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xié)不依不饒?！澳阏埖氖鞘韬雎毷刂铮€是勾結叛逆之罪？”

    王邑遲疑了片刻?！俺际韬雎毷??！?/br>
    劉協(xié)點點頭，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倉曹?！斑@郡倉里的存糧，是誰運走的，又是以什么方式？是騙，還是盜，又或者是搶？”

    倉曹還是不說話，只叩頭。

    劉協(xié)扭扭脖子，眼中煞氣閃現(xiàn)。

    “廷尉?！?/br>
    廷尉宣播出列，拱手說道：“臣在。”

    “把這件事查清楚。不要冤枉一個無辜，也不要放過一個有罪之人?！?/br>
    “唯！”宣播轉身，叫過來兩個廷尉吏，將跪在地上的倉曹拖了出去。

    混帳東西，居然敢勾結衛(wèi)固、范先造反，搞得老子沒飯吃，不扒掉你一層皮，大漢還有律法嗎？

    王邑已經(jīng)站不穩(wěn)了，癱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司徒?！?/br>
    趙溫出列?！俺荚?。”

    “委屈司徒暫領太守，將這河東的事務理一理，再選一個合格的太守出來?！?/br>
    “唯。”

    ——

    趙溫干勁十足，隨即召集在城的太守府掾吏訓話，連安邑縣的縣令也傳來了。

    當著眾人的面，他宣布了天子嘉獎趙青父子的事，要求將詔書傳到各縣，鼓勵百姓納糧、從軍。若傾家而獻，則朝廷不僅授官，還將保證他們最基本的溫飽，以示同甘共苦。

    聽完消息，太守府的掾吏們就變了臉色，面面相覷。

    這是誰出的主意？太狠了。

    但凡不傻，都聽得出這道詔書背后的深意，也能預感到對普通百姓的吸引力。

    對那些人來說，如果朝廷能保證他們基本的溫飽，傾家而獻比獻幾石糧食更合算，更何況還能授官，哪怕這個官沒有俸祿可領。

    可是對家業(yè)豐厚的大戶來說，這個詔書一點意義也沒有。

    他們自己有錢有糧，溫飽無憂，何必跟著天子吃瓜咽菜。獻個幾十石、上百石，換個官做就行。傾家而獻，那得多傻？

    也許會有人這么做，但數(shù)量絕對有限。

    可是如此一來，百十石糧能換到的官職非常有限，大多還是虛名，沒有實利可言。

    不獻，會不會步衛(wèi)氏、范氏后塵嗎？

    一時間，不知道多少人恨趙青父子恨得咬牙切齒。

    但詔書還是發(fā)了出去。

    趙溫以司徒的身份下令，按照朝廷的文書制度，各縣必須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將詔書傳遍每一個鄉(xiāng)聚，故意遷延者，一律送廷尉懲處。

    尤其是安邑縣，必須在兩天以內完成通報。

    如今天子駐蹕河東，廷尉也跟著來了，方便得很。

    王邑自詣廷尉，被關了十幾天，險些送了性命的事已經(jīng)傳開了，誰也不愿在這個時候自找沒趣。

    尤其是安邑令，趙溫剛宣布會議結束，他就像兔子一樣竄了出去，匆匆趕回縣廷，部署相關事宜。

    安邑既是郡治又是縣治，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趙溫也許收拾不了別人，肯定能收拾他。

    干得好，這是更進一步的機會，說不定能頂了王邑留下的太守缺。

    干得不好，他可能就是被用來殺一儆百的一。

    ——

    夜色之中，劉協(xié)登上了城樓。

    中條山橫貫安邑城東，鳴條崗橫亙安邑城西。

    “兵家必爭之地。”劉協(xié)感慨道。

    荀攸淡淡地說道：“河東本是魏國故地，臣記得吳起曾對魏武侯說，魏國之寶不在山河之固，而在乎德。夏以不德，雖居安邑，難免為商所滅?！?/br>
    “朕有不德，公達不妨直言？”劉協(xié)無聲而笑?！半揠m落魄，這點肚量還是有的?！?/br>
    荀攸一聲嘆息?！氨菹?，臣豈敢。只是安邑城中，今夜不得安睡矣?！?/br>
    “不做虧心事，自然能安睡?！眲f(xié)毫不客氣地懟了一句。

    他很欣賞荀攸的能力，但是如果荀攸選擇世家大族，不愿意輔佐他，他也只能忍痛割愛。

    荀攸沉默不言，臉色在夜幕中隱晦不明，看不清喜怒。

    劉協(xié)想了想，緩了口氣。

    “聽說潁川荀氏出自蘭陵荀卿？”

    荀攸不緊不慢地應了一句?！凹抑泄世舷鄠魅绱恕！?/br>
    “與晉國的荀氏有淵源嗎？”

    荀攸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熬又疂?，三世而斬。就算是荀卿，也因年代久遠，無人能夠說得清了，何況以前?！?/br>
    劉協(xié)有點詫異。

    聽得出來，荀攸不太愿意談這個話題，而且不是因為謙虛。

    反倒有些抗拒的意思。

    好在劉協(xié)說這個也只是提起話題，緩和氣氛，并沒有打聽他隱私的意思，不想談就不談。

    “如此說來，荀氏先祖在夏商之際也是默默無聞的？”

    荀攸轉頭看著劉協(xié)，眼神閃爍。

    “陛下……”

    “商之德，在于何？夏之不德，又在于何？”劉協(xié)不緊不慢地說道，聲音被夜風吹得有些飄忽?！胺蜃诱f，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不論是大族還是庶民，以德于我者，我以德報之。以不德于我者，我以怨報之。何錯之有？”

    荀攸苦笑?！氨菹滤陨跏?，只不過天下易亂難安。一旦開了殺戒，再想收住可就難了。陛下初至，宜安撫眾心，緩緩圖之，不宜cao之過急。衛(wèi)、范未下，若有人因疑生懼，甚至憤而附逆，與衛(wèi)、范里應外合，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