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在下(下)
等到那兩名壯漢追到這邊洞口,韓青禹四人早已經(jīng)過河,消失在另一邊了。 不得不說,渠氏的選址真的很好。 村落向外除了走那個溶洞之外,便只能攀緣絕壁,隱蔽性極強。內(nèi)里自成一個天地,而且方圓不小,兩面都有梯田如畫。 不算寬廣的河流自西北方向,從高處緩緩而下,落到平地后取道向東,過村前。 過河抬頭,韓青禹和溫繼飛不約而同“嘖”了一聲。視線中,一片錯落有致的徽派房屋,在山勢平緩的坡度上漸次鋪開。 “有點氣派的?!?/br> “以村子來說,規(guī)模也不小了?!?/br> “嗯?!眳切羿帕艘宦?,大約能聽出來,渠氏這里真的比他以前待的于氏要強上太多。 其實它比封龍岙都要強好多。 “可是我們封龍岙風水好啊,有龍。山勢伏龍,天封地蘊。而這里,像一個甕?!?/br> 韓青禹在心里替老家破村子辯說一句。 聽龐經(jīng)合轉述父輩的說法,渠氏在隱世之前應該是地方上的小軍閥,有錢有槍有人,在那個混亂的時代里被蔚藍選中接觸,重點培養(yǎng),卻又最終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蔚藍。 所以不論是自身實力,還是帶走的物資,他們都是隱世家族里最多,最強的。 向前,又過兩道關卡。 一樣都是龐經(jīng)合上去交涉。韓青禹有點遺憾,因為他們沒有再遇到敲詐,兩關都過得很順利。 這種情況,硬上去搶的話……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就是會感覺有點突兀和尷尬。 “算了,忍忍,先搶大的?!表n青禹剛嘀咕完。 “歡迎,歡迎!哎呀,瞧我這記性,幾位是?” 聲音里帶著熱情和笑意,從前方傳來。朱管事一身簇新,身后帶著四名渠氏的隨從,走到韓青禹等人面前拱手。 龐經(jīng)合抱拳拱回去,照剛才那樣做了自我介紹。 這時間,這位置,路邊來往的人,漸漸開始多起來了,朱家明伸手請說:“正好,我這也要上去,不如一起,來,我為各位引路。” 向上的一路,朱家明細致說了餐宿安排,沿途又指給韓青禹晚上要舉行集會的村中廣場,以及來往廣場各方向的通路。 晚飯像是農(nóng)家的宴席,吵嚷但是還算豐富。 只是等級仍在,戰(zhàn)奴和各家家族成員,被涇渭分明的區(qū)隔開來。韓青禹幾個也不挑,就坐在戰(zhàn)奴區(qū),一個臨時搭建的草棚里,很快吃完了出來。 此時天已經(jīng)黑了,渠氏村中各條道路,路邊高處都燃著火把。其中最盛大的一處,火光巨大而明亮,正是一會兒要集會的村中廣場。 “我們這就過去嗎?”龐經(jīng)合看著那邊問。 “先逛逛,消消食?!表n青禹想著先去實地熟悉一下環(huán)境,方便必要時跑路,轉頭走進一條略有些幽暗的小路。 這一次他做好了要拼殺超級的準備,但是如果可以不打,自然是搶了就跑最好。 “閃開!好狗不擋道?!蓖蝗磺胺胶诎抵幸粋€粗暴的聲音響起。 四個身影正面而來。 龐經(jīng)合站那看了一眼,“草,我當是誰呢,曹氏老二,牛個屁???!” 聽這意思,這個曹氏似乎在龐經(jīng)合的眼里,也不算太強。 “可能他們見我們是從草棚那邊出來的,把我們當成戰(zhàn)奴了。這賤嘴,敢跟我們不干不凈的,他找死!” 龐經(jīng)合說著轉頭,心想著,那曹老二你特么算是完了啊,我身邊這三個脾氣可不好…… 因為韓青禹和吳恤的實力,還有之前在溶洞口發(fā)生那件事,老龐現(xiàn)在正處于一個十分膨脹和暴戾的狀態(tài)。 像是一個憋屈壞了的人,隨時都期待碰上點事,然后跳出去大喊一聲:“我看誰敢惹我……們!” 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拉了拉他胳膊。 “……”龐經(jīng)合錯愕地發(fā)現(xiàn),韓青禹、吳恤和溫繼飛三個,竟然都已經(jīng)讓到路邊上了。 路很窄,他們只能貼墻站著。 “讓了?這就讓了?!” “狗欸,這都不生氣的嗎?!” “變化這么快?!” “所以我們到底是很橫,還是很慫?。?!” 龐經(jīng)合轉不過彎來了,愣愣地被拽到路邊,一樣貼墻讓路。 曹老二帶著手下甩著胳膊,大搖大擺當中走過。 “明白了,這已經(jīng)是在村里了,小不忍則亂大謀。”龐經(jīng)合回過神來想了想,看著韓青禹,心說:“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br> 這時候,已經(jīng)過去的曹老二突然停住了腳步,帶著思索回憶的表情,緩緩轉回頭。 “你是……”曹老二目光看向吳恤,“于氏的戰(zhàn)奴?是吧?小爺認得那桿黑槍。” 吳恤點一下頭。 “怎么,于氏不是已經(jīng)沒了嗎?!” “嗯。” 曹老二笑一下帶人走過來,走到吳恤面前站定,說:“狗命挺大啊!來,槍給我看看?!?/br> 他的手伸在那里。 吳恤沒動。 “所以這是要明搶了!”“好能忍啊。”“可是現(xiàn)在怎么辦?要不我上去周旋一下?”龐經(jīng)合心想著,正要邁步過去。 曹老二不耐煩了,手再一伸,“拿來!老子叫你……” “砰!” 吳恤沒吭聲,直接一腳給他踹翻在地上。 人一聲不響直接昏了過去,趴地上不動彈了。 同時間,韓青禹把曹氏的三名手下砸暈在現(xiàn)場。 然后…… 韓青禹:“這么窮,才兩塊?” 溫繼飛:“這個曹二爺好一點,有五塊!” “刀要嗎?”吳恤問。 “不要?!表n青禹說:“那個玉佩可以拿走?!?/br> 吳恤:“嗯?!闭掠衽?。 溫繼飛把人翻過來,“那這個金牙要不要敲下來???” 韓青禹看他一眼,“惡不惡心啊你?” 龐經(jīng)合茫然地站在那里,看著面前三人一邊狀態(tài)平和的對話,一邊彎腰仔細翻檢曹氏四人的衣服,拿走源能塊和他們認為有用的東西。 “好熟練的樣子?!薄昂闷匠5母杏X。” “可是不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嗎?” “又變了?!” 幾聲輕響,地上的四人被拎起來,扔過高高的院墻,扔進旁邊沒有火光的一個院子里。 然后,他們拍了拍手,繼續(xù)散步向前走去。 “走了,老龐?!睖乩^飛回頭招呼了一聲。 “啊,好?!饼嫿?jīng)合小跑追上去,看見三人各自動作,把源能塊等東西收起來……他突然間悟了:原來一切的關鍵,在于搶東西。 早說啊,龐經(jīng)合心里激動一下,正好他在這邊還有幾個人存著舊怨呢,當下熱切說:“走!咱……” “去哪?”溫繼飛問。 “我?guī)銈內(nèi)屃硗鈳讉€人?!?/br> 韓青禹站住了,轉頭看看他,“不是,老龐,你好像誤會了。” 龐經(jīng)合也停住,轉頭看向韓青禹,心想:誤會了嗎? “我們并不是你想的那種人,更不是來搶劫的。而且我們這次還有大事要辦呢?!表n青禹說。 所以你是知道咱們有大事要辦的???!那你們這……龐經(jīng)合委屈巴巴地扭回頭企業(yè),看了一眼那邊那個靜悄悄的院子。 “那是因為他們先想搶我們,我們沒辦法才反抗的?!睖乩^飛誠懇說。 吳恤:“嗯。” “……”龐經(jīng)合捋了捋,大概稍微清楚了一些,但是大事呢?這樣真不會影響大事嗎? ………… 韓青禹四人坐在條石臺階上,身后火把高掛,圍了廣場一圈。 但是整體來說,四周都還是有些暗。 最亮處在廣場正中,那里一個大型的火堆熊熊燃燒著。從火堆向北,立著兩排柱子,每根柱子頂上都有一個銅盆,銅盆燃著火。 柱子延伸的那頭是一個由整塊青石打造而成的高臺。 渠氏,渠宗興,現(xiàn)在站在臺上。剛說完開場白。 老頭一身明時員外的打扮,看著大概六十來歲的樣子,留了山羊胡子,有些白。 “超級?。俊睖乩^飛小聲問。 “大概吧?!表n青禹說:“這樣也看不出來。” “這群人搞得跟古代一樣,感覺好尷尬?!?/br> “嗯?!?/br> “說起來,今天這里好些人,老夫都認不出來了。”臺上,渠宗興突然感慨,笑了笑說:“你們大概也是如此吧?畢竟這么多年各自修行,有的都已經(jīng)幾十年不見了啊?!?/br> 臺下各處紛紛附和說是。 “既然這樣,以后大家要同舟共濟,我想還是先互相都認識一下的好?!鼻谂d轉身,伸手示意,說:“就從這邊開始吧,依序,請到臺上來。” 臺上上去了第一個人。 “老夫祁連羅氏……” 臺下,龐經(jīng)合苦著臉,滿眼憂慮,轉頭看了看韓青禹,“現(xiàn)在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輪到我們怎么辦???我們……” 正說著呢,臺上已經(jīng)又換了一個人?!霸谙麓喜苁?,我是曹……那個,你們有人看見我家老二了嗎?” “我家老二剛不見了?!?/br> 哄笑聲中,龐經(jīng)合做了個無奈懊惱的表情,“你看?還有那個小胡子管事呢,我一會兒上去肯定被認出來?!?/br> “沒事,我去?!表n青禹笑一下說。 現(xiàn)場繼續(xù)。 渠家手下的效率很高,沒一會兒便有人回報,說找到曹家老二了,現(xiàn)正在把人抬過來。 人是被打暈的。 臺下當場有些sao動,但是還好,情緒不算太激烈,畢竟打暈不是打死,可能是臨時沖突或者舊怨,下手的人雖然不識大體,但也還好。 人一個接一個的上去,下來,其中多數(shù)都有族屬,但也是有一些,跟韓青禹他們一樣,是亂七八糟湊在一起的一小群人。 “這邊哪位代表?請?!币幻舷氯苏驹谂_下伸手示意。 韓青禹站起身,從前方坐的人群間走過去。 “糟!”韓青禹心底嘀咕一聲,他什么都想了,唯獨忘了提前想好一件事,“我上去說我叫什么?!” “韓蜻蜓、韓青樓,韓青青,韓青花瓷……”銹妹幾個給取的一堆名字,亂七八糟地往外冒。 滾啊!韓青禹甩了下頭,把它們趕出去,同時一步停在高臺上,立定后,先照其他人的樣子拱手。 “在下……” “就是他!三少爺,就是他!”高臺側邊,聲音傳來。小胡子一手激動地抓著一個三十來歲男子的衣袖,另一手指著臺上。 “就是這個人,今天強闖洞口,搶了我們的……” 三少爺轉頭看了他一眼,制止他往下說出源能塊的事。 源能塊是這位三少爺私下叫小胡子去敲詐的,事情可以做,是因為他相信那些會被敲詐的,一定都是不敢在渠氏這里直接抱怨的,不過眼下這個場合,還是不說的好。 既然人已經(jīng)找出來了,他完全可以等私下再去解決。 渠三少爺是這么想的,但是臺下其他人不啊。他們正是剛剛依附過來,準備從此唯渠氏馬首是瞻的時候呢,都急著表現(xiàn)。 當場,眾怒生。 “大膽,你竟然敢在渠氏山門放肆?!” “這成何體統(tǒng)!” “這若不加懲戒,以后還怎么行事?” “啊,嗚……”一聲哭號,曹家老二剛被抬到現(xiàn)場,就從地上掙扎坐了起來,指著臺上,大聲嚎說:“就是他,就是他和另外三人打的我們……” 曹氏族長站起來,猶豫了一下,沒有沖動,而是抱拳向現(xiàn)場拱手,再向另一邊的渠宗興躬身一下道: “犬子受傷事小,但是各位,還有渠老爺,此人竟然敢在今日此地動手傷人,老夫覺得實在是對渠氏極大的不敬,也是對我等聯(lián)盟的不敬……” 再一次,譴責聲四起,一片嘈雜聲中。 “我打他,是因為他想搶我同行朋友的武器在先。”韓青禹大聲但是并不急切地開口解釋,說完一個,轉過去,“至于這位小胡子管事,他之前在洞口外……” “既然他敢對渠氏和聯(lián)盟不敬,干脆,今天就拿他立規(guī)矩!”臺下的紛亂中,一聲特別突出的大吼。 “好!事情發(fā)生在我渠家的地界上,我來拿下他!” 渠三少爺不愿意讓聽韓青禹繼續(xù)說下去了,不想他說出源能塊的事,當即借著這一聲群眾的聲音,開口。 然后出手。 “頌!”源能爆發(fā),渠三少爺兩步蹬地,身形閃動向前躍上高臺,直撲韓青禹。 “鏗!”劍出! 廣場火光震動一下。 “渠三少爺厲害啊!” “嗯。很強?!?/br> “果然不愧是渠氏!” “不會直接殺了吧?” “應該不會。” 目光聚焦,臺上,渠三少爺一身白衣,橫貫的姿態(tài)宛如一條蛟龍,持劍橫拍。 聲勢驚人。 歡呼聲和恭維都預備好了。 臺上,韓青禹簡單讓了一步。 站在那里,抬手,手肘向下,砸下去。 “砰!” 下一幕,渠三少爺直挺挺砸在地上,暈了。 他手里的長劍磕在地上,鏗一聲,脫手…… 臺下瞬時間一片死寂。 長劍彈起翻滾,“當啷……啷啷……當?!?/br> 落在高臺下。 韓青禹還是站在那里,就像沒動過一樣,重新拱了拱手,神情思索一下,說: “我剛說到哪了?哦,在下……在下韓無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