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xié)將燈籠還給小橋?！澳闳粝矚g，就請他多寫幾幅，留著把玩。”

    小橋又驚又喜?！罢娴目梢詥?？”

    “應(yīng)該可以吧。”劉協(xié)問跟過來的鐘繇?！澳氵@兩天有安排了嗎？”

    鐘繇笑道：“除了去拜訪魏陶，尚無其他安排。陛下與貴人若是覺得臣之書畫還過得去，臣求之不得。當(dāng)初在陛下左右侍候筆墨，可是臣此生最懷念的時光?！?/br>
    劉協(xié)哈哈大笑?！澳悻F(xiàn)在可不是當(dāng)初的黃門、尚書，豈能以筆墨為事。這樣也好，你就在這里住幾天，說說這幾年的經(jīng)歷得失?！?/br>
    “唯?！辩婔砉眍I(lǐng)命。

    能留在行在，隨時與天子見面，對他來說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周忠為鐘繇高興之余，又有些遺憾。看天子的態(tài)度，鐘繇這次怕是要被重用，不可能再去司空府了。

    得到了鐘繇的同意，劉協(xié)隨即安排小橋去為鐘繇準(zhǔn)備住處，并通知尚食監(jiān)多準(zhǔn)備幾個菜，他打算留周忠、鐘繇吃飯。

    小橋很開心，蹦蹦跳跳地去了。

    周忠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

    天竺客棧。

    韓融站在院子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眼中充滿好奇。

    他是第一次來江南，對江南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卑濕、蠻荒等詞語中，看到眼前這些與中原人相比明顯矮一些，黑一些的南方人cao著半生不熟的官話，引用著未必貼切的典故、詩文，他既想笑，又覺得欣慰。

    在他看來，這些南方人就像是剛剛進(jìn)入學(xué)堂的孩子，雖然幼稚，卻充滿活力，充滿希望。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成為溫文爾雅的士人。

    當(dāng)這樣的人遍地都是的時候，零陵就不會再被人視作蠻夷之地，而是文明之鄉(xiāng)。

    “元長，真的是你啊。”一個老者從里面快步走了出來，用力一拍大腿，又驚又喜。

    韓融定睛一看，認(rèn)出是老朋友劉熙，只是比他記憶中的劉熙更蒼老了，而且面皮也黑了很多。

    “成國，我們有多少年沒見了？”韓融上前，托著劉熙的雙臂，感慨萬千?！澳憧纯矗覀儌z都老了?！?/br>
    “世間富貴貧賤多不平，唯有歲月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劉熙哈哈一笑，指著身后的一群年輕人說道?！斑@都是我的弟子，有些你認(rèn)識，有些從來沒見過，待會兒讓他們自己介紹。走，我們進(jìn)去說話?！?/br>
    韓融欣然答應(yīng)，與劉熙手把手，進(jìn)了后院。

    劉熙住的是個獨(dú)立的院子，很寬敞，讓人很難相信是在客棧里。劉熙住在正堂旁邊的室中，前面是書房兼講堂，后面是臥室。

    書房里擺滿了書稿，案上、地上都是，連走路都要小心。

    韓融笑道：“成國，你可這是坐擁書國，封地萬里啊。”

    劉熙哈哈一笑?！罢f起來，這也是拜士威彥兄弟所賜。如果不是他們照顧，我也不可能十余年如一日，可以不問世事，潛心學(xué)問，積累下幾篇小文?！?/br>
    他拉著韓融走到書架前，指著一堆堆用青囊包裹的文稿，如數(shù)家珍。“這是《孟子注》，這是《謚法》，都是剛整理好，準(zhǔn)備付印的。這是……”

    “這是《釋名》，我剛剛見過了。”韓融從書架上拿起一冊帶著墨香的新書，翻開看了起來?！拔抑莱蓢诖?，也是因為這部書。你知道嗎，一個米肆的小姑娘，居然拿著你的書讀，著實讓人大吃一驚，沒想到一向被視為蠻夷之地的零陵還有這等好學(xué)的風(fēng)氣。”

    “中原人自大慣了，長江以南皆是蠻夷，燕山以北皆是傖夫?！?/br>
    “不是燕山以北，是大河以北，包括幽冀人在內(nèi)?！表n融糾正了一下劉熙，兩人相視大笑。

    這是一種中原士大夫之間才有的默契。

    兩人說笑了一陣，劉熙感慨地說道：“我多年不問政事，但是還要為士威彥兄弟說句公道話。雖然他們割據(jù)交州，不肯向朝廷稱臣著實不智，但這些年穩(wěn)定地方，讓那么多中原逃難來的人活下去，還是有功的。元長，你們?nèi)隄}人在朝在野的力量都很大，又是士威彥的師門所在，可不能置之不顧啊?！?/br>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一針見血

    韓融擺擺手。“這件事稍后再說，你還是先向我介紹一下這些年輕俊彥吧。要不然，我們兩個老朽說得熱鬧，卻讓他們站著，多不合適。”

    劉熙打量了韓融一眼，有些失望。

    韓融故意岔開話題，顯然是不贊成他的觀點(diǎn)。

    他雖然學(xué)問好，門生多，但入仕的卻沒幾個，能在朝廷說上話的更是一個也沒有。得知韓融來訪，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機(jī)會終于來了，沒曾想韓融卻是這樣的態(tài)度。

    按捺著心中沮喪，劉熙請韓融入座，先介紹了韓融的身份，特地強(qiáng)調(diào)了韓融曾隨天子西遷，經(jīng)歷了幾年苦難，是德高望重的老臣。

    他的弟子們心領(lǐng)神會，一一上前見禮。

    劉熙的弟子也大多是中原人，包括汝南人程秉、沛郡人薛綜、南陽人許慈等等。程秉與韓融十幾年前就認(rèn)識，不過當(dāng)時韓融尚未出仕，而程秉也是剛剛求學(xué)，未窺門徑，兩人并沒有直接交流。

    時隔十幾年后再見，韓融已經(jīng)是官至太仆的退隱官員，而程秉也是學(xué)問精熟的學(xué)者。

    趁著韓融夸獎程秉學(xué)問長進(jìn)的機(jī)會，程秉再次提及士燮，希望韓融能為士燮說幾句公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