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覽呼吸一緊，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就要抓住什么了，連忙問：“那么你們之前定居在哪里呢？”

    朱晴回道：“襄源。”

    襄源。

    心頭涌上一股難以言明的幽微之感，顧覽不由得攥緊了手指，當(dāng)這個(gè)神秘的地方被再次提起，他很難不做出過多的聯(lián)想。

    然而在這個(gè)世界中，襄源歷經(jīng)幾代王朝變遷，早已成了一座廢城，千百年來的流血廝殺將無數(shù)亡魂囚禁于此，一草一木都充斥著詛咒與惡怨，是整個(gè)武林中最荒涼最貧瘠的所在。

    原來叱咤江湖的長風(fēng)門竟是從那里走出來的嗎。

    “先走這邊吧，”顧覽指指朱天河房間的方向，“我懷疑門主就藏身在這里。”

    朱晴用力點(diǎn)頭：“我也這么覺得，我們快些走吧?！?/br>
    說罷三人便走進(jìn)右邊的洞口，甬道中逼仄黑暗，顧覽不得不稍微弓著背前行，偶爾拂來的一絲陰風(fēng)帶著說不出的潮腥氣，再往里走，洞壁與腳下的石板逐漸變得濕濘，甚至開始出現(xiàn)小片的水洼。

    “奇怪，這里怎么會有水呢?！鳖櫽[不禁起疑，俯身用火折一照，卻見黑紅的水面上漂浮著許多毛發(fā)和碎屑，就在這時(shí)，甬道前方不遠(yuǎn)處傳來“擦擦”的聲音，好像有什么人踩著鞋呲滑著向前走一樣。

    隨著這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一個(gè)佝僂瘦削的身形接近火光的邊緣，他放大的影子映在洞壁之上，仿佛一具從墳?zāi)怪信莱鰜淼镊俭t。

    朱晴輕呼一聲：“那是誰，是父親嗎？”

    顧覽連忙伸手?jǐn)r住她：“等等，先別出聲，好像不太對。”

    “咯吱——咯吱——咯吱吱——”

    那詭異的人影又向前拖曳了幾步，乍然暴露出他的真面目來，廖雪嬋忙地伸手捂住嘴，這哪里還算得上是人呢，分明就是一具行走的干尸。

    他的腦袋只剩下稀疏幾縷頭發(fā)，像只快要脫蒂的熟瓜似的垂掛在胸前，五官只剩下幾個(gè)黑洞，下巴松垮垮地墜著，隨著僵硬的步伐擺來擺去，周身皮rou全都干癟焦黑，地緊貼在破碎的骨架上，繁重華貴的衣物堆積在腳踝處，鐐銬似的纏著他的雙腳。

    顧覽做了個(gè)“噤聲”的手勢，帶著廖雪嬋與朱晴慢慢向后退。這干尸看著死得沒有太久，不然那些衣物早就被他拖爛了，這時(shí)忽然聞到新鮮的活人氣息，整個(gè)骸體都激烈地戰(zhàn)栗著，他突然止步，費(fèi)力地抬起枯枝似的雙臂，“咔擦”一下竟將自己的骷髏腦袋硬生生拽了下來，然后奮力向前一擲。

    兩個(gè)姑娘都嚇得大聲尖叫起來，顧覽情急之下劃出一道冰刺，將那爛兮兮的頭顱擋到一邊。但不知這干尸的血漿里摻著什么東西，砸到洞壁上之后竟能散發(fā)出微弱的熒光。

    無頭干尸突然搖擺狂舞著朝他們撲過來，方才的聲響在密道中回蕩，好像驚擾了更多的不祥之物，窸窸窣窣的躁動潮涌似的向三人奔過來。顧覽一邊喊“往后跑，快跑”，同時(shí)反手幾下將干尸砍個(gè)七零八落，尸塊濺向墻壁，那陰森森的幽光面積更大了。

    于是顧覽得以看清了后面的情況，無數(shù)干尸像被捅了老窩一樣傾巢而出，在甬道頂上、洞壁和地磚上擠得水泄不通，密密匝匝地朝著他們瘋狂奔爬。

    “快回到上面去，快快快！”顧覽轉(zhuǎn)身扯上呆怔住的朱晴，將她和廖雪嬋推到自己前面，向身后窮追不舍的尸潮拋出一把冰針。

    然而干尸的數(shù)量實(shí)在是太多，縱使冰針纖細(xì)如雨，也只能打下最前面的一批，他們一旦倒下馬上就被之后的干尸踩爛，踏碎，烏泱一下子就又追了上來。顧覽不知道這里究竟還有多少干尸，似乎永遠(yuǎn)也打不完，永遠(yuǎn)也殺不盡。

    在顧覽掩護(hù)下，廖雪嬋最先跑到了入口下面的石階上，朱晴長鞭揮動，在顧覽身后替他處理漏掉的干尸。但令人絕望的是，明明來時(shí)毫無遮擋的入口卻被封上了，廖雪嬋咬緊牙關(guān)雙手向上推，使出全力也不能移動分毫。

    她帶著哭腔喊道：“館主！入口被人堵上了！我們出不去了……”

    “別慌！”顧覽迅速回頭看了一眼，而后將身側(cè)的朱晴甩到石階之上，翻掌霜翎出鞘，橫著攔住前面幾只揮爪撲咬的干尸，使力將他們推下階梯，上面的石階沒有熒光，所以現(xiàn)在只剩下顧覽一人暴露在干尸的“視線”中。

    尸群不再掙扎著向石階上撲，而是呈包圍之勢堵死了顧覽左右兩邊的退路。朱晴急道：“我得下去幫他！”廖雪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壓抑著情緒低聲道：“不行，你會添亂的！”

    只聽嘈亂中一聲清靈的脆響，顧覽手中的霜翎劍一分為二，成了一對鋒利的長匕，他左手護(hù)在胸腔，阻擋前方干尸的進(jìn)攻，右手手腕一轉(zhuǎn)，匕首飛速在掌心旋轉(zhuǎn)，將身后幾只剛好撲來的干尸削了一半下去，而后他在側(cè)壁上借力一蹬，身子輕巧地向后一翻，直接落到了包圍之外。

    朱晴和廖雪嬋終于松了一口氣，而干尸則沒有人類頭腦那般敏捷，一時(shí)間不能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四下扒弄，好像顧覽是憑空消失似的。

    顧覽又砍倒幾個(gè)，匕首擊墻發(fā)出嗡嗡的蜂鳴聲，將所有干尸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到自己這邊，然后轉(zhuǎn)身就跑，尸潮在他身后噼里啪啦地狂追不舍。

    長風(fēng)門的宅子都是四合院落，既然所有房間之下相通，那么就能繞一個(gè)圓圈之后再回到原來的地方，顧覽憑借記憶中朱宅各房間的位置，領(lǐng)著干尸們在暗道中兜巡一個(gè)整圈，然后從剛才的入口階梯處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