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丫鬟的一聲高喝,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zhuǎn)向了門口。 季家的主母黃氏,由一群丫鬟婆子簇?fù)碇?,出現(xiàn)在了門口。 管家趙德最是有眼色,趕緊陪著笑臉湊了過來,想趕緊說點(diǎn)兒什么,好把自己摘撥出去。 被黃氏抬手止住。 黃氏并不坐趙德殷勤著人搬過來的椅子,而是抬手一指何婆子:“這瘋婆子鬧到這個地步,你們就這么眼睜睜看著!” 她此言一出,屋內(nèi)人都被撼住了。 季凝和小桃等大覺意外是自然的,連那幾個之前按著何婆子,這會兒看到黃氏不由得松了手的管家娘子,也都緊張起來。 她們渾沒料到夫人會是這么個態(tài)度。 夫人難道不應(yīng)該…… 不等幾個沒了主張的管家娘子省過味來,黃氏身后的兩個壯悍婆子會意,沖上來先是堵了何婆子的嘴,然后一邊一個反剪了何婆子的手,按著她沒頭沒腦地往門外就扯。 何婆子早嚇得已經(jīng)忘了腳上的疼痛了,她悚然地圓瞪雙眼,嘴里面“嗚嗚嗚”地叫著,似是想要向黃氏哀求什么,亦像是在說著什么極重要的話。 黃氏則連看都不看她,嫌棄地朝那兩個壯悍婆子擺擺手。 何婆子的哀叫聲,和她這個人,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或許,從此以后,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季凝的腦海里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黃氏的手段實(shí)在算不得高明,滅口的招數(shù),也太過明顯。 但無論這種手段多么地上不得臺面,季凝都沒法忽略心底的驚恐感覺。 今日,黃氏能對一個于她而言,已經(jīng)無用的陪嫁奴婢這么絕情,一旦自己將來……又會被她如何對待? 所以,只是為了活命計(jì),季凝都覺得速速嫁了,離了這個是非地,方是上策。 季凝于是低眉順眼下去,由著黃氏去吩咐,去折騰。 很快,季凝的閨房內(nèi),就安靜了下來—— 那些和何婆子一起出現(xiàn)的管家娘子,被黃氏打發(fā)走了;連趙德也被黃氏打發(fā)走了。 黃氏被一眾丫鬟婆子簇?fù)碇?,分庭抗禮似的,瞧著對面的季凝、小桃和宋嬤嬤三個人。 和之前的咆哮語氣簡直判若兩人,黃氏竟是朝季凝笑了笑。 季凝被她笑得脊背冒涼氣。 黃氏一眼瞄到小桃受傷的手,豎眉道:“你們都是眼瞎的嗎?還不快去請大夫!這要是讓外人知道,還當(dāng)我們家沒規(guī)矩,任由你們姑娘的身邊人被人欺負(fù)了呢!” 馬上就有丫鬟婆子領(lǐng)命去了。 季凝挑眉。 所以,不被外人笑話季家沒規(guī)矩,省得將來妨礙了常勝侯府娶親,這才是黃氏最看重的。 季凝暗自冷笑,卻并不說什么。 她朝黃氏欠了欠身。 小桃能馬上被人醫(yī)治,這是好事。 黃氏滑了一眼季凝手里猶攥著的絹帕,還有那絹帕包著的沾了血的剔骨刀,臉色陰郁。 她變臉?biāo)频膿Q上了一張慈愛臉,仿佛季凝是她最疼愛的閨女。 “好孩子,這血糊糊的東西,可不敢這么攥在手里的!小心割了手!” 黃氏說著,便指揮旁邊的婆子:“還不快接下你們姑娘手里的東西!” 馬上就有婆子捧了木托盤來,請季凝將那絹帕和剔骨刀都放在里面。 季凝沒有聽命。 她可不許黃氏就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把這件事糊弄了過去。 季凝似笑非笑地瞧著黃氏:“主母的意思是,你要親自處置這件事?” 黃氏被她盯得一陣心虛,臉上佯裝的慈愛表情很有些僵硬。 “瞧你這孩子說的!我是你娘!你被人欺負(fù)了,我自然要替你做主的!” 呸! 季凝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黃氏卻也知道這話說的入不了季凝的心,遂嘆氣道:“那何婆子是從小侍奉我的,又陪嫁過來。她有些宿疾,受不得刺激……前兒我的一支金釵不見了,因?yàn)槭撬?jīng)手的,我一時心急就罵了她幾句。誰想她受了這刺激,就平白賴到小桃那丫頭的身上,瘋魘起來才有了今日這出?!?/br> 黃氏說著,又忙向季凝保證道:“好孩子,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個妥當(dāng)交代,斷不會就這么任由旁人欺負(fù)了你去的!” 這套鬼話,季凝才不會信! 季凝深知,能讓黃氏如此作態(tài)的,一則是因?yàn)樽约簩⒁奕氤俸罡纳矸荩S氏招惹不起;二則……這里面一定有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更深的理由。 季凝于是嘴角勾了勾,殊無笑意:“那么,這件事,我就真交給主母了?” 黃氏見她松動,心里高興起來,恨不得拍起胸脯來:“自然合該為娘替你做主!” 說著,又急道:“你是要做新婦的人,攥著這東西,不吉利!” “那我便……聽主母的?!奔灸S氏笑得高深莫測。 手驀地一松—— “當(dāng)啷”一聲,沾著血的剔骨刀,落在了木托盤里。 聲音不是很響,卻像是砸在了黃氏的心臟上。 黃氏的呼吸一緊,很有種季凝不是在拋刀,而是在拿刀戳自己的心臟的錯覺。 幸好小桃手上的傷不重,抹了些藥,就沒事了。 宋嬤嬤倒是被嚇得夠嗆,過了好久,才從抖若篩糠的狀態(tài)中回復(fù)過來。 屋內(nèi),此刻只有主仆三人。 季凝的目光,在這一老一少兩張臉上掃過,幾個來回,心里面的悲涼之意更甚。 小桃和宋嬤嬤,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兩個人,也是她無論如何都要護(hù)住她們安全的兩個人。 季凝突然開口,喚小桃道:“今日起,直到出嫁前的最后一刻,我們?nèi)说娘嬍?,你都要格外小心檢查。” 小桃登時表情凝重起來:“姑娘你是說有人要害……” “小心總無大錯!”季凝及時打斷她。 又道:“這些日子,只要不是危及性命,能忍則忍。我不能有事,你們也不能有事,明白嗎?” 小桃和宋嬤嬤半懂不懂地點(diǎn)頭。 另一邊,黃氏處置罷,就急急回了自己的正房。 她假作如每日一般過了兩個時辰,才派人去“請你們二姑娘過來”。 季鈺很快就來到了正房。 “母親大安!”季鈺甜笑著,還想等著黃氏“嗯”一聲之后,撲上來撒嬌。 黃氏卻正眼都沒瞧她,而是借故把仆人們都打發(fā)出去了,又讓自己最信任的丫鬟,在門口把守著。 屋門緊關(guān),室內(nèi)只剩下了娘兒兩個。 黃氏鐵青著臉瞪著季鈺,突然啐了一口:“我安個屁!” 就在剛才黃氏打發(fā)走了仆從的時候,季鈺便覺不祥,此時再見到母親這般情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誰惹母親生氣了?”季鈺笑瞇瞇地問著。 她試圖過來拉扯黃氏的衣袖。 被黃氏一把甩開:“跪下!” 季鈺一哆嗦,真就“撲通”跪在了地面上。 黃氏盯著她,咬牙切齒道:“你往日在那死丫頭面前裝相做好人也就罷了,今日跟你老子娘也裝起相來!” 季鈺聞言,扁了扁嘴,道:“母親說什么?我不懂?!?/br> “還不承認(rèn)!”黃氏厲聲道。 她顫抖著手指著季鈺:“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險些壞了大事!” 季鈺被罵得眼圈泛紅,梗著脖子。 黃氏愈發(fā)覺得恨鐵不成鋼:“現(xiàn)在,就是你娘我,都動不得她!你還讓何婆子去做那種事!你是不是瘋了!” 季鈺驀地抬頭,眼中滿是與年齡不符的狠絕:“母親說錯了!除了親娘老子,誰又動不得誰呢!” 黃氏一口氣噎在胸口:“你——” 季鈺不服氣:“都是父親的女兒,憑什么她可以嫁給常勝侯,我就不能?” “你就這點(diǎn)子出息!”黃氏恨道,“和那小賤蹄子搶男人,這是我的女兒該做的事嗎?” 季鈺犟嘴道:“論身份,我是嫡她是庶!論年紀(jì),我比她年輕!父親憑什么這般偏心!” “所以,你就想派何婆子去弄死她?你就如愿了,?。俊秉S氏氣撞頂門。 季鈺哼了一聲:“原只想劃花了她的臉……她毀了面貌,常勝侯還會娶她不成?” 黃氏氣得頓足:“死丫頭!一個小小的常勝侯,也至于你這么費(fèi)心思的?至多是個從一品的誥命夫人,鬧不好還是個短命的,你爭搶個什么?” 見季鈺猶不服的樣子,黃氏只得亮出底牌:“你將來是要大富大貴不可限量的,今兒和一個短命沒福的較什么勁?” 季鈺揚(yáng)著下巴,一副理所當(dāng)然:“什么大富大貴的我不在乎!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