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欽使快馬趕到了虎牢關(guān)。

    實(shí)際上，所謂的八百里加急，其實(shí)是清朝時候的事。最早在唐朝出現(xiàn)的加急軍情，上限是“六百里”。

    要做到八百里加急，除了沿途有好馬換外，甚至還要換信使，晝夜趕路。這種高難度cao作對于驛站系統(tǒng)來說很難。歷史上除了太平天國時期做到之外，其余朝代，通常就是六百里加急最多了。

    說是六百里，還要把明代各種不利的交通因素算上去。真實(shí)情況，八百里軍情急報(bào)，提塘官一天最多跑五百余里路。

    不過五百里也夠了。

    從虎牢關(guān)到京城一千二百里路，兩天多一點(diǎn)就能到。而像洛陽大戰(zhàn)這種等級的軍情，皇帝哪怕睡了都要被喊起來當(dāng)場處理，半刻不會耽擱。

    這樣一算賬，來回趕路外加批奏軍情，五天半時間剛剛好，京城那邊看來一刻都沒有耽擱。

    亮出腰牌，核對完勘合后進(jìn)關(guān)的欽使，不出所料是一伙共七人的錦衣校尉。

    見到錦衣衛(wèi)，所有人都知道盧總制這一回是在劫難逃了：正常傳旨，多少會有個太監(jiān)。清一色錦衣衛(wèi)，就是來拿人的。

    果不其然，隨后在大堂上，北鎮(zhèn)撫司掌刑千戶武恒州，當(dāng)堂展開圣旨念出旨意：盧象升喪師失地，深負(fù)朕望。著有司即刻革職拿問，押赴京城論罪。

    寥寥幾句話語，將之前紅得發(fā)紫的七省總制打成了階下囚。

    念完圣旨，武千戶一手背后，一手托著明黃色卷軸，走到盧象升面前，彎腰，笑瞇瞇地說道：“盧大人，接旨吧？”

    忍著腿傷跪在地下的盧象升，顫抖著伸出雙手，接過了圣旨。

    在場有資格聽圣旨的人，對這個結(jié)果絲毫不意外。

    登基八年時間，可以說，朝堂上下對龍椅上那位崇禎皇帝，已經(jīng)相當(dāng)了解了：用得著向前，用不著向后。翻臉如翻書，視臣子如草芥。

    帶兵的軍將頭子或許還有些忌憚。但對于文官，崇禎皇帝處理起來可謂是從不留情，毫不手軟。

    盧象升是天啟年進(jìn)士，徹頭徹尾的文官。

    接下來，武千戶又掏出一根紅綢，在盧象升手腕上繞了一圈。這就代表著鐐銬，是高級文官最后的體面。

    正事辦完，武千戶一行人由于趕路勞累，于是決定在虎牢關(guān)休息一天再走。

    這邊已經(jīng)被削了官職的盧象升，按照武千戶要求，和總兵李卑交割了官憑印信，正式移交了虎牢關(guān)防務(wù)。

    當(dāng)晚，臨時主持工作的總兵李卑，被悄悄喚進(jìn)了武千戶房間。

    前腳進(jìn)門，武千戶正色起身，咳嗽一聲，沉聲說道：“有口諭，總兵李卑聽旨?！?/br>
    李卑不疑有他，當(dāng)即跪倒聽旨。

    “援剿總兵左良玉，臨陣脫逃，喪心病狂，罪無可恕，著有司便宜行事，欽此。”

    聽完密旨，李卑瞬間明白了皇帝心意：又不想放過左良玉，又不愿把事情鬧大，所以派錦衣衛(wèi)來秘密執(zhí)行。

    憑心而論，做為一個比較純粹的軍人，李卑也是打心底里鄙視第一個臨陣脫逃的左良玉的。

    但今晚這一出，令他感覺到了一絲危險(xiǎn)：他現(xiàn)在主持工作，左良玉回頭出了事，不會到時候黑鍋扣在自己頭上吧？

    仿佛看穿了李卑所想，這位cao著一口“京師語”的武千戶，和藹地拍了拍李卑肩膀：“李大人，還請放心。皇上親口吩咐下來的差事，弟兄們定能辦得滴水不漏。”

    李卑稍稍放了點(diǎn)心：“如此……計(jì)將安出？”

    “明早左良玉的飯食，不拘茶酒，端過來我看一眼便是?！?/br>
    說到這里，武千戶淡淡地補(bǔ)充一句：“放心，過個三五日，他自己就中下痢死了，牽連不到別人?！?/br>
    李卑原本還擔(dān)心是砒霜一類易察覺的東西。現(xiàn)在聽武千戶這么一說，心下頓時放松了：“那此事包在末將身上?！?/br>
    “錦衣衛(wèi)祖?zhèn)鞯氖炙嚕笕吮M可放心?！?/br>
    第二日一早，武千戶先是親自監(jiān)視著左良玉吃了早飯。然后，他們一行人整理好行裝，將囚犯盧象升押進(jìn)了馬車。

    按道理，盧象升應(yīng)該一同騎馬的。不過他腿上傷勢比較重，騎不得馬，所以專門安排了一輛馬車。

    之后，上馬，武千戶抱拳拜別李總兵，出關(guān)門往北而去。

    不料，往北二十里到了黃河渡口后，武千戶卻又指揮著隊(duì)伍折向而行，調(diào)頭去了鄭州。

    坐在車?yán)锏谋R象升本不欲說話，可現(xiàn)在也太南轅北轍了，于是他忍不住隔著小窗問了一句。

    “盧老爺怕是不知道吧?！?/br>
    武千戶倒也和善，有問就答：“日前韃子入關(guān)，如今京城已被圍攻，咱們從保定是入不了京了。”

    就在盧象升率軍攻打洛陽之前，他是剛剛收到韃子入關(guān)的消息的。歷史上，再過一段時間，盧象升就會被崇禎調(diào)回京城勤王。

    而在這個位面，他不可能再被崇禎委派什么職務(wù)了。

    “哦……”得知了這個消息，盧象升也想明白了：“那是要去山東？”

    “山東孔有德反了，運(yùn)河已斷。咱們?nèi)h口，與勤王川軍一同回京?！?/br>
    聽到這個驚人消息，盧象升驚訝不已。隱隱覺得哪里不對頭的他，原本還想仔細(xì)打問，可這時候武千戶煩了：“盧大人，你已是階下囚了，cao那么多閑心做什么?！?/br>
    無奈，盧象升只好躺平，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