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喬納森和齊貝林收拾行裝，準(zhǔn)備返回喬斯達家的宅邸。

    偌大的古堡中凄清空蕩，又特意修繕得終年不見陽光, 并不適合人類居住。他堅持抽出一晚來看望兄弟，現(xiàn)在不得不盡快回返, 代替病中的父親處理相關(guān)事務(wù)。

    離開之前，察覺少了什么的喬納森在被臨時遮蔽起來的門口環(huán)視, 最終還是選擇向坐在沙發(fā)上看書的迪奧發(fā)問。

    “翠呢？”

    “你是出門前沒有mama親親就走不了的小鬼嗎？”

    金發(fā)的青年嗤之以鼻, 甚至懶得抬頭看他, 只是慢悠悠地把書翻過了一頁。

    “本迪奧又沒有把他系在身上, 估計是不想看見你，所以躲起來了吧。”

    門外傳來了已經(jīng)架好馬車的齊貝林先生的催促, 喬納森高聲答應(yīng)，在短暫的猶豫之后邁步向前，走近了以一副閑適態(tài)度坐在沙發(fā)上的迪奧。

    和那雙終于從書本上抬起的幽暗紅眸對視, 想起幾年來的朝夕相處和這人令人發(fā)指的所作所為，說不清內(nèi)心深處究竟作何感想, 只是五味雜陳地嘆了口氣。

    趕在對方滿臉不耐地開口詢問之前，他從背包里掏出一個黯淡起皺的牛皮紙袋, 把這個鼓鼓囊囊、卻相當(dāng)輕盈的袋子放在了迪奧身前的桌面上。

    后者一挑眉：“哦，這是什么？”

    “我不知道?！眴碳{森如實作答, 在師父的呼喚下朝門口走去, “是翠讓我?guī)н^來的, 他說那是你的東西，只是一直找不到時機送出。既然他不在, 我只好代為轉(zhuǎn)交了?！?/br>
    遮擋光線的門簾被撩開, 一閃而逝的刺目陽光讓迪奧有些瑟縮。無心去看膝蓋上攤開的書, 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沙發(fā)上，一手虛虛撐著下巴，眼神漫無目的地凝聚在半空中的某處，黯淡光線中若隱若現(xiàn)的塵埃。

    馬車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終至消失，青年在昏暗無聲的古堡中靜默地坐著，仿佛是一座無知覺的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紅眸輕輕眨動一下，像一對螢火蟲夜里閃爍的尾燈。他沒有去碰桌上的紙袋，而是驀地站起身來，任由膝上的書籍滾落在地毯上，毫不在意地離開了正廳，順著盤旋的石質(zhì)階梯一路向下，來到了底下最深處的冰窖前。

    門未打開時已經(jīng)從縫隙中滲出刺骨的寒意，內(nèi)中環(huán)境則比真正的冰天雪地還要嚴(yán)苛，如果置身其中過久，對人類來說恐怕有生命之危。

    在低溫環(huán)境下，微生物的活動會被有效放緩。平日里是用來保存血袋的場所，但昨天深夜，仗著執(zhí)事的疏忽恣然行兇的吸血鬼，往這里藏了些……別的東西。

    蒼白的霧氣在冰面上盤旋繚繞，高高堆疊的不規(guī)則冰塊之中，橫亙著相當(dāng)突兀的異物——表面帶有金色十字形裝飾的黑棺。

    迪奧面無表情地走上前去，拂去歐式棺木表面的冰塊，略一用力，把棺蓋推開滑到一邊。

    同樣盛滿冰塊、往外溢出雪白寒氣的棺木之中，被喬納森所掛念的執(zhí)事正靜靜躺在其間，雙目緊閉、神情恬靜，戴著白手套的雙手疊放在胸前，儀容標(biāo)準(zhǔn)得就像等待被真命天子吻醒的落難公主。

    被這個莫名的念頭所擾，視線從只殘留著一抹極為淡薄的血色、仿佛落了雪的月季蓓蕾的唇瓣上滑過，沿著瓷白的脖頸倏忽落進了陰影之中。

    他俯下身來，在側(cè)頸搜尋昨晚留下的傷痕。

    對吸血鬼來說，血液象征著力量，他從翠那里掠奪得越多，對方就越是無法反抗他。

    迪奧.布蘭度向來是機會主義者，如果能徹底壓倒這個束縛他、控制他的魔鬼，那么沒有理由不這么做。這次雨宮翠會因為某些無聊的原因?qū)ψ约旱粢暂p心，若是中途放開，下次占據(jù)優(yōu)勢就絕不會再有這么簡單——

    在飛快地揣度了形勢之后，他沒有猶豫，就那樣把執(zhí)事的血液吸取殆盡。

    對吸血鬼而言并不致命，只會暫時因過度虛弱而陷入休眠之中，若是得到新鮮血液的補充，很快就能再度蘇醒過來。

    然而迪奧并不打算那么做。

    他把冰窖里的存糧一掃而空，然后將昏迷不醒的雨宮翠轉(zhuǎn)移到此地，讓低溫進一步減緩執(zhí)事蘇醒的速度。

    此時檢查傷口，也是想看看這個辦法成效幾何。果然，在虛弱和低溫的雙重拖累下，即使過去了一整晚，本應(yīng)瞬間痊愈的、被自己吸食血液而留下的圓形傷口，此時只是隱隱有了愈合的跡象。

    迪奧目光一閃，為了盡量延長對方休眠的時間，再次咬了上去，把新生的微薄血液盡皆吸吮吞食，這才滿意地舔了舔嘴唇。

    味道不錯。

    和那些加了抗凝劑的血包相比，就像精心烹煮的大吉嶺紅茶較之貧民窟帶著腥氣的無味白水。

    他伸出手來，食指沿著黑發(fā)、額頭、高聳的鼻梁和蒼白的柔軟唇瓣一路滑下，最終停留在心臟的位置。

    “你要是乖乖聽話就好了?！?/br>
    他回味著口腔中的甜意，不無惋惜地說著，絲毫沒有察覺這和對方過去的臺詞有多么相似。

    嘗試著控制彼此、壓制對方沿著自己預(yù)設(shè)的道路前進……這一回合，他終于取得了徹徹底底的勝利。

    接下來，要怎么處置你呢？

    ——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過多猶豫的問題。

    風(fēng)騎士領(lǐng)，本來就是為了限制作為吸血鬼的迪奧而選定的偏僻小鎮(zhèn)，如今重獲自由，他必不可能一直留在這里。

    而雨宮這個家伙若是蘇醒過來，肯定又會竭力破壞自己的好事……為了永久的自由，那就只能處理掉吧。

    金發(fā)的青年站起身來，動作輕柔得仿佛擔(dān)憂吵醒睡夢中的愛人，雙臂穿過腋下與腿彎，把執(zhí)事從冰中緩緩抱了出來。

    此時正值上午，風(fēng)清云朗，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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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快進一周，喬納森再次前來拜訪的時候，遭到了掙脫牢籠的迪奧和全鎮(zhèn)尸生人的熱烈歡迎。

    如果不是齊貝林放心不下自己新收的徒弟決定隨行，而他本人又在波紋一道上天賦異稟，已經(jīng)取得了頗高的成就，估計早就猝不及防之下交代在了那里。

    盡管師父建議回頭召集一下同門師兄弟，集結(jié)了力量再來懲jian除惡，但是思緒混亂的喬納森完全聽不進去，大腦之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翠……怎么樣了？

    上周離開的時候，執(zhí)事并未出面相送。這么異常的情況，自己竟然輕輕放過、沒有深究！

    如果那個人還在，必定不會容許迪奧這樣亂來。但既然事實擺在眼前，那雨宮翠的結(jié)局，似乎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

    “別多想?！苯?jīng)歷過更多世事的齊貝林略顯滄桑，一眼洞徹了喬納森的想法，出聲安慰著他，“雖然是吸血鬼，但那兩人之間畢竟還有積年相處的情分——”

    被某個字眼所觸動，喬納森.喬斯達像被針扎了一樣，蒼白的面孔猛地抬了起來。

    “……您根本不知道迪奧是怎樣的人！這種話，放在常人身上的確說得通，但若是于他的目的有礙，就算是我和父親，那家伙也能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

    氣氛陷入了沉重的寂靜當(dāng)中。

    喬納森深深呼吸，為自己的失態(tài)向師父道歉，與此同時，也下定了要當(dāng)面質(zhì)問迪奧的決心。

    盡管痛陳了吸血鬼那令人作嘔的本質(zhì)，但內(nèi)心深處，還是存有一絲僥幸。

    之前那么多年，翠和迪奧都相處得很好，似乎持有某種制衡的手段。再說那個人的本性執(zhí)事也同樣了解，總不至于毫無防備，從而導(dǎo)致最差的局面吧？

    于是，在集結(jié)一干波紋戰(zhàn)士沖進那座熟悉的古堡之后，沒有痛心疾首的批判，沒有慷慨激昂的宣戰(zhàn)，喬納森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著被尸生人簇?fù)?、高踞于寶座的那道身影發(fā)出忘乎所以的質(zhì)問。

    “翠呢？！！你對他做了什么？！”

    而金發(fā)的青年發(fā)出高亢而冷酷的哈哈大笑，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紅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我做了什么，”笑聲停歇之后，低沉的嗓音帶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磁性，意味深長地反問他，“你難道不是很清楚嗎，jojo？”

    “阻攔在本迪奧前進道路上的家伙，永遠(yuǎn)只會有一個下場！”

    他……沒有否認(rèn)。

    微薄的期待如同倒映著幻夢的冰面，在一瞬間被沉重的現(xiàn)實擊打得支離破碎。

    名為理智的弦終于被怒火灼斷，喬納森發(fā)出自己未能意識到的高聲吶喊，波紋纏繞于右臂，向著寶座之上傲慢的吸血鬼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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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宮翠做了一個夢。

    自從成為血族以來，這似乎是從未有過的事。

    而夢的主角也并不是某個幾乎讓他產(chǎn)生ptsd的黑泥精，而是喬納森——沒有自己和艾莉娜相伴、獨自面對吸血鬼迪奧的喬納森。

    斷續(xù)的片段在眼前飛快閃逝，他仿佛一個幽靈，從第三人的視角在半空中無言地觀看事態(tài)的發(fā)展。

    死去的喬斯達爵士、熊熊燃燒的熟悉宅邸，而鏡頭逐漸拉近，整個風(fēng)騎士領(lǐng)都被肆無忌憚的迪奧化為人間煉獄。

    盡管習(xí)得波紋的喬納森毫不畏怯，在同伴們的犧牲助力之下終于砍下了迪奧的頭顱，但后者并未就此死去，而是在尸生人的幫助下潛入了喬納森和艾莉娜所乘坐的游輪，最終如愿殺死了這個一直以來的宿敵，并奪走了jojo的軀體。

    名副其實的噩夢。

    盡管因為前半部分和現(xiàn)實并不相同，而確認(rèn)了這只是未能發(fā)生的某種可能性，但最后看著喬納森力竭倒在熊熊燃燒的游輪上，微笑著和迪奧同歸于盡，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窒息。

    若事態(tài)當(dāng)真演變成那樣，毫無疑問是他這個執(zhí)事的極大失職。

    盡管早知道這二人水火不容，但是、但是——

    【我會竭盡全力，我向您保證?！?/br>
    面對擔(dān)憂后輩的喬斯達爵士，他如此允諾過。那時他就知道，這份義務(wù)等分于天秤的兩端，如此地沉重，但既然已經(jīng)承諾，就絕沒有反悔推諉的理由。

    濃稠的黑暗里，鴉羽一般的睫毛在輕輕地顫動。

    也許……和承諾無關(guān)。

    只是他自己不愿見到那種結(jié)局罷了。

    盡管眼皮沉重得有如千斤重?fù)?dān)，渾身上下傳來的虛弱意味讓人連指尖都懶得動一下，但付出了近乎全部的意志力之后，雨宮翠還是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伸手不見五指的、異樣的黑。

    他又休息一會，攢足力氣抬起手來，果然在離面龐不遠(yuǎn)處碰到了硬邦邦的阻礙物，似乎是塊裹著絲綢的木板。

    好容易把這塊板子推開，確認(rèn)了外界沒有陽光直射，雨宮翠才喘著氣從黑漆漆的滑蓋小盒子里翻了出來。

    等到眼睛適應(yīng)光線，他定睛一看自己那設(shè)計獨特的睡床——哦豁，是個棺材。

    ……這品味，非常迪奧.布蘭度。

    這家伙審美清奇也不是一天兩天，要不是衣柜里全都是雨宮翠事先采買搭配好的成套禮服，難以想象放飛自我的二少爺會打扮成什么樣。

    被想象中的畫面震得臉色發(fā)白，執(zhí)事躺在柔軟的地毯上喘息了一會，讓掉落的san值和告竭的體力一同恢復(fù)。

    頭頂依然有著阻礙，他從側(cè)方鉆出，空間終于開闊了一些，好歹能坐起身來。終于獲取視野的雨宮翠茫然環(huán)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于迪奧的臥房之內(nèi)，手邊就是那張掛著深紅色帷幔的大床。

    他靜默了一會兒。

    二少爺把裝著他的棺材，放在自己床下面……？

    非人類的思維方式果然難以理解，雨宮翠放棄了思考，權(quán)當(dāng)這是對方信任的體現(xiàn)。

    右手邊的書桌上放著一襲熟悉的紅裙，是迪奧母親的遺物?？磥碓谧约夯杳灾螅瑔碳{森直接把它轉(zhuǎn)交給了迪奧——這么說，大少爺已經(jīng)離開了吧？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把窗簾撩起一條細(xì)細(xì)的縫隙，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入夜之后才放心地拉開。本以為過去一天一夜并不算太久，然而抬起撐在桌面上的手之后，面色卻有些變了。

    指腹的位置，粘上了薄薄的灰塵。

    雨宮翠又不信邪地在桌面上抹了一道，拇指和食指搓動，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看起來，有必要找二少爺問個清楚。

    然而遍尋古堡依舊不見人影，甚至還在正廳發(fā)現(xiàn)了明顯的戰(zhàn)斗痕跡，家具上高高濺射著發(fā)黑的血。

    雨宮翠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相當(dāng)不妙的預(yù)感，而在飛快趕往附近的聚居點，發(fā)現(xiàn)整座城鎮(zhèn)都空無一人之后，這種不妙感更是攀升到了巔峰。

    “風(fēng)騎士領(lǐng)被屠戮一空、波紋戰(zhàn)士們討伐吸血鬼”，這不正是噩夢的一部分，只剩下頭的迪奧偷偷潛入游輪之前的那部分內(nèi)容嗎？！

    所幸馬匹還有存活，甚至顧不得吸血調(diào)整狀態(tài)，雨宮翠翻身上馬，毫不停留地朝喬斯達家的宅邸沖去。

    必須盡快趕到，或許還有扭轉(zhuǎn)局面的機會——?。?/br>
    本來還自我安慰那不過是恰好有所重合的夢境而已，而真正趕回喬家，從睡眼惺忪的仆人口中得知“喬納森少爺和艾莉娜小姐準(zhǔn)備乘船去法國度假，今天下午剛剛離家”的時候，仿佛被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骨節(jié)的縫隙里都塞滿了冰渣。

    來不及和睡夢之中的喬斯達爵士打個招呼，雨宮翠把身下已經(jīng)氣喘吁吁的馬匹換下，深深望了一眼二樓熄著燈的漆黑窗戶，毫不耽擱地奔向了港口。

    時間在一點一滴流逝，哪怕心情焦急如焚，他并沒有在轉(zhuǎn)瞬之間就趕到喬納森身邊的辦法。

    而若是足夠幸運，及時抵達現(xiàn)場，又要如何面對只剩下一顆頭顱、寄希望于搶奪jojo的軀體來活下去的迪奧？

    壓低軀體伏在馬背上減小阻力，此刻下意識看一眼系統(tǒng)的計數(shù)：迪奧.布蘭度，信任值為57.

    但他和迪奧并非友人。

    更何況，后者在風(fēng)騎士領(lǐng)犯下了如此可怖的罪行。

    捫心自問，雨宮翠沒有絲毫包庇他的想法，但是……送他入死地的，不應(yīng)當(dāng)是自己。

    不應(yīng)當(dāng)是身為執(zhí)事的自己。

    他把胯/下的馬兒催的愈發(fā)飛快，馬蹄踏著愈發(fā)稀薄的夜色，趕往逐漸明亮起來的晨曦。

    抵達港口時，距離真正意義上的黎明只有一線，尚未爬升出地平線的太陽在大氣層中散射出光線，讓雨宮翠未被衣物遮掩的皮膚開始微微生疼。

    他盡量不浪費時間，瞬間鎖定港口的工作人員，言簡意賅地發(fā)問。

    “去法國的船出港了嗎？”

    “您晚了一步，”對方略帶歉意地回答，“那艘船已經(jīng)啟程了，就在十分鐘之前?！?/br>
    深呼吸以平復(fù)懊惱之情，雨宮翠瞇眼望向已經(jīng)開始朦朧透亮的東方天空，最終還是閉上眼睛，牙關(guān)緊咬著下定了決心。

    黑色的眸子再次睜開時，已經(jīng)又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平靜之色。

    “請給我一艘快艇，拜托了?！?/br>
    盡管認(rèn)為雨宮翠的做法難以理喻，但看在他那副彰顯上流地位的衣著做派、以及隨手簽下的高額支票的面子上，男人還是當(dāng)即請示上級，拍板做了這筆生意。

    “五噸重的游艇，蒸汽動力，核載兩人。您出的價錢足以買下它，所以不必?fù)?dān)心，請盡情使用！”

    為游客自駕而設(shè)計的小艇就停泊在岸邊，并不需要多專業(yè)的cao作。正如工作人員所言，空間不大，容納兩人同乘都是勉勉強強。

    男人解釋說，這是目前最常見的型號，為了前來游玩的中產(chǎn)階級夫婦而準(zhǔn)備的。而如果需要更大噸位的船，就需要花時間從別的港口調(diào)取。

    雨宮翠打量一下并排停放著的三艘小艇，發(fā)現(xiàn)都是同樣規(guī)格的雙人艇，也沒了挑剔的心情，飛快啟動其中的一艘，以和陽光爭搶時間的架勢沖出，在翡翠一般冷色的洋面上拉出飛快消散的白線。

    能找到嗎？能追上嗎？

    本來被晨昏線所追趕，產(chǎn)生愈發(fā)濃重的疑問，然而出航?jīng)]多久，就在遠(yuǎn)眺之時發(fā)現(xiàn)了存在感鮮明的滾滾黑煙。

    ……那艘船，果然出事了。

    快艇趕到的時候，游輪的右舷處已經(jīng)沉沒到幾乎與洋面持平，前端則高高翹起，呈歪斜的三十度角指向天空。

    雨宮翠把小艇停在一旁，趕在清晨第一道陽光灑落在身上之前跳上甲板，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鍋爐控制室。

    進門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倒在血泊之中、雙眼緊閉的喬納森。

    心臟像被無形之手扼住，雨宮翠屏息湊上前去，在簡單檢查之后，總算放下高高吊了一晚的心，好容易松了口氣。

    心臟還在跳動，還活著！但這個出血量，得趕緊找醫(yī)生才行——

    然而外面太陽初升，他已經(jīng)無法出去了。簡單給氣息微弱的jojo做了止血處理，剛準(zhǔn)備到船艙內(nèi)尋找艾莉娜的蹤跡，手腕就被松松抓住了。

    雨宮翠低頭，試探著呼喚：“……大少爺？”

    喬納森瞳孔渙散，對他的聲音沒有絲毫反應(yīng)，只是嗆咳著、以嘶啞的輕聲重復(fù)：“艾莉娜……躲起來了，還有孩子……這里要爆炸了，趕快、趕快離開……”

    躲起來？在瀕臨爆炸的船上，能躲到哪里去？

    還沒來得及思考就直接得出了答案——鍋爐室的墻角，擺放著一具十分突兀的黑色棺材，緊緊閉合的邊緣處還用金屬裝飾拼出了“dio”的字樣，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誰的高端品味。

    若不是時機不合適，雨宮翠簡直就要笑出聲來了。

    他估摸著剩余的時間，拍打著棺材把躲在其中的少女喚出，看了眼她臂彎中的嬰兒，猜測是乘客中的幸存者。

    但是沒關(guān)系，這么小的孩子，游艇還負(fù)擔(dān)得下。

    和艾莉娜一同半拖半拽地把地板上的喬納森抬起來時，陷入昏迷的jojo懷里，滾落下一個毛茸茸的金色球狀物體。

    艾莉娜驚叫一聲，扛著喬納森離遠(yuǎn)了些，而雨宮翠定睛一看，面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從大少爺懷里落下的不是他物，正是尚存生命與知性的、迪奧的頭顱。

    他想了想，到底還是把滾落在地板上、一副厭世表情的二少爺撿了起來，像捧著只寵物貓一樣抱在懷里，還順手揉了揉后腦勺上柔順的金發(fā)。

    原本裝死的迪奧頓時睜開了眼睛，紅眸氣勢洶洶地瞪視著他。

    “無禮！本迪奧的靈魂還沒有落到你手里，至少保持尊重到最后一刻吧！”

    控制室之外傳來了游艇的發(fā)動聲。雨宮翠和迪奧一同側(cè)耳傾聽，那象征著存活希望的噪音漸行漸遠(yuǎn)，很快到了吸血鬼也無法捕捉的地方。

    “我救了喬納森少爺，破壞了你的計劃?！庇陮m翠輕輕地說，“如果沒有我，你本可以得償所愿，成功占據(jù)喬納森的軀體?！?/br>
    回答他的是一聲明顯不悅、但稱不上陷入癲狂的冷哼。

    “是啊，你就是這種讓本迪奧束手束腳的家伙。事到如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討人嫌嗎？”

    銅制的管道由于壓力而破裂，發(fā)出尖銳的哀鳴，噴薄而出的白汽很快彌漫了整個房間，像是整艘船將死之時的喘息和悲鳴。

    完成了心心念念的緊迫任務(wù)，先前催促支撐著雨宮翠前行的動力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又是讓人冷汗直冒的虛弱感。

    他抱著迪奧的頭顱，跌坐進墻角那具審美清奇的特制棺材里，在只剩一顆頭還是很能嗶嗶的二少爺催促下把棺材蓋合上，在黑暗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感受到氣息的迪奧不悅道：“功敗垂成的本迪奧都沒吭聲，什么時候輪到你在這兒傷春悲秋了？給我憋住！”

    雨宮翠低低笑了一聲，倒沒再嘆氣。在愈發(fā)頻繁、更加刺耳的管道炸裂聲中，他把那顆金發(fā)的頭顱舉到眼前，注視著那對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紅眸，問出了醞釀已久的問題。

    “既然早知道我會束手束腳……那之前在城堡里時，為何沒有趁我昏迷痛下殺手呢，二少爺？”

    代替一時沉默的迪奧做出回答的，是不堪重負(fù)的鍋爐終于響起的、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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