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可能漂亮景色的確對人有一些影響，會微妙的改變?nèi)说男木?，他的人身攻擊殺傷效果不大，沃修的反?yīng)像是在聽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而來自當前時間，清楚自己是在做夢的他在想：“沃修這時候的話有這么多嗎？”

    崖會泉依稀感到了不對，他的夢里似乎同時交織著兩段回憶，夢擅自幫他把那人不同時期說的話疊在了一起。

    同時，他透過夢里的自己的眼睛，再次回望快要邁入尾聲的景色。

    在某一個瞬間，來自當前的崖會泉驀地理解了沃修那時候的話。

    微小冰塊成群結(jié)隊的聚集在高空，又漂亮的窣窣落下，它們把不期而遇的驚喜奉送到人的感官里，它們就從微小冰塊變成了鉆石星塵。

    意義是人賦予，又由人來感知。

    人總會變著辦法給自己多一些希望，在一成不變的生活里期待一份調(diào)劑。

    “我……”

    崖會泉開口，他看著本來眺望海面的沃修側(cè)過頭來。

    鉆石星塵逐漸被鋪滿海面的金色太陽覆蓋了，陽光追逐海岸一般隨浪潮翻涌，又把光慷慨分享到了駐足海灘的人身上，給人虛虛鍍上一層金邊，讓對方原本輪廓分明的五官像開了虛化濾鏡，倏地又看不分明。

    “嗯？”沃修在漸漸過于耀眼的光里應(yīng)了一聲。

    崖會泉想要說什么，但在已經(jīng)浮至喉頭的話出口前，他心頭一跳，先一步從過分明亮的光里感到了不祥，身體快于頭腦的朝前伸手，一把抓住眼前人的手臂。

    沃修被他抓住了。

    手沒有落空，這讓崖會泉心里松了兩分，可他一口氣還來不及松完，沃修動了一下。

    站在駕駛艙外的人忽然又俯身下來，對方借著他方才抓人時的那點拉力，上身探進了艙室里。

    他下意識地后退，后背又輕輕撞在駕駛椅椅背。

    退無可退。

    他被抱住了。

    “你要是能出去，就多去體驗一點和以往生活不同的東西，行不行？”沃修只比他高不足兩公分，但對方站著從外面探身，一站一坐的姿勢讓崖會泉矮對方一大截，他額頭抵在沃修肩膀，聽見沃修的聲音從上方落下來。

    肩膀遮蔽視線，視野被無限壓縮。

    然而透過僅有的間隙，崖會泉看見外面金光已經(jīng)變成紅光，世界被淹沒在熾烈可怖的紅色里，鋪天蓋地的火紅朝他們?nèi)萆淼男⌒√斓乇茐?，駕駛艙的cao作臺都變得guntang。

    “噓，沒事的?！?/br>
    沃修將自己隔在了崖會泉與cao作臺之間，他們身量相仿，一個剛好能蓋住另一個。

    “你肯定能出去。”沃修說。

    他好像被后面的火淬定了型，暫時擁有了一副堅不可摧的鋼鐵之軀。

    崖會泉去掰他的手，想把這人掀開，讓他隨便滾去找個生態(tài)艙逃生艙什么都行。

    可沃修扣著他的手屹然不動。

    “滾。”崖會泉說，“滾！誰讓你這么做了？！”

    沃修沒說話。

    他安靜下來，讓崖會泉又倏地收聲，所有曾經(jīng)沒能對這人真正出口的質(zhì)問都頃刻間咽了回去。

    他只叫他的名字。

    “……我還在?！卑肷魏?，沃修終于又說話了，他好像低下頭來，將下頜蹭在崖會泉發(fā)頂，“我還在——但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你就是這么體驗生活的？不怕我看了心梗嗎？”

    這句近似責怪的話就好似當頭一棒，它把崖會泉從快要令人溺斃的夢里拖了出來。

    崖會泉驟然睜眼，他手臂條件反射想去拉住什么，手指卻只虛虛劃過空氣……又落在了一團溫暖毛茸上。

    灼燙褪去了，火光消失了。

    世界沒有淹沒進火海，他面前也沒有另一個質(zhì)問他的人。

    他只看見了他的貓。

    “喵？”

    “……我沒事?！毖聲焓洲哿艘话沿埖暮蟊场?/br>
    他從尚且昏暗的光線判斷出來，這會應(yīng)該還算早，貓好像對他有些不放心，黑暗里注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坐起身，被子從胸口滑落腰間，他也沒管，只把貓抱到身前。

    崖會泉靜靜抱著貓，他隨后脊背有輕微的下彎，在到達某個度時便克制的停止，后背在陰影里拉出一條不甚分明的弧線。

    這天天亮之后，崖會泉先給佩朗翠傳信，他沒有忘記自己昨晚察覺的遺跡模型問題，把關(guān)于螺旋長廊的信息缺失問題交給第二翼去查。

    隨后，崖會泉打開了躺在個人終端“未批閱”區(qū)的一份文件，那是關(guān)于天災(zāi)核心環(huán)境動態(tài)檢測的申請。

    為了確保新年之后就該正式起航的項目能順利開展，在年前最后這一周里，兩方技術(shù)人員需要在軍隊的配合支持下先行一步，去天災(zāi)核心的星區(qū)外圍做環(huán)境監(jiān)測，測算一系列數(shù)據(jù)，確保星區(qū)內(nèi)部狀態(tài)穩(wěn)定。

    這種不用進入核心內(nèi)部的任務(wù)，一般交由高層技術(shù)員與職階中高級的將官帶隊去就行，不需要最高指揮官本人出馬。

    但崖會泉瀏覽完文件，他在電子簽名的同時，把自己編進了名單里，頂替了原本的隊伍第一負責人。

    黎旦旦目睹了他做這一切，貓在旁邊甩了一下尾巴，毛發(fā)挨上了人的手背。

    “這一趟不能帶你。”崖會泉摸摸貓，“只是去到外圍，來回航程加上測算時長，不出意外三四天就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