應(yīng)該沒走遠,知道了就去追她吧。” 史懷瑜卻搖頭:“我不打算去追她?!?/br> 藍晨雨似笑非笑道:“我說了這么多,結(jié)果是在對牛彈琴?” 史懷瑜再次搖頭:“我不追她,不代表不幫她。有個人比我更適合幫她,我要做的就是把你的猜測全都告訴那個人?!?/br> 藍晨雨問:“誰?” 史懷瑜笑道:“我的商業(yè)合作伙伴,趙大峰?!?/br> *** 藍晨雨并不是無心之人,她能感覺到史懷瑜對她的關(guān)懷與愛??墒撬o不了他對等的情感,因為裝在她心里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譚紅塵。 譚紅塵與王樂樂那次見面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藍晨雨甚至記得這一個月里的每一秒的煎熬。 他就在身邊,卻摸不到,觸不著,咫尺天涯的心靈界限,仿佛已經(jīng)將他和她徹底隔開了。 他連一次都沒提過分手,也提過王樂樂。 他還是和她生活在一起,只不過兩人之間的話少了,每天除了那幾句熟的不能再熟的簡單問候,再也找不到新鮮話題。 他們的生活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種類似彼岸花的狀況。她醒著的時候,他沒回來,她睡著了,他回來了,她再醒來時,他又已經(jīng)出去了。 分明住在一個屋子,睡在一張床上,但兩人清醒著見面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這種情況下,他們分手不是遲早的事情嗎? 可是他們硬生生把這種僵硬的同居關(guān)系維持下來了。 他不說,她也不說,兩人心照不宣,看誰先克制不住。 其實藍晨雨想過主動找譚紅塵提分手,可是她實在做不到。在她看來,做這種事情,無異于拿一把鋒利的斧子砍自己的手。 在這世上,誰又能對自己下得了如此狠手? 藍晨雨終于受不了了。某一晚,她忍著困意不睡,一直等到譚紅塵回來,一針見血地說:“要不我搬走,要不你搬走?!薄龥]提分手,只是想暫時分開,暫時冷靜。 譚紅塵不解道:“晨雨,我們過得好好的,你怎么忽然說這樣的話???” 藍晨雨冷笑道:“我們現(xiàn)在的樣子像是好好的嗎?” 譚紅塵皺著眉不說話。 藍晨雨斬釘截鐵說道:“明天我就搬出去?!?/br> 譚紅塵沉吟片刻,凝聲說:“要搬也是我搬。我本就保留著宿舍里的床位,隨時都可以回去住?!?/br> 藍晨雨問:“你走了之后還回來嗎?” 譚紅塵點頭道:“一定回來?!?/br> 不知從何時起,譚紅塵的話變得不那么可信了。以往的時候,無論他說什么,藍晨雨都信。可他今天這句話,卻像輕飄飄的柳絮,隨時都會隨風零落。 ——他會回來嗎?應(yīng)該不會吧。王樂樂比我好上千百倍,他當然愿意留在她的身邊。所以我和他已經(jīng)分手了吧。 藍晨雨如此想著,眸子里有了nongnong的悲傷。 這件事情說定,兩人失去了共同語言,均陷入沉默。 譚紅塵幾次欲言又止,好像有非常重要的話要說。但他有不能說的理由,又強行忍住了。 這一天以后,譚紅塵真的搬回以前的宿舍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藍晨雨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起初非常不適應(yīng),食之無味,寐之不安,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仿佛心中缺少了重要的一部分。 隨著時間堆積,她漸漸習慣了沒有譚紅塵的日子。 她發(fā)現(xiàn)了獨自一人的好處,便是做任何事情都不用顧忌。比如把玩金銀首飾,比如直播,比如**,這些事情都可以放心大膽地做了,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的確非常過癮,容易忘記煩惱。 她好像真的能在各種放縱的生活方式中忘卻譚紅塵,只不過在夜深人靜之時,她還是會想到他。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確非常需要一個人陪。在這世上,無論怎樣的女人,都必不可免需要一個男人。在這一點上,和男人需要女人沒有絲毫區(qū)別。 現(xiàn)在能陪藍晨雨的人,無疑是史懷瑜。所以在譚紅塵走了的一個星期后,史懷瑜搬進來了。 藍晨雨和史懷瑜住在一起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除了骯臟的、腐爛的、發(fā)臭的那類事情,還能有什么? 他們沒日沒夜地纏綿在一起,仿佛每日都是新婚燕爾??伤麄儾]有結(jié)婚,并沒有新人入房的喜慶。興許他們只是拼了命從對方身上索取自己想要的滿足感吧。 這不是現(xiàn)代人燈紅酒綠的放浪生活,也不是古人歌舞升平的閑情逸致,他們只做著男女之間該做的事。仿佛這并沒有什么問題。但他們心里都明白,他們的生活已經(jīng)徹底糜爛了。 這種昏天黑地的日子將持續(xù)到幾時?他們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他們現(xiàn)在還不想結(jié)束這種生活。 某一天,史懷瑜抓起藍晨雨的手,盯著環(huán)在她手腕上的玉鐲子,凝聲道:“你還戴著它???” 藍晨雨問:“不可以?” 史懷瑜道:“如果你想戴鐲子的話,我可以給你買一個,這個還是收起來吧。” 藍晨雨問:“因為這是譚紅塵送給我的?” 史懷瑜不說話。 藍晨雨又問:“因為鐲子上刻著‘紅塵’兩個字?” 史懷瑜還是不說話。 藍晨雨抿嘴笑了笑,五指忽然一彎,捏成精致的小拳頭,反手對著墻壁使勁一敲,玉鐲變成了星星閃閃的碎片,“叮?!睗L落在地。 藍晨雨連看都沒看一眼破碎的玉鐲,而是目光柔和地盯著史懷瑜,甜笑道:“現(xiàn)在你相信我了?” 史懷瑜盯著她的如花笑靨,胃里卻是一陣翻滾,居然有了想吐的感覺。 他為什么想吐?是因為藍晨雨的無情舉動嗎?抑或是他預(yù)見到了可怕的未來,也許他遲早也會如同這只玉鐲一般在藍晨雨手中支離破碎? *** 交職院教學樓五樓,電腦房里。 王樂樂坐在電腦前一遍又一遍練習阿貍的技能連招??伤腸ao作實在拙劣,很簡單的“efqrwda”連招,她反復(fù)嘗試數(shù)十次也很難成功一次。 譚紅塵站在她身后看著。 他把雙手撐在座椅兩側(cè)的扶手上。 某一刻,王樂樂眼角余光掃到蒼翠欲滴的色調(diào),忍不住偏頭看過來。 她看到了他手腕的玉鐲子,鐲子上的“晨雨”二字清晰可見。 她的目光變得兇厲,非常不忿地說道:“譚紅塵,你能把你的鐲子收起來嗎?” 譚紅塵錯愕道:“我的鐲子礙著你了?” 王樂樂厲聲道:“豈止是礙著我,簡直把我的眼睛閃花了,嚴重影響我的cao作!” 譚紅塵遲疑片刻,老實取下鐲子,將它妥妥地收進褲子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