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還是李綱親自帶頭。

    李綱當眾宣布捐出他的全部身家，充為國用。

    隨后是吳敏和宗澤。

    可他們這些人都是不善生財之道的清官，全部家當也沒有幾個錢。

    趙佶不得不以圣旨的形式，昭命宗室、朝臣、勛貴和京師大商賈、士族高門捐款捐物。

    皇長女趙玉盤夫妻帶頭捐了一萬錢，京師韓家也捐出五萬錢，眾人響應(yīng)，這才陸陸續(xù)續(xù)湊齊了五十萬錢。

    京師各家商賈還捐贈了大量的糧食、物資和rou食，以及酒水、布匹等物。

    眾人皆知，若沒有滑州一線兵馬誓死血戰(zhàn)，京師保不住，而日后，還是要指望王霖的伏虎軍繼續(xù)效死，為國捐軀。

    目下大宋實際上是一個國窮民富的狀態(tài)。

    大量的財富都累積在權(quán)貴、士族和商賈手上。

    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xué)士、東京留守使宗澤，率五千神武軍押運犒賞物資離開京師，趕往滑州。

    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初九，晴。

    宗澤撫軍隊伍至滑州。

    他眼見在滑州面向京師的方向，修建起一座高約數(shù)丈、寬約五丈的高臺，高臺上又佇立起一座高大的石碑，上書“滑州抗金烈士紀念碑”幾個古樸大字，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數(shù)萬鐵騎列陣于祭臺前。

    旌旗招展，漫卷天地。

    軍陣中一股股的肅穆而悲壯的殺氣直刺云霄。

    王霖身著蟒袍，頭戴紫金冠，面如冠玉，只面色微有些蒼白。

    他的身形不動如山。

    當宗澤的撫軍隊伍帶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賞軍撫恤物資和銀錢到來，進入軍卒視野，岳飛站在高臺上列于王霖身后，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鮮紅色伏虎軍軍旗。

    瞬時，刀槍碰撞之聲若雷鳴，而數(shù)萬人的同聲齊呼亦撼天動地：“大宋威武，我軍萬勝！”

    大風(fēng)呼嘯，宗澤神色激動，他縱馬馳向高臺，在高臺下翻身下馬，由岳飛引領(lǐng)上臺。

    宗澤向王霖微微頷首：“齊王，辛苦！老夫奉皇命，代表朝廷，恭賀大捷！”

    王霖還禮道：“職責(zé)所在，何談辛苦！還請宗相宣旨！”

    宗澤點點頭，展開了明黃色的圣旨。

    “吾皇詔曰：滑州大捷，當厚賞諸軍，十倍恤亡！……”

    宗澤高聲宣讀著皇帝趙佶關(guān)于封賞伏虎軍的圣旨，王霖在旁卻聽得眉頭緊蹙。

    居然沒有對張叔夜及麾下以身殉國諸將的褒獎和追封。

    宗澤宣布完趙佶的圣旨，似是察覺到王霖的不滿之處，稍稍猶豫，就扭頭沖王霖拱手道：“齊王，關(guān)于——以故張?zhí)炯镑庀轮T將的追贈封賞，朝廷容后頒布。”

    那意思是朝廷還沒定下來。

    宗澤向王霖投過尷尬的一瞥。

    王霖壓低聲音道：“宗相，張?zhí)韭树庀轮T將及兩萬軍士以身殉國，死戰(zhàn)滑州，如此壯舉感佩天地，忠勇可昭日月，朝廷豈能不予以肯定和褒獎？”

    “若如此薄待抗金將士，豈不寒了人心，以后誰還愿意為大宋舍生忘死，血戰(zhàn)疆場？”

    宗澤輕嘆一聲，亦是低聲道：“齊王，老夫也以為張?zhí)井敽穹庵魏?，朝中頗多反對之聲，認為張?zhí)具B番敗退，丟失河北，當負全責(zé)。

    而，官家態(tài)度亦很……故，李相和吳相反復(fù)會商后決定，暫且擱置爭議，容后再議?！?/br>
    王霖面沉似水。

    他心里很清楚，朝中那些文臣一定會以張叔夜數(shù)次敗兵于河北為由，試圖否認他在滑州以身殉國的功績。

    但王霖卻深知，河北軍接連潰敗，責(zé)任并不在于張叔夜。

    而在于河北軍多年來曠于軍備訓(xùn)練，再加上金兵鐵騎揮師南下攜滅遼之威，勢不可擋。

    各州府文官守將不聽號令，所以才導(dǎo)致河北軍兵敗如山倒，在這種情況下，張叔夜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力回天。

    “宗相，若無張?zhí)炯爸T將在滑州血戰(zhàn)半月，延遲完顏宗弼大軍進攻，想必此時，金人已破開封！

    若到那時，不知朝中的袞袞諸公還有心情討論孰是孰非否？”

    王霖話中的譏諷溢于言表，宗澤無言以對。

    王霖又瞥宗澤一眼，淡淡道：“宗相，請轉(zhuǎn)告朝廷和官家，河北兵敗，責(zé)任不在于張?zhí)尽?/br>
    金人入侵以來，河北各州府文臣望風(fēng)而降，張?zhí)緟s在滑州以死殉國！張?zhí)炯镑庀轮T將功績昭告日月，不可不封贈！”

    “否則，從今往后，將再無人為大宋朝廷征戰(zhàn)疆場，抵御外敵！”

    宗澤躬身一禮，“齊王放心，老夫一定轉(zhuǎn)告官家?！?/br>
    王霖長出了一口悶氣，他也知道今日這個時候不適合再糾纏張叔夜的事，就往前兩步，朗聲道：“焚香，禱告上蒼！”

    日后，他會親自走一趟東京，問問朝廷這些文臣，動嘴皮子誰不會？以身殉國者又有幾何？

    ……

    烈日炎炎，高溫不退。

    但五萬伏虎鐵騎及一萬新編龍驤軍列陣于祭臺前，即便汗流浹背，卻無一聲喧嘩。

    隊伍齊整，肅殺果毅。

    王霖站在祭臺上高舉祭文，朗聲道：“諸軍都有，全體下馬，跪拜！”

    宗澤rou眼可見，祭臺前空場上列陣的伏虎軍動作整齊劃一，霍然下馬，又躬身長拜，單膝跪下，雙手抱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