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上午，陳松命人備好馬車，向城東而行。少半個時辰后，停在一座別院之前。別院不大，離皇宮卻很近，陳松走下馬車，輕叩門環(huán)。片刻之后，一名小廝拉開木門，探頭張望。忽然看到眼前的陳松，大吃一驚，問候道“衙內(nèi)何時回來的？”小廝聲音尖細，顯然是一名小太監(jiān)。陳松一面邁步而入，一面問道“父親可在家中？”小太監(jiān)答道“老爺剛剛用過早飯，正在屋中喝茶?！标愃奢p車熟路，快步而行，隨口吩咐道“命人把東西抬進來！”小太監(jiān)連忙答道“小人馬上去辦！”

    穿過一間花房，走過一道回廊，陳松遠遠看見一位老人正在煮茶獨飲。老人耳清目明，很快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抬頭而望，臉上瞬間浮現(xiàn)無數(shù)笑容，連門放下茶盞，出門迎接，喊道“我兒何時回來的？”陳松快步來到老人身旁，再次回到屋內(nèi)，說道“剛剛到家！”陳公公又拿出一個茶盞，倒?jié)M泡好的茶水，說道“我兒可不能效仿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　标愃牲c頭，說道“孩兒替王公子掌管商行，的確事務(wù)繁重，故而耽擱了一些時日！”陳公公說道“為父知道你事務(wù)繁忙，年前還去了一趟遼東。如今回來了，一定要多住些時日！”陳松尷尬而笑，說道“孩兒這次最多住三天！”陳公公一陣失落，問道“為何如此倉促？”陳松說道“羊毛呢布風(fēng)靡東京，有心人必見其中厚利。公子不欲一家獨大，故而準備公開售賣呢布織機！”陳公公皺眉，說道“讓利于天下，咱們這位王公子越來越讓人佩服了！”

    陳松說道“是否售賣織機，在膠州內(nèi)部分歧極大。若非公子專斷，一錘定音，不可能這么快做出決定的。”陳公公點頭，說道“大宋缺馬，但并不缺羊，只是中原的羊毛比不得草原的羊毛纖長柔密罷了。如果羊毛呢布由王浩一人壟斷，那么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低價收購羊毛，高價售賣呢布，獲利自然要比售賣織機多很多！”陳松拍案而起，說道“這個道理孩兒早已向公子言明，公子卻說為一己私利，悖逆天下大勢，不智！”陳公公心生警惕，問道“他可與你說過何為天下大勢？”陳松有些不耐煩，說道“無非就是金遼大戰(zhàn)，大宋恐難獨善其身！”陳公公說道“大宋本來就沒想獨善其身，皇上要的揮軍北上，收復(fù)幽云！”陳松說道“皇上的心思公子豈能不知，可公子以為女真兇殘好戰(zhàn)，倘若任由其吞并遼國五京，恐怕會攜滅遼之威進犯大宋。”

    陳公公隨意而笑，說道“皇上英明神武，豈能不知這個道理？可你不要忘了，只要收復(fù)了幽云十六州，遼國的南京與西京便會并入大宋。只得到遼國剩余三京的女真，國力至多與西夏持平罷了！”陳松以為有理，說道“公子大力推廣呢布，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交好蒙古各部。到時女真人雖然兇悍，但西有蒙古，南有大宋，并無太多用武之地！”陳公公點頭，說道“這也正是皇上同時支持王浩與你童師伯的原因?！蓖炁c陳公公皆出自宦官李憲門下，兩人是名符其實的師兄弟。童貫受命鎮(zhèn)守西北，為防政敵趁虛而入，故而向徽宗舉薦了陳公公。換言之，陳公公能有今日，全賴童貫之功。陳松面露惋惜，說道“無奈公子與童師伯素有罅隙，否則咱家也不用左右為難了！”陳公公說道“官場之中本就是左右逢源，可惜你我父子并無領(lǐng)袖之能，故而只得則良木而棲?！?/br>
    陳松說道“父親以為公子比伯父更值得依靠？”陳公公說道“書香之家可傳承數(shù)代不衰，但太監(jiān)的榮辱只能寄托在皇上一人身上。而且太子即位，最先撤換的也是各處總管。你童伯父雖然權(quán)傾一時，但也只能是一時！”陳松已然明了，說道“公子則全然不同，來日迎娶柔福帝姬，便會順理成章升為皇親國戚。只要大宋江山永固，他便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倘若這些話被王浩聽聞，恐怕只能一聲苦笑吧。金國勢如破竹，遼國疲于應(yīng)對，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又能留給大宋多少時間？

    陳公公思慮片刻，說道“你童師伯前些時日找過我，想讓你幫忙。”陳松面露為難，說道“他想讓我?guī)退k呢布織機？”陳公公點頭，說道“正是！”陳松說道“織機的確由商行負責(zé)銷售，但卻并不由商行負責(zé)生產(chǎn)。依照公子的意思，織機將在下半年對外銷售，上半年生產(chǎn)的織機全部留在膠州自用?！标惞芋w會到王浩的高明之處，說道“王浩不準備壟斷呢布生意，卻還是要做呢布生意中的魁首，可是如此？”陳松點頭，說道“的確如此！”陳公公說道“你師伯在三天前已經(jīng)派人前往西夏、河套之地收購羊毛，他這一次是志在必得。你最好能夠?qū)嵡楦嬷鹾?，否則雙方如果真的撕破了臉，恐怕誰也撈不到好處！”陳松說道“呢布是公子所有計劃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就這樣被先聲奪人，公子是不會屈服的！”陳公公無奈搖頭，說道“你童師伯已經(jīng)成功拉攏了蔡京和高俅，他二人愿意各出一百萬貫，各占三成股?！?/br>
    王浩暫且不論，陳松已經(jīng)感到了莫大的屈辱，說道“童師伯這是裸的仗勢欺人！”陳公公說道“這件事即便捅到了皇上那里，王浩也未必能占到便宜?！标愃刹环瑔柕馈盀楹?？”陳公公說道“皇上要的是朝局平穩(wěn)，唯有如此，大宋的走向才能完全掌控在皇上手中。私通遼國，已經(jīng)讓皇上看到了王浩的另一面。如今皇上對待王浩，不僅有扶持，更有駕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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