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你們這是何必?”孟觀灰色的眼眸震動了一下。 更多的騎兵又撥轉(zhuǎn)馬頭,回到谷中,“愿死于此,以報將軍之恩!” 能成為親衛(wèi)營將士,在西平本身就是一種榮譽。 除了榮譽還有實實在在的利益。 他們的家眷,全都奉養(yǎng)在西都城中,每月有錢糧供給,子嗣直接拔入青營之中,授以文武。 上視下如土芥,則下視上如寇仇,上視下如手足,則下視上如腹心。 如孟觀一樣,很多親衛(wèi)營將士也不想讓他們的將軍失望。 “你們——”孟觀說不出話來。 “兄長,我助你一臂之力!”谷外,黑壓壓的人影忽然涌現(xiàn)。 “仁佑!”孟觀一喜。 來者正是龐青、龐仁佑。 瞬間,孟觀眼中的灰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銳利。 如刀一般的銳利。 “親衛(wèi)營將士,不能給將軍丟臉!”騎兵屯長王沖舉起了長矛。 “殺!”黑夜中,無數(shù)把刀矛刺向夜空。 無數(shù)道熱血匯聚成這一個字。 嗚、嗚、嗚—— 沉沉夜色中,又響起了蒼涼的號角聲。 “殺!殺!殺!” 吼聲淹沒黑夜,連谷外的飛鳥都被驚動,尖叫著竄向夜空。 在那一瞬間,谷中混亂忽然停止了。 敵人、流民紛紛望向南面,黑色的潮水洶涌而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交代 衛(wèi)瓘盯著南面殺來的敵人,兩道細長的眉毛皺起,額頭上擠出一個“川”字。 本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形勢卻忽然轉(zhuǎn)變。 “西平……”他嘴中喃喃念叨著,對雪巔之南的那個人興趣更大了。 他忽然有種直覺,這天下終究會因為西平而發(fā)生改變。 分田減賦、府兵制、奴隸屯田法,甚至是最新的十二轉(zhuǎn)軍功制,他都仔細研究過,正好切中這個時代的弊病。 如果兩年之內(nèi),不能解決西平,那么西平就再也解決不了了。 衛(wèi)瓘剛及弱冠,就被明帝提拔為尚書郎,在中樞十年,歷任通事郎、中書郎、散騎常侍等職,對魏國國情知之甚深。 不過眼下,首要之事是解決這些烏合之眾。 “令伍都尉、張都尉放開南面,驅(qū)趕亂軍沖撞援軍,我軍緊隨其后?!闭Q壑g,衛(wèi)瓘已經(jīng)有了對策。 “唯!”十幾名傳令兵舉著火把飛奔而去。 衛(wèi)瓘望著戰(zhàn)場,左手捻須,右手按著劍柄,嘴角微微上揚,“勝負還尚未可知。” 夜色越來越深沉,廝殺越來越激烈。 混亂的流民們被驅(qū)趕反沖向援軍,仿佛驅(qū)趕驚恐的羊群一般。 “不得沖撞本陣,向左右退開!” 宣義使們在陣前高呼,但對于陷入惶恐的流民無濟于事。 前列的甲士不得不舉起長矛。 “殺!”齊聲暴喝,長矛刺出,正面撞來之人血rou橫飛。 慘叫聲此起彼伏。 血腥的場面終于讓有些人清醒過來,向左右退散。 很快,兩軍之間再無阻隔。 援軍們紅著眼,居高臨下。 但衛(wèi)瓘軍亦不遑多讓,陣列森然。 仿佛兩頭野獸張開獠牙、伸出利爪,在谷中瘋狂廝殺。 長矛互相攢刺,犬牙交錯。 無數(shù)血rou被這犬牙嚼碎,化作血泥。 到了此刻,已經(jīng)沒有絲毫花俏,只有白刃相接,只有一腔血勇。 “殺!” 倒下的人越多,雙方的仇恨便越大。 孟觀與龐青都力戰(zhàn)在前,身披數(shù)創(chuàng),兀自不退。 身上的盔甲在長矛的攢刺下早已面目全非。 也正因為這些精心打制盔甲,保住了兩人的性命。 “殺!”孟觀的戰(zhàn)馬被十幾支長矛同時刺穿,挑向空中,他從馬上一躍而下,刀光亦隨之綻開,順勢斬落一顆人頭。 另一邊的龐青雖然沒有這么武勇,但指揮流民在慘烈的廝殺中維持陣列。 山谷已成血谷。 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軀體。 但,有時候熱血也無法力挽狂瀾。 而血勇有時也會用盡。 孟觀、龐青麾下正軍終究太少,逐漸抵擋不住,敵人的已成半包圍之勢。 還有一支七百騎兵不斷在后方襲擾,也正是這股騎兵,不斷增加孟觀的劣勢,不能全心全意投入正面戰(zhàn)場。 敵人雖然精疲力盡,但已方已經(jīng)山窮水盡。 激戰(zhàn)之中,孟觀抬頭,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退吧!”龐青嘆了一聲。 孟觀氣喘吁吁想要反駁,但望著周圍疲憊的將士,“死戰(zhàn)”二字始終說不出口。 剛才是剛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 熱血已經(jīng)冷卻了。 不待孟觀說話,騎兵屯長王沖與另一個屯長左右架住孟觀,瘋狂后退。 “還是、敗了……” 荒野中伸手不見五指。 谷中的敵人也遭受重創(chuàng),傷亡頗大,沒敢追出來。 士卒和流民們精疲力盡的倒在荒草上。 孟觀兩眼無神的望著夜空。 龐青與宣義郎們卻在清點士卒。 “還有三千四百人?!饼嬊鄧@了一聲氣,“婁金狗、畢月烏陣亡……” 近兩萬的流民,只剩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