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走到這一步，他們彼此都已經(jīng)明確了對方的想法和要求，剩下的就看話事人黃老爺?shù)倪x擇了。不過總得來說，根據(jù)南望和方唐鏡對老爺?shù)牧私猓麄冞€是有理由表示樂觀的：黃老爺既愛財(cái)又缺傻兒子，和將軍府“深度”合作應(yīng)該問題不大。

    “如此，弟便去了……兄長保重！”方唐鏡在棧橋上道別完后，就提起皮箱，帶著小廝，準(zhǔn)備上船了。

    “路上小心，回去后記得告訴老爺：欲先取之，必先與之。”南望最后又叮囑了幾句：“說不得過些時日，為兄也會重回杭州，那時你我兄弟再把酒同歡！”

    “一言為定！”

    ……

    方唐鏡終于走了。揮揮手，帶走了滿滿的收獲和希望。而另一位只帶走了云彩的人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只。

    話說當(dāng)日卜大醒卜老爺離開大員后，座船一路順風(fēng)，沒幾天他就回到了興化府。

    興化府就是后世的莆田市。回到位于莆田縣城里的道衙后，卜老爺除去向上司焦老爺復(fù)命之外，其余時間就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書房發(fā)呆，直到有一天屬吏來通知他：軍火到了。

    卜老爺聞聽自己當(dāng)初訂購的軍火到埠后，這才從書房里走出來，急匆匆拉著焦上司便去驗(yàn)貨。

    驗(yàn)貨的結(jié)果令卜老爺悲憤滿腔：這批軍火mmp的居然全是上品，和他當(dāng)初看過的那些樣品完全一樣，絲毫沒有作假的痕跡！

    被打臉后的卜老爺只能眼睜睜看著上司焦老爺在那里吹逼，然后旁邊還有一群屬吏在賣力夸贊焦老爺這種精忠報(bào)國，不吃回扣的公仆精神；然后國之棟梁，閩人良心的大帽子也被抬了出來，眼看著就要往在野賢相的路子上吹了。

    心下暴怒至極的卜老爺只能甩袖而去……他實(shí)在受不了這種丑陋的場面了。

    而接收軍火這件事，也最終成為了卜老爺下定決心的最后一根稻草。當(dāng)天回府細(xì)細(xì)思量后，卜老爺不得不為曹氏的深謀遠(yuǎn)慮所震驚：此輩不為小利所動，必定所圖甚大，我名教危矣！

    于是乎，在做出了后半生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后，卜老爺當(dāng)即便上書辭去了自己這份閑差，然后他便帶著家眷從衙門里搬了出來，回到了自己在莆田鄉(xiāng)族的家中。

    家中草草安頓下來后，卜老爺便在1629年的7月1日，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里，按照自己之前的決定，開始了一段偉大的旅程。

    卜老爺?shù)牡谝徽臼歉Ｖ荨?/br>
    來福州自然是有目地的：卜老爺要面見熊文燦。

    作為一手將曹氏扶持起來的封疆大吏，福建的事，曹氏的事，家國天下的事，這些終歸繞不過熊文燦去，所以卜老爺必須要首先見熊文燦一面。

    卜老爺對這次面見還是有信心的：雖說熊文燦和曹氏在政治上屬于互惠互利，但熊文燦畢竟是士大夫一員，在關(guān)系到士大夫根本的儒教以及農(nóng)佃地主制的存亡面前，應(yīng)該沒有什么說不開的。

    再說了，熊文燦現(xiàn)在是被卜老爺列入“被曹川蒙蔽”的人員名單當(dāng)中，所以于公于私，卜老爺都需要去拯救／棒喝／喚醒熊文燦一把。

    要見熊文燦其實(shí)是不大容易的。莫說卜老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退休老干部，即便是他當(dāng)兵備道副使時，和熊大的級別也差了n檔，所以老熊勢必不能想見就見，這個要等機(jī)會。

    卜老爺這次帶了三個下人。隊(duì)伍來到福州后，卜老爺很輕松就在一戶同年府上得到了款待，主仆四人住進(jìn)了精致的小院。

    第二天派長隨卜貴去巡撫衙門投帖掛號后，卜老爺基本就沒啥事了，天天和同年吟詩弄墨，消磨時間。

    足足等了一周后，巡撫衙門的衙役才上門告知卜老爺：明日撫臺大人休沐，可于下午接見興化府來的卜老爺。賞了衙役跑腿錢后，卜老爺便于第二天午后提前來到巡撫衙門排班。

    在侯見室里和一幫同樣求見老熊的官兒大眼瞪小眼了一段時間后，卜老爺終于等到了面見老熊的那一刻。

    見老熊的第一時間就讓卜老爺暗自提高了警惕：花廳的茶幾上擺放著玻璃杯，鹽汽水，黃鶴樓，打火機(jī)……總之都是曹家人的東西。

    見禮看座后，依舊穿著道袍的熊文燦也不打哈哈，直接就問起了卜老爺?shù)膩碛桑骸安恢擅鳎ú防蠣數(shù)淖郑┙袢沼泻钨n教??？”

    “不敢，學(xué)生今日求見撫軍，是有要事稟告?！辈防蠣斦f話便從懷中掏出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過來幾枚曹大頭和紙鈔。

    “此錢是那曹川所鑄，連帶這些寶鈔一起，其上都有曹某人頭像。此乃年號之翻版，是活脫脫的大不敬之罪，曹川反意已彰，還望撫軍大人及時將此獠拿下。”

    熊文燦這時稍微有點(diǎn)發(fā)懵。等他反應(yīng)過來卜老爺說得到底是什么后，不由得啞然一笑。

    伸手拿起一枚曹大頭，老熊先是極其專業(yè)地吹了一口，聽完響聲后，這才悠悠開口：“松明，這其中怕是有誤會。此物乃是海商自外洋異國販運(yùn)而來，只過了一道曹氏的手罷了。其上的頭像不是曹川?！?/br>
    “啊?。俊辈防蠣斍闳f算，沒想到熊文燦今天居然給出了這種答案：“此物的諢名就叫曹大頭！那痍州島上人皆用之，怎能不是曹川的頭像？”

    “哈哈?！毙芪臓N大笑一聲：“這錢鑄得精美，福州城里早有人用了。至于這頭像……那曹川明日正好要來撫衙議事，松明若是不信的話，可于明日見那曹川一面，也就真相大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