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和劉夫人對(duì)視一眼，又朝一側(cè)沉默的江夫人看了一眼，幾人微微一笑，隨著大太太進(jìn)了正房，王姨娘又親自替幾人掀了簾子，進(jìn)了臥室！

    房間里墨香幽幽，擺設(shè)素雅，楊夫人暗暗點(diǎn)頭，不虧是書香門第，小姐的閨閣也似文人清客的作派，毫無市井之氣！

    大太太進(jìn)了房里，看見月白的綃紗帳子里，佟析硯好好的躺在床上，可是卻不見六丫頭。

    “四小姐?！蓖跻棠锬抗庖婚W，輕輕喚道。

    佟析華也是上前：“四meimei，幾位夫人來看你了?！?/br>
    帳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大太太再次皺起眉頭，面上卻是笑道：“這丫頭，從小睡的就熟！”

    劉夫人笑著答道：“年紀(jì)小，覺也好，哪像我們風(fēng)一動(dòng)就驚醒了。”

    這邊司榴和端mama奉了茶進(jìn)來，幾位夫人就在房間里四方紅漆圓角桌邊的杌子上坐下來。

    王姨娘嘴角露出絲笑容，就指著帳子道：“四小姐這床可是不結(jié)實(shí)，怎么一直在抖?！?/br>
    一言驚四座，佟析華狠瞪了王姨娘一眼，心里也犯了嘀咕，上前就去掀了帳子道：“四meimei！”又親自坐在床上，去按‘佟析硯’的肩膀：“夫人們來看你……”她說著一愣，覺察到手下的人不對(duì)，身體一直在抖，她心里一凜，首先想到是王姨娘做了什么手腳，將佟析硯藏了起來，府里今日人多又雜，難保不會(huì)有什么歹人潛進(jìn)來……

    她出了一身冷汗，回頭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面色也是很不好，冷了臉去看王姨娘。端mama的反常，王姨娘的迫不及待，以及眼前床上躺著的人，這其中必有蹊蹺。

    大太太不說話，房里的幾位夫人也個(gè)個(gè)面色古怪，此刻她們?nèi)暨€不知道自己被人當(dāng)槍使了，就枉費(fèi)各自在府中主持中饋多年了。

    房間里的氣氛有些尷尬，佟析華笑著起身道：“這丫頭，睡的這樣熟！”人已經(jīng)離開了床。

    江夫人就站了起來，她女兒以后還要嫁進(jìn)來，小姑子的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佟夫人，府里還有許多事等著做，今日也打攪了您半日，改日再回請(qǐng)您，我就先回去了。”

    劉夫人和楊夫人也雙雙站了起來！

    王姨娘一瞧情形不對(duì)，就飛快的上前一步，措手不及的拉開被子，然后驚呼一聲：“司杏？！”

    眾人臉色都變了，懷疑終歸是懷疑，只要不被證實(shí)就永遠(yuǎn)停留在懷疑的階段。

    王姨娘弄出這一出，大太太恨不得立刻上前扇她一個(gè)耳光。

    “怎么四小姐六小姐不見了，卻換成你在這里了?！蓖跻棠镆话褜⒛樕珣K白的司杏拉起來，冷嘲熱諷的道。

    司杏從床上滾了下來，跪在大太太腳邊：“奴婢該死！”卻是一句話都不再多解釋。

    大太太瞇了眼睛，喝道：“沒眼力的東西！四小姐去哪里了？”

    司杏嚇的臉色蒼白：“奴婢……奴婢不知道?！?/br>
    大太太忍了怒，轉(zhuǎn)了頭對(duì)幾位夫人道：“讓夫人們見笑了，四小姐從小貪玩，又向來和六小姐親近，定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怕我責(zé)怪，不定去哪里瘋玩去了！”

    二太太笑著接話：“大嫂也別生氣，兩位小姐都不是冒失的人，指?jìng)€(gè)人去找找就行了?！?/br>
    劉夫人也道：“她們貪玩也是佟夫人賢惠?！闭f著掩袖而笑：“我家的幾個(gè)猴兒，見了我跟貓見了老鼠一樣，沒的死板了些?！?/br>
    楊夫人也笑著道：“夫人可別這么說，瞧著是死板了，背著您可不知瘋成什么，避開了您尋了法子玩，我還記得我小時(shí)候，還偷偷換過男裝，想溜上街去……”說著笑了起來：“門不敢走，就去爬墻，卻從墻上摔下來，折了退，在床上躺了半年才下地！”

    幾位夫人都笑了起來，剛剛的尷尬消散了不少，大太太松了口氣。

    佟析華也笑著站起來：“母親，您派幾個(gè)婆子去找找，統(tǒng)共不在這里就是在六丫頭那邊胡鬧罷了，我和二嬸嬸陪著幾位夫人回去聽?wèi)颍业饺肆司徒壛藖斫o幾位夫人請(qǐng)罪，白白給人添了驚嚇。”

    二太太就抿唇清脆的笑著：“正是這個(gè)理，好好的罰一罰?！庇稚锨坝H昵的挽住劉夫人的胳膊，朝江夫人道：“江夫人，府里的事日日做不完，難得出來清閑一日，可不能急著回去受累了。”

    劉夫人就笑拍了二太太的手：“剛剛還說自己不是孩子，我瞧你和四小姐六小姐一樣，都是貪玩的?！?/br>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出了門。

    王姨娘眼底滿是失望，她本想讓幾位夫人也去的，這樣大太太就是百口也辯解不了，可是這幾位都是人精，竟避的這樣快！

    等人一走，大太太就沉了臉喝道：“跪下！”

    端mama，司杏，司榴就一個(gè)個(gè)跪了下來，只有王姨娘直直的站在一邊，大太太含怒的視線朝她覷著，王姨娘面色僵硬的跪在幾個(gè)丫頭身邊。

    “我道你們長(zhǎng)了幾個(gè)膽子，欺上瞞下的！”大太太坐在桌邊指著端mama道：“你這老貨，我當(dāng)你年紀(jì)大了也該活出幾分心思來，竟是做出這樣沒譜的事來。說！人都去哪里了？”

    端mama臉色白的像紙一樣，她進(jìn)府這么多年，大太太還沒這樣斥責(zé)過她，眼下說什么都沒用，只能先守住四小姐的秘密：“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四小姐和六小姐悄悄出了院子，說是去竹林瞧個(gè)什么新奇的東西，不讓奴婢跟著，奴婢也不好細(xì)問。”

    “竹林里？”大太太指著端mama道：“回頭仔細(xì)算這賬?！庇只仡^吩咐丫鬟婆子：“還不快去找！”

    丫鬟婆子紛紛出了院子，將東跨院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回來面稟大太太：“沒有見到四小姐六小姐?！?/br>
    大太太終于變了臉色，她看著王姨娘，她一直覺得她流產(chǎn)是她做的手腳，嫉恨自己，又加上三丫頭的婚事，難保不會(huì)做出什么蠢事來，勾結(jié)外人將兩位小姐綁了出去，想到這里她眼里滿是凜厲：“你也不用遮遮掩掩，說吧。你到底有什么用意?！?/br>
    王姨娘驀地抬起來頭來，忽然笑道：“太太可錯(cuò)怪我了，我可不敢有什么用意，只是我身邊的婆子瞧見兩位小姐偷偷去了東跨院，奴婢怕出什么事，又覺得兩位小姐不是貪玩的人，還是先確認(rèn)的好，這才稟了大太太?！?/br>
    大太太已經(jīng)不想和她多說，只等過了今日，這府里一刻也不能留她，回頭對(duì)房mama道：“去把大老爺請(qǐng)來，這時(shí)候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王姨娘一驚，跪著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臉色比端mama還要難看，大太太什么意思她怎么會(huì)不知道，她攔住房mama：“mama且慢！”一改方才的冷嘲熱諷，笑著道：“太太這又是何必，奴婢說的可是實(shí)話，再說，您就是給奴婢幾個(gè)膽子，奴婢也做不出為非作歹的事情，奴婢真的只是一片好心?！彼种钢薽ama和司杏道：“若真是奴婢做了什么手腳，端mama和司杏司榴我可都指揮不動(dòng)的！”

    一句話提醒了大太太，是啊，王姨娘再有手段，端mama和司杏司榴她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拉攏收買的！

    難道真的是兩個(gè)丫頭偷偷出去玩了？可若是平時(shí)夏姨娘在，還能解釋四丫頭陪著六丫頭去東跨院看望夏姨娘，可是今兒東跨院一個(gè)人都沒有，她們?nèi)プ鍪裁础?/br>
    電光火石間，大太太忽然想起來。

    東跨院一墻之隔的，可是大老爺?shù)臅俊?/br>
    心里生了冷意，大太太突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王姨娘，目中是毫不掩飾的警告：“走！”

    事情已經(jīng)有些超出王姨娘的預(yù)料，不過即便這樣也沒什么，今兒府里人多，只要將四小姐堵住，就不怕沒有漏風(fēng)的墻。

    她心底冷笑凜凜，隨著大太太出了門，朝東跨院里去！

    房mama站在大太太身后去看王姨娘，就見目光一直緊鎖在院子?xùn)|頭的那個(gè)小門，她暗暗想著，難道四小姐在那夾道里面。

    這時(shí)，去查探的丫鬟婆子紛紛回來報(bào)，院子里根本沒有四小姐六小姐。

    大太太就眼露寒光，利箭一般看著王姨娘，房mama就瞧見王姨娘果然不急不忙指著那夾道，道：“那里有個(gè)夾道，可去看過了？！”

    就有婆子答道：“沒有，門鎖著奴婢們進(jìn)不去?！?/br>
    王姨娘神情一愣，眼底露出絲狐疑來，可轉(zhuǎn)念又笑了起來：“不過是陳年舊鎖，風(fēng)吹雨淋的，早就爛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大太太犀利的目光看向那扇角門，聲音冷冷的道：“去，打開門看看。”事情發(fā)展這個(gè)階段，大太太心里也有了底，縱是兩個(gè)丫頭去了外院，也必然和王姨娘脫不了干系！

    房mama立刻上前一步，自告奮勇的道：“奴婢去瞧瞧?！庇H自帶了丫鬟，去開鎖。

    門鎖果然如王姨娘所說，輕輕一推就開了！

    房mama就帶著人進(jìn)去轉(zhuǎn)了一圈，又轉(zhuǎn)了出來，朝大太太道：“里面沒有人！”

    王姨娘一愣，就不敢置信道：“不可能！”難道從另外一個(gè)角門出去了？可是她明明親自察看過，那道角門上著鎖，而且鑰匙早不知丟在哪里去了！

    這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人怎么就沒有了呢。

    她急急忙忙跑進(jìn)去，一路小跑到角門邊去看鎖，卻發(fā)現(xiàn)鎖已經(jīng)打開，卻被人從另外一邊鎖上了。

    換了方向，這里確確實(shí)實(shí)來過人。

    但是她卻來遲了一步！

    眼底的火蹭蹭的冒了出來，她算的清清楚楚的，連東跨院外頭都守著小丫頭，明明四小姐追著六小姐進(jìn)去，不見兩個(gè)人出來，她們也不會(huì)有膽子隨著蔣公子繞出去到大老爺?shù)臅咳?，若是被人瞧見，可比在?nèi)宅看見還要嚴(yán)重的多！

    諒她們也不會(huì)這么蠢！

    可是，眼下確確實(shí)實(shí)沒有人，兩位小姐又去了哪里？

    這時(shí)，四小姐身邊的心竹被紫鵑找了過來：“太太，奴婢在戲園子里看到她的，就將她帶了過來！”心竹一來就跪在大太太腳邊上。

    大太太就冷了臉問道：“你們小姐呢！”

    心竹垂著頭答道：“我們小姐正和六小姐在三小姐的院子里！”

    大太太眉梢一挑，去看王姨娘，王姨娘卻是臉色一變道：“胡說，三小姐的裙子我早送去給四小姐，她們又去三小姐那里做什么！”

    她當(dāng)然不敢說，三小姐根本不在房里！

    心竹抬起頭，很肯定的回道：“六小姐說三小姐今兒看上去臉色不大好，就想和四小姐去看望她……奴婢就是從三小姐那里出來的，可三小姐不在房里，又沒回園子聽?wèi)?，奴婢就想著出來尋尋……六小姐和四小姐現(xiàn)在還坐在院子里喝茶等著她回來呢?！?/br>
    王姨娘仿佛受不住刺激，搖搖晃晃的扶住墻壁。

    大太太目光一動(dòng)，就似笑非笑道：“走！去三小姐那里看看！”又回頭看著王姨娘仿佛中了魔一樣，她就道：“去扶著王姨娘！”

    就有兩個(gè)粗使婆子，一邊一個(gè)架著王姨娘，也是繞開小花園去了去了西跨院。

    進(jìn)西跨院的門口時(shí)，正好碰到從小道過來的大老爺，他臉色沉沉的，目光在被幾個(gè)婆子扶著的王姨娘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就落在大太太身上，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太太看了眼王姨娘，皺著眉頭朝大老爺福了福，道：“虛驚一場(chǎng)，讓老爺受驚了。”

    大老爺眼睛微微一瞇，頗有深意的看了王姨娘一眼：“兩個(gè)丫頭找到了？”就見大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朝大老爺問道：“外院那邊可好，老爺今兒辛苦了?！?/br>
    大老爺面色松了松，露出絲微笑：“不過是同僚，剛剛路上碰到任三爺，聊了幾句，既然無事那我便回去了?！?/br>
    大太太本想點(diǎn)頭，忽然想到心竹所說的三小姐不在院子里的事，她朝大老爺?shù)溃骸八难绢^今兒受了驚，老爺既然來了，就進(jìn)去看看吧！”

    大老爺想了想，就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揮開衣袍當(dāng)先跨進(jìn)了院子，沒有再看王姨娘一眼。

    王姨娘滿肚子的話，卻被大老爺剛剛那一眼，頓時(shí)堵在了喉間，一句也說不出來。

    打鷹不成反被鷹啄！大太太就冷笑著，隨著大老爺進(jìn)來院子！

    左手邊第一間院子就是佟析言的院子，此刻院子門口，四小姐的另一個(gè)丫頭心梅，正在門口探著腦袋不知在看什么，一看到大老爺，大太太帶著人過來，心梅就不慌不忙的迎了過來，朝大太太屈膝行了禮道：“老爺，太太！”

    大老爺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太太就問道：“你們小姐呢！”

    心梅答道：“在里面等三小姐呢！”

    大太太進(jìn)了佟析言的院子里，析秋和佟析硯聽到院子外的動(dòng)靜，早就迎了出來，雙雙朝大老爺和大太太屈膝行了禮：“父親，母親！”

    大太太看著兩人，又盯著佟析硯仔細(xì)看了遍，大老爺目光也在兩人隨意一掃，低聲道：“進(jìn)去再說?！?/br>
    析秋和佟析硯就擁著大老爺和大太太進(jìn)了正廳坐下。

    客廳正中間擺著一方紅漆八仙過海的方桌，大太太就和大老爺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下面四張紅漆喜鵲登梅高腳椅，析秋和佟析硯不敢坐，乖巧的站在一邊。

    婆子們放開王姨娘，她也是不出聲的站在那里，眼角的余光卻緊緊盯著門口。

    不待大老爺出聲詢問，大太太語氣一改方才的凌厲，對(duì)佟析硯道：“這傷著還沒好，怎么又亂跑……”

    佟析硯垂了臉沒有說話。

    王姨娘一聽大太太這架勢(shì)，想要把事情避重就輕的抹掉，她就笑著上前道：“四小姐六小姐，真是好快的腿腳，這么快就東跨院西跨院，跑了兩個(gè)來回！”

    大老爺眉頭一皺，大太太也是滿臉的不悅，就見佟析硯歪著頭去看王姨娘：“姨娘說的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什么東跨院西跨院跑了兩個(gè)來回？”

    王姨娘冷笑一聲道：“四小姐也不用在大老爺面前遮遮掩掩的，我的丫頭清清楚楚看到你去了東跨院，不一會(huì)兒六小姐也悄悄跟了過去，四小姐若是不信，便叫了丫頭來對(du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