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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司宮令在線閱讀 - 第46節(jié)

第46節(jié)

    第七章 難題

    自帝后公開說了那一番話,宮中似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和氣象,每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地籌備著冊禮事宜,再未出任何紕漏,蒖蒖也沒再遇到什么危險,宮中人都對她客客氣氣,偶爾還會有人著意奉承,顯然把她看作了帝后跟前的一大紅人。

    一日,皇帝在嘉明殿用膳畢,猶坐著與蒖蒖閑聊,忽聞皇后求見。皇帝忙請她進(jìn)來,笑問:“怎不早些來一同用膳?”

    皇后欠身道:“臣妾豈敢不經(jīng)傳宣便來打擾官家進(jìn)膳。此時前來,實是有一難題涉及東宮,臣妾不敢擅作主張,所以來請官家定奪?!?/br>
    皇帝便請她坐下慢慢說。

    皇后落座后蒖蒖奉茶與她,她也未顧及飲,先將那難題細(xì)細(xì)道出:“說起來,這原是東宮的家務(wù)事……太子妃從嫁侍女中,有一個叫孟云岫的頗通文墨,能詩善畫,還有一把好嗓子,撫琴作歌時聞?wù)叨颊f如同天籟之音。太子妃小時讀書多蒙她指點,與她十分親近,因此錢家也舍不得讓她外嫁,讓她陪太子妃入了東宮。太子妃有意請?zhí)蛹{她為側(cè)室,但這孟云岫比太子大好幾歲,今年三十了,何況太子對她雖敬重有加,卻無男女之情,因此太子一直未應(yīng)承。而太子也有許多從小服侍他的宮人,其中一個叫于蕊兒,八歲便開始陪伴太子玩耍,如今十八歲了,自然也期盼有朝一日能成為太子側(cè)室。于蕊兒見太子妃向太子推薦孟云岫,難免拈酸吃醋,明里暗里的譏刺嘲諷孟云岫,說她這三十歲的老女人還敢奢望做太子寵妾,真是恬不知恥。孟云岫性情溫婉,一向不與她計較。前日是孟云岫三十歲生日,太子妃想為她設(shè)宴慶祝,她不想勞動?xùn)|宮之人,婉言謝絕,而于蕊兒知道了卻公然譏諷她,說她是欲掩飾自己年滿三十這件事,殊不知東宮上下都明白她已是三十歲的枯木殘渣,太子也覺得礙眼,她還好意思仰著一張老臉巴巴地貼上去邀寵……”

    這話皇帝都聽不下去,怒道:“這于蕊兒牙尖嘴利,如此惡毒,太子妃莫非不會施以懲戒?”

    皇后嘆道:“太子妃太過良善,又顧及到于蕊兒是東宮舊人,認(rèn)為懲戒她是拂了太子面子,因此一直隱忍不說。而太子應(yīng)官家要求,潛心學(xué)習(xí)治國之道,也難分心料理家宅之事,這些口角之爭也無人告訴他……前日于蕊兒譏刺孟云岫的話說得格外難聽,且又是當(dāng)眾說的,孟云岫也抹不下面子與她爭執(zhí),就流著淚跑回房中閉門不出。太子妃聽說了親自去看她,婢女叩不開門,太子妃讓內(nèi)侍破門而入,見孟云岫已懸梁欲自盡……”

    皇帝蹙眉問:“救回來沒有?”

    皇后道:“好在發(fā)現(xiàn)得早,命救回來了,只是脖頸腫得不成樣子。這兩日孟云岫一直說不出話,太醫(yī)看了說,嗓子一定會受損,就算日后能說話,嗓音也會嘶啞難聽,以前那把好聲音恐怕再也不會有了?!?/br>
    “這于蕊兒無異于以口舌殺人,其心可誅!”皇帝忿忿道,又問皇后,“太子妃和太子如何處罰她?”

    “難就難在這里?!被屎筝p嘆一聲,“太子妃這兩日一直守著孟云岫,以淚洗面,別人問她如何處罰于蕊兒,她只是冷冷地說:‘請殿下處分?!怯谌飪涸缫雅艿教痈巴纯蘖魈?,反復(fù)訴說陪伴太子多年的經(jīng)歷,抓住太子袍裾苦苦哀求。太子一向仁厚心軟,若要重罰也狠不下這心,便派人把于蕊兒送去交給魏宮正,請宮正處罰。而魏宮正也十分為難,罰輕了怕難平太子妃怨氣,罰重了怕太子不悅,所以來向我請示……”

    皇帝了然:“你的顧慮與魏宮正一樣,何況涉及東宮,你也不好做主?!?/br>
    皇后赧然低首:“妾無能,但求官家圣裁?!?/br>
    皇帝道:“這類事,若依宮中慣例,只須將于蕊兒逐出宮,勒令出家,做女冠?!?/br>
    皇后遲疑,默然不應(yīng),顯然認(rèn)為這并非合適的方案。

    蒖蒖見狀,輕聲對皇帝道:“官家,恕奴直言,奴記得上次女史郝錦言陷害馮典膳后,宮正想把郝錦言等人逐出宮做女冠,太子阻止了,說逐出宮即可,不必勒令出家,毀其一生。太子與郝錦言等人素不相識,都不忍見她們出家,何況是服侍他十年的宮人。”

    皇后亦道:“是呀,若官家如此處置,太子縱不反對,心里也必不好受,恐生怨氣?!?/br>
    “只逐出宮不讓她出家?”皇帝很快惱火地否決了這個方案,“那不是便宜她了!不行不行?!?/br>
    第八章 夢魘

    林泓近來異常疲憊。聚景園寢殿竣工在望,細(xì)節(jié)卻還有頗多需要推敲處,林泓每夜均挑燈看圖紙,冥思苦想。而冊禮宴會的看盤也是一大不易完成的任務(wù),除了每日教授翰林司內(nèi)侍,那株需要他憑空創(chuàng)造的蒼松古樹更是令他耗盡心力與體力。先描繪出心中理想的樹形,再在御苑園丁提供的樹枝樹樁中精挑細(xì)選,用木工工具處理粗枝,較細(xì)的枝條曼妙的線條卻通常是他一枝枝徒手彎折而成??v有學(xué)徒幫手,但一看他們處理得不合心意,少不得又自己重做一遍。他做事一向力求完美,設(shè)計好的枝條就算別人贊不絕口,他也會默默反復(fù)端詳,看到自覺有缺憾處,又一遍遍修改,一日面對蒼松往往會站著勞作六七個時辰,其間甚至不愿停下來飲水進(jìn)食,而夜晚改完聚景園圖紙后,可供睡眠的時間便不足兩個時辰了。

    如此多日,人頗憔悴。這天如常在大慶殿東廡拼接樹枝,忽感一陣眩暈,身子晃了晃。在旁觀看他創(chuàng)作的入內(nèi)都知張知北忙出手相扶,見他面色蒼白,眼周青黑,當(dāng)即喚來幾名小黃門,讓他們送宣義郎去翰林醫(yī)官院。

    見張都知派人送來,翰林醫(yī)官院亦不敢怠慢,立即請出郭思齊為林泓診斷。郭太醫(yī)望聞問切一番,確定是疲勞所致,囑咐林泓暫且在醫(yī)官院內(nèi)休息,今日勿再勞作,又讓韓素問為林泓按摩頭部及肩頸。片刻后林泓緩過神來,韓素問見他面色轉(zhuǎn)好,笑著建議他去堂中聞聞香,品品茶。

    那醫(yī)官院堂中窗明幾凈,博山爐里飄逸而出的香氣以龍腦為主,令人耳目清明。林泓緩步入內(nèi),在韓素問的介紹下開始仰視堂中所懸的歷代名醫(yī)畫像。前面幾幅繪著世人耳熟能詳?shù)纳襻t(yī),例如扁鵲、華佗、張仲景、孫思邈,隨后是一些國朝國醫(yī),大多為翰林醫(yī)官院的著名醫(yī)官。

    意識到后面那些醫(yī)官的身份,林泓心跳加速,呼吸又漸趨急促,前行的步伐愈顯沉重。將走至最后一幅畫像前時,他有些踟躕,但在韓素問熱情引導(dǎo)下終于還是繼續(xù)啟步,徐徐朝那最后一名國醫(yī)走去。

    果然是他。那清瘦的面龐,冷峻的神情都與記憶中一樣。林泓頓感氣血上涌,不自覺地捂住胸口,開始喘不過氣來。

    而韓素問渾然未覺,兩眼熱烈地盯著那幅他心目中神祗的畫像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這是張云嶠張國醫(yī),官家最信任的大國醫(yī),治好過很多人……非但醫(yī)術(shù)好,估計還成了仙,有事對著畫像祈求于他會特別靈驗。我每逢考試都要拜他的,可惜上回考試時這廳堂修葺,把名醫(yī)畫像撤下收在庫房中,使我不得向他禱告許愿,所以就沒考上……”

    他的講述被“咚”的一聲響打斷,那是暈厥的林泓頭撞在一旁的柱子上發(fā)出的聲音。韓素問詫異地側(cè)首,見林泓與木柱交錯而過,斜斜地倒了下去。

    林泓陷入一陣黑暗混沌中,須臾似乎又有了意識,發(fā)現(xiàn)自己化作了四五歲的孩童,眼前間或有零碎畫面閃過:

    雙目紅腫的母親打開他臥室的門,牽起他,說:“泓寧,走,我們?nèi)ヒ娔愕??!?/br>
    母親牽著他,走進(jìn)一處晦暗隧道般的所在,那里有一道道帶鎖的門,每道門邊都站著幾名卒吏,他們看看母親手里的憑據(jù),冷漠地開了鎖。母親就這樣帶領(lǐng)著他,走向那陰冷潮濕,兩壁都是囚牢的隧道最深處。

    一名男子從最里面的囚牢中走出,手里提著一個醫(yī)藥箱,發(fā)現(xiàn)母子二人,他駐足而立,冷冷地注視他們。

    母親渾身顫抖,怒不可遏地沖過去,大聲斥問那人:“你為什么在這里?你又對我夫君做了什么?”

    那人并不回答。母親素日是那么溫柔的淑女,此刻竟難抑滿腔憤懣,伸手劈頭劈腦朝那人打去。那人也不躲閃,任她打了很多下才一把握住她手腕,將她甩開,然后大步流星地出去,消失在入口光亮中。

    他跟在失魂落魄的母親身后走進(jìn)囚室,見父親躺在地上稻草堆中,囚衣上滿是傷痕染成的血污,大多已經(jīng)干成褐色了,雙目緊閉,眉頭深鎖,一點血色也無,整個人看上去如同石雕。

    母親試了試父親鼻息,眼神和動作都瞬間凝滯了,良久后才抱住父親放聲痛哭。

    而他只是站立在一旁呆呆地看,尚未意識到這就是死亡,而父親的死亡意味著什么。

    母親強抑悲聲,振作精神為父親換上自己帶來的衣裳,并為他梳頭。當(dāng)她手托起父親后腦處時,似乎感覺到什么,迅速推父親側(cè)身,撥開他腦后的頭發(fā),凝眸尋找。

    她從那里緩緩拈出了一枚銀色毫針,末梢處的紫紅色血跡襯得針尖的光芒格外雪亮。

    凝視著那點冰冷的光,他止不住地戰(zhàn)栗起來,首次感覺到了對生命喪失的深深恐懼。

    囚室景象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母親臨終時的房間。

    她顫巍巍的手抓起枕邊一個木匣子,遞給他。

    他愣怔著打開,毫無準(zhǔn)備地,任那一點毫針的冰冷光芒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

    “那個人,叫張云嶠,太醫(yī)張云嶠……”

    母親用盡最后的氣力,喃喃道。

    這是他多年來反復(fù)出現(xiàn)、難以擺脫的夢魘,常在半夢半醒之間出現(xiàn),令他分不清是夢還是從深鎖的心間逃逸而出的回憶。從小到大他不知道被這夢魘驚醒過多少次,經(jīng)常會淚流滿面,乃至大聲哭喊,幸而,有洛微,每次聽見他叫喊,她都會奔到他身邊,摟著他柔聲安撫:“有jiejie在呢,不怕……”

    林泓徐徐睜開眼??諝庵袕浡鴾嘏乃幭?,因四周安靜,甚至能聽見藥罐里熬煮的藥汁在火上汩汩翻騰的聲音。

    他自榻中坐起來,只覺眼前景象在蕩漾,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身處何方。

    房中一隅有個小茶爐,爐上擱著一個熬藥的砂罐,而一個身姿窈窕的姑娘背對著他,正手持蒲扇,坐在爐邊扇著火,不時低首查看藥罐內(nèi)湯色,少頃,大概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她站起來,輕輕舒了舒腰,松了口氣。

    林泓雙目潮濕,邁著飄浮的步伐向她走去,自她身后伸臂擁住了她。

    她受了一驚,略一掙扎,旋即意識到是他,便安靜下來,乖巧地依于他懷中,保持著沉默。

    像怕她忽然逃逸,他將她摟得更緊了,下頜輕抵在她額發(fā)上,他閉目,控制著鼻端的酸楚,夢囈般喚出適才縈繞于心的名字:“洛微……”

    她渾身一顫,姿勢瞬間變得僵硬。然后她輕輕掙脫他的擁抱,轉(zhuǎn)身看向他,努力朝他微笑:“林老師,藥熬好了,我給你盛一碗?!?/br>
    柳洛微最近頗不順心。見太后鳳體違和,她四處尋訪、花重金買來許多珍稀藥材和補品送至慈福宮,沒想到被太后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并讓人傳話道:“老身體虛,怕受不得這般進(jìn)補,還是柳娘子自己用吧。心肝腸肺若有什么不妥,還望盡快調(diào)理好了,早日為官家再添一個皇子?!?/br>
    將這話琢磨了好幾遍,柳洛微又差人去請程淵來芙蓉閣,三番四次地邀請,程淵才勉強前來,躬身問她所為何事。

    柳洛微將太后退禮品之事說了,問程淵:“這些年我侍奉太后不可謂不盡心,然而太后始終不待見我。此前受程先生提醒,我已很少為官家做飯,舞如今也不跳了,太后卻為何對我依然如此冷淡?”

    程淵道:“太后前半生曾隨先帝顛沛流離,后半生居于這修羅場般的后宮,什么人沒見過?娘子做過的事,她看在眼里,娘子的用心,她不看也知曉,以后娘子再怎么孝敬她,只怕她也很難消除對娘子的成見了。”

    柳洛微屏退左右,再對程淵微笑道:“程先生且說說,太后看見我做什么了?!?/br>
    程淵淡淡道:“御廚、翰林司和儀鸞司大幅虛報賬目,大約開始于三年前,而那時,正是官家讓娘子替代裴尚食掌御膳先嘗的時候,娘子起初只是代裴尚食品嘗御膳或為官家做菜肴,后來便插手監(jiān)管御廚賬目,從此后,與御膳、宴會相關(guān)的賬目便不清不楚了?!?/br>
    柳洛微一哂:“程先生慎言,我一弱女子,哪里指揮得了那些官吏做這事。”

    “所以,此前入內(nèi)內(nèi)侍省和宣徽院必然早有了娘子打點好的人。”程淵道,“娘子借御廚、翰林司、儀鸞司斂財,又拿獲得的財物繼續(xù)賄賂朝廷命官,幾番下來,宮里朝中估計已有了娘子不少親信?!?/br>
    柳洛微也不否認(rèn),輕嘆道:“我出身低微,在宮中毫無根基,若不找些可適時援助我的人,只怕早已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后宮中?!?/br>
    “娘子收手吧,繼續(xù)下去,難免引火燒身。太后早已看出你的心思,見官家獨寵你,又不便直言,便想出了召民間女子充實尚食局的法子,最后陰錯陽差,冒出個吳蒖蒖,改變了娘子把持cao縱御廚的局面。有她在,娘子就算生產(chǎn)了也不能重掌御膳先嘗,所以那些賬目也沒有理由監(jiān)管了……”程淵停下來,著意看了看柳洛微,又道,“說到這里,娘子是不是應(yīng)該解釋一下吳蒖蒖宮外遇險的事?”

    “什么遇險?與我無關(guān),程先生請勿無端指責(zé)?!绷逦⒗涿娴馈?/br>
    程淵朝她一揖:“程淵失言,還望娘子原宥?!?/br>
    柳洛微又呈出溫和笑意:“程先生言重了。我知你句句出自肺腑,原是為我著想。我在宮中舉目無親,幸得先生關(guān)懷照拂,十分感激。我愿拜先生為義父,日后對先生便如父親一般奉養(yǎng),希望先生也能視我如女兒,太后面前,多為我說幾句好話,凡事多加提點……”

    “老奴沒那福分?!背虦Y略略提高聲音打斷她,道,“我今日與娘子說這些,無非是覺得娘子有兩分像一位故人,所以忍不住稍加提醒。日后該如何行事,還望娘子自行斟酌,老奴豈敢再干涉娘子之事?!?/br>
    言畢,程淵轉(zhuǎn)身欲出門,柳洛微卻揚聲喚他:“程先生!”

    程淵止步,但亦沒回首。

    柳洛微起身,慢悠悠地踱步至他面前,意味深長地微笑著,問他:“菊夫人近來可好?”

    第九章 年輪

    不出所料,柳洛微看見程淵轉(zhuǎn)向她的眸中射出了兩道銳利的光,她不由加深了笑意,有條不紊地開始講述發(fā)現(xiàn)他秘密的經(jīng)過:“上次我要送廚娘給先生,先生謝絕,我暗暗欽佩,認(rèn)為先生與眾不同,潔身自好,食色皆不愛,所以改贈瓊花給先生。送花到適安園的內(nèi)侍回來說,先生園子里奴仆均為聾啞之人,我按捺不住好奇,正巧有個廚娘生病燒壞了嗓子,就派她去適安園應(yīng)聘。先生不忘讓人測她雙耳聽力,好在這廚娘定力好,竟然通過測試,入了先生園子?!?/br>
    程淵冷笑:“娘子栽培的人,必然是十分妥帖的,這點定力算什么,但凡娘子需要,隨時生病毀嗓子?!?/br>
    柳洛微也不否認(rèn),繼續(xù)道:“她不久后就得知先生買這適安園原是為金屋藏嬌,鎖了一個天仙般的美人在園中樓上。這美人每日茶飯不思,也是機緣巧合,我那廚娘做的膳食尚能入美人的眼,她送飯上小樓的機會便多了些,偶有幾次,聽見了先生與那女子的對話……先生稱她,菊夫人?!?/br>
    程淵面不改色,道:“她是我買來的舞伎,因我傾慕菊夫人當(dāng)年風(fēng)采,所以以菊夫人之名喚她?!?/br>
    柳洛微一哂:“這位菊夫人,好幾回追問先生一位叫蒖蒖的姑娘近況,先生的回答,顯然是在說吳掌膳,這就更有意思了……我查了吳蒖蒖身世,得知她是浦江人,母親名叫吳秋娘。隨后我又讓人查了先生近幾年行蹤,詢問了隨先生出行的內(nèi)侍,知道先生曾去過浦江,并帶回過一位名叫吳秋娘的女人,然而這吳秋娘剛到臨安,先生就對外聲稱她染病身亡了。我委婉向官家詢問菊夫人的下落,他說菊夫人當(dāng)年自請出宮,居于先帝賜給她的園子,但不久后便失蹤了,從此杳無音訊。我又向仙韶院的人打聽,她們說菊夫人出宮前往來密切的人是劉司膳和太醫(yī)張云嶠,而菊夫人出宮之后,這兩人也同樣失蹤了。我便又讓人去翰林醫(yī)官院查了張云嶠當(dāng)年的出診記錄,發(fā)現(xiàn)菊夫人出宮前頻頻獲他診治……”

    柳洛微盯著程淵日益陰沉的面色,放緩了語速,說出她推斷出的結(jié)論:“若我所料未差,菊夫人應(yīng)該是與張?zhí)t(yī)暗生情愫,出宮后與他私奔了……或許,還有劉司膳?兩人效仿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不足為奇……而吳蒖蒖就是菊夫人與張?zhí)t(yī)的女兒?!?/br>
    程淵容色未變,但攥緊了隱于長袖下的拳頭。

    柳洛微依舊含笑,走至他身側(cè),低聲道:“你說,如果此事被太后得知,她會有多少理由,列出多少條罪名,用多少種刑罰來對付菊夫人?僅背叛先帝、私奔生女一條,就足夠挫骨揚灰了吧?”

    “她沒有背叛過先帝!”程淵終于忍不住瞪著她怒道,“她從未生過孩子,吳蒖蒖是張云嶠和劉司膳的女兒?!?/br>
    柳洛微有些錯愕,旋即又笑了,柔聲道:“這就對了,你我坦誠相對,知無不言,這樣多好。只要先生與我相互扶持,一同在宮中活下去,我自會像保護(hù)自己一樣保護(hù)菊夫人。”

    程淵自知入了她的套,閉目調(diào)整呼吸,須臾再看柳洛微,一聲嘆息:“娘子到底想要什么?”

    柳洛微沒有立即回答,默然片刻,手輕輕撫上自己小腹,目光投向門外小庭深院,淡淡一笑:“我又有身孕了。太醫(yī)說,從脈象看來,很有可能是位皇子。”

    那聲“洛微”一出,蒖蒖與林泓這幾月來日趨親密的氛圍被霎時打破了,那天兩人都沒再多說什么,蒖蒖表達(dá)了帝后對林泓的關(guān)心,林泓客氣道謝,在看著林泓飲下藥汁后蒖蒖叮囑他多休息,旋即匆匆離去,林泓也沒表示挽留,只是目送她遠(yuǎn)去的目光頗顯惆悵。

    雖然皇帝讓林泓修養(yǎng)幾日,暫停所有工作,林泓次日還是出現(xiàn)在了大慶殿,仍舊帶領(lǐng)著內(nèi)侍繼續(xù)修飾看盤。將近酉時,林泓見內(nèi)侍的活完成得差不多了,便讓他們回去歇息,而自己仍留在東廡端詳松樹,不時調(diào)整枝葉。

    少頃,蒖蒖端著一盅雞汁梅花湯餅入內(nèi),說是官家讓她送來,囑咐林泓注意進(jìn)食。林泓致謝,洗凈手,接過湯餅嘗了嘗,便明白這是他教給蒖蒖的做法,遂會心一笑:“做得比你在問樵驛時的好多了?!?/br>
    蒖蒖微笑道:“終究不及老師做的好。”

    林泓頓時想起,當(dāng)年那風(fēng)雪夜,他將蒖蒖救至自己房中,隨后便做了這梅花湯餅,以備她醒來時食用。想必她一直記著,這兩年來不知做過多少次,才能做到形、色、味都無限接近自己那一盅的程度。

    心微微一顫,看她的目光更柔軟幾分。

    蒖蒖請他繼續(xù)進(jìn)食,自己坐下靜待,廡中便歸于沉寂,只有一點輕微的湯匙碰到容器的聲音偶爾響起。

    為了掩飾此間的尷尬,蒖蒖打量四周,稍后拾起一片薄薄的松樹枝干橫截面,細(xì)細(xì)觀察。

    那是林泓修改枝干長度時鋸下的。見蒖蒖指頭在年輪上撫過,林泓便道:“這一圈圈的痕跡,一明一暗即代表樹生長了一年。你且數(shù)數(shù),這一株活了多少年?!?/br>
    蒖蒖由內(nèi)而外,認(rèn)真地數(shù),少頃抬起頭來,笑道:“十八,它跟我一樣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