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不可靠傳聞，說是有個倒霉蛋曾跟崖會泉不幸在同一塊交界星區(qū)執(zhí)行任務(wù)，不知道做了什么事, 嚴重礙著了崖上將尊貴的眼睛，所以當天, 該倒霉蛋直接被崖將軍鎖在會議室里一頓羞辱, 出來時都精神恍惚，之后長達半個巡航周期的時間里，這人別說是聽到崖會泉大名，他連“崖”這個字都聽不了，看見報告上的“數(shù)值斷崖”都要一個哆嗦。

    而沃修的回擊水平遠高于小水槍, 能跟崖會泉杠個旗鼓相當，不會被一通口頭的夾槍帶棒就錘跑，更是從沒有要被崖將軍給懟出心理陰影來的樣子。

    崖會泉不太樂意承認的“偶爾”時刻里，沃修還能反過來把他噎得啞口無言。

    可見作為一個老對頭，沃修實在是很稀有。

    結(jié)果驚心動魄的分離又重逢一回，崖會泉發(fā)現(xiàn)“稀有的老對頭”好像功能升級了。

    去而復(fù)返是沃修給他的第一道“回馬槍”，不由分說的擁抱是第二道。

    有好一陣，崖會泉看起來沉著臉，他的肌rou在本能的抵抗下緊繃，制服下的肩背僵得像塊板。

    可在抵抗的好像又僅有本能。

    他的肢體拗出了抗拒的造型，他的腦子卻懵了，他被這非互懟非抬杠非對面被他氣走的發(fā)展弄得難以應(yīng)對，一時之間近乎手足無措，只好身體擺個造型，單手按在對方臂膀，是個要拉開人手臂的姿勢，又沒真拉，也不知道具體想要干嘛。

    什么叫“給你這個”？

    難道這里有誰看起來需要“這個”？

    ……為什么自己還沒往后退，沒把面前的人往外推？

    還有，這人在自說自話嗎？誰給的權(quán)利讓他來做心理解讀？他憑什么口吻這么篤定，覺得自己解讀得一定是對的？

    問題過篩似的跑過崖會泉的腦海，他在自己的思維領(lǐng)域虛張聲勢，現(xiàn)實領(lǐng)域卻像被環(huán)過腰際的兩條有力手臂克制了發(fā)揮，惡龍很難繼續(xù)張牙舞爪，被一個擁抱抱成了龍雕。

    體溫近在咫尺，它曾在記憶里真實造訪過，也在半夢半醒的虛幻間夢回過，呼吸依舊落在耳畔，還是暖的，帶著微小氣流，它們拂過脖子上襯衫未能覆蓋的一小片皮膚時，氣流會撩動皮膚上細小絨毛，刺激感官，也透著說不出的曖昧。

    而真實發(fā)生的擁抱又跟回憶及夢境都如此不同。

    他們都正十分清醒，這應(yīng)該是發(fā)生在彼此間的第一個正面擁抱，沃修臉頰稍長的頭發(fā)就蹭在崖會泉臉側(cè)，還有稍許發(fā)絲滑進崖會泉的衣領(lǐng)，它們就像自家主人一樣，有著一套神奇的“見機行事”本領(lǐng)，硬是從崖將軍本該包裹嚴實的軍裝襯衫領(lǐng)口找到縫隙，見縫插針地滑進去搔人家脖子。

    崖會泉是后來才慢慢覺出癢，他感官在思維的混亂期度過后才重新上線。

    “你……”

    被抱僵了的人終于發(fā)出聲音，他本來想就最后那句“我聽到了”發(fā)表兩句點評，帶著微妙的惱怒，但不知名的力量壓制了他的毒舌，讓他很快發(fā)現(xiàn)諷刺怎么出不了口，并且提起這事，好像還會把自己也拖入尷尬。

    所以崖會泉頓了一下，他強行轉(zhuǎn)變話頭，開始挑剔沃修前面的話：“道歉還不忘強調(diào)拯救宇宙的重任，看不出來你還挺心懷天下的?！?/br>
    “難道你不包含在天下里？”疑似功能升級過的沃修輕松應(yīng)對，他下巴壓在崖會泉的肩章上，也不嫌金屬涼，“你這就把自己劃出宇宙范圍了，不至于吧？這也遺世獨立的太夸張了?！?/br>
    崖會泉：“……”

    挑刺的效果不甚理想，仿佛是還給自己的微妙心情找補，讓快要從內(nèi)心燒到手心的無所適從又添了一把火。

    以前的極少數(shù)時刻里，也不乏有想要走“懷柔”策略的人，試圖對崖會泉打出溫情牌，用溫言軟語“感化”他。

    不過崖會泉總有辦法讓人柔不下去，溫情撞在他那身“一視同仁”的冰冷鎧甲上，還沒等把些微的溫度送進去，鎧甲表層就已經(jīng)耗完了他人釋放的熱，壓根不會把熱度往里導(dǎo)。

    想要走這條路線的人，最后也都是要么選擇“反擊”，要么干脆“退避”，別管大家的出發(fā)點有多么不同，結(jié)局卻是殊途同歸。

    可沃修不講道理，是個沒辦法運用往日經(jīng)驗去分類的存在。

    崖會泉挑刺失敗，沃修滑進他領(lǐng)口的發(fā)絲陡然存在感強烈起來，他明明有只手在沃修胳膊上，能把人推走，之前他也還短暫疑惑過自己抬起來又不推人的手是想干嘛，擺個架勢好看嗎，這會，這只手又像倏地被主人給忘了。

    崖會泉只偏過頭說：“你能把頭發(fā)收一收么？你怎么頭發(fā)都這么煩人？”

    頭發(fā)都很煩人的沃修聽完，笑了一下。

    “是啊，怪我?！鳖^發(fā)很多的人有恃無恐地說，“頭發(fā)長得這么茂密，年紀輕輕也從沒有脫發(fā)煩惱，才有多余的發(fā)絲去煩人?！?/br>
    還知道惦記著要照顧崖會泉情緒，沃修沒有光明正大的笑，怪就怪他們此刻實在太近，發(fā)梢和呼吸都搔在彼此頸側(cè)，人笑起來時胸腔會震動，那一瞬的氣息會忽然出現(xiàn)起伏變化。

    崖會泉感覺出來了。

    沃修思維短暫打了個岔，還忽然想到了崖會泉曾一本正經(jīng)地告誡黎旦旦，說讓貓努力一下，少掉毛。

    而提出了如此無理取鬧要求的人就在面前，擺著張艱難維系的冷臉，仿佛誰再掀開他擋在真心外的門簾往里看一眼，他就要暴起，兇巴巴地把門簾搶回去順便再給誰一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