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一眾侍女的尖叫聲中,那只白肚綠皮的大蛤.蟆從季凝的手中飛出,飛向門外—— “呱!呱!” 大蛤.蟆摔在門廊的地上,打了兩個滾兒,還活著。 它爬起來,又“呱呱”叫了兩聲,才三蹦兩蹦的,沒影兒了。 屋內(nèi)眾人驚魂未定,屋外的某個角落里,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嘻嘻”的笑聲。 然后,那笑聲隨著大蛤.蟆的蹦走,也消失不見了。 季凝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小背影。 簡銘的臉都鐵青了。 季凝梳妝完畢,侍女們退下。 門一關(guān),屋內(nèi)只有季凝和簡銘兩個人。 簡銘擔(dān)憂地看著季凝:“你還好……” 話未說完,季凝按著桌面,捂著胸口干嘔起來。 季凝一直忍著來著。 此刻侍女們都退下了,她終于不用再忍,想象著剛才攥著那只大蛤.蟆的時候,手上粘.膩的觸感,季凝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忙扯過絹帕,使勁兒地揩拭著那只手。 簡銘之前還默默夸贊了她“好膽量”呢,孰料眨眼之間,季凝就成了這副模樣? 也難怪,閨閣中長大的女子,這種場面,能夠應(yīng)付得下來,不至于失控?zé)o措,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簡銘回憶起自己小時候第一次在野外摸到蛇蟲等物的時候的驚悚感覺,心里更氣了。 那小子!看怎么收拾他! 季凝干嘔了一會兒,自然什么都沒嘔出來。 又急亂地擦拭掌心,那種惡心的感覺,回想起來就讓人不寒而栗。 后背上忽然一暖,季凝的身體僵住—— 她感覺到,應(yīng)該是簡銘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后背上,輕柔地拍撫著。 簡銘的聲音也堪稱溫柔:“還好嗎?要不要讓郎中來瞧瞧?” 季凝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腦子空白了幾息,才緩過神來。 “無、無妨!”她僵直著舌頭說。 簡銘見她的臉色不似之前那么煞白了,稍覺放心。 又道:“你放心,那小子,我定要好好地罰他!” 說到這里,簡銘咬牙切齒。 季凝心頭一暖,一股叫做感動的東西,涌了上來。 但是,她卻忙止住了簡銘:“侯爺不可!” 季凝怎么能任由簡銘去懲罰簡譽呢? 沒錯,那個嘻嘻笑的身影,正是簡譽。 肯定是他,使壞抓了只大蛤.蟆,丟進(jìn)他們的臥房內(nèi),嚇唬季凝的。 之前,連季凝都看到簡譽的人影了,簡銘怎么可能看不到? 推而廣之,府里的其他人,包括那些被嚇得驚叫的侍女,他們會看不到簡譽嗎? 就算沒看到,能想出這種搗蛋法子的,府中眾人想必也都熟悉了。 難道,那只大蛤.蟆還能是憑空出現(xiàn)的? 怎么可能? 那樣的話,府里灑掃的人,就都是失職了。 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是簡譽干的,季凝才更不能讓簡銘去為她出氣。 否則,旁人會怎么說? 他們不會說簡譽淘氣該管教,而是會說季凝這個做后娘容不得小孩子,會說季凝小氣刻薄。 那時,哪怕簡銘是出于公心和教育兒子的目的去懲罰簡譽,也會變成自己的恃寵而驕,對簡銘吹枕頭風(fēng)兒什么的…… 那樣的話,她在常勝侯府,更難生存了。 簡譽淘氣,不是一日兩日了。 簡銘被他激出了火氣,一怒之下說要罰他。 被季凝阻止住。 簡銘也是聰明人,轉(zhuǎn)念一想便明白了季凝擔(dān)心的是什么。 他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季凝:“苦了你了!” 簡銘說著,另一只手掌輕輕拍了拍季凝的手背。 他們兩個人此時的姿勢,于是變成了簡銘一只手覆在季凝的后背,另一只手則按著季凝的手背。 儼然將季凝環(huán)在了身前的架勢。 季凝感覺到了兩個人的身體都快貼在一處了,赧然。 她稍向后撤了撤身子,輕聲道:“侯爺……” 簡銘也覺異樣,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但是他只是一只手離了季凝的手背,另一只手仍虛扶在季凝的脊背上。 他瞄了一眼季凝按在桌面上的手:“讓人泡些皂角水來?” 他用的是詢問的口氣。 季凝搖了搖頭,攥緊了手中的絹帕:“不必。一會兒洗一洗就好了?!?/br> 簡譽剛作完了妖,這會兒張羅洗手,不就坐實了季凝對他的厭惡了嗎? 季凝不愿落下這樣的口實。 而且,她之前為什么明明害怕那只大蛤.蟆,還要強忍下來,甚至還親自拎起它,丟出門去? 還不知因為,她不想讓簡譽以為她害怕嗎? 熊孩子若是知道她害怕,只會變本加厲地再琢磨別的法兒嚇唬她。 季凝看到蛤.蟆的同時,腦中電光火石閃過了這個念頭。 簡銘與季凝頗有默契,亦想到了這一點。 他神色復(fù)雜地看了看季凝,咬牙道:“今日要入宮面圣,等回來,我再尋機會收拾他!” 季凝暗自皺眉。 簡銘因為還有事,說罷,又寬慰了季凝幾句,便匆匆用了早膳,離去了。 季凝自去仔仔細(xì)細(xì)洗了幾遍手,那種黏黏.膩膩的錯覺,似乎才消散了些。 這件事她是悄悄進(jìn)行的。 用過早膳,季凝覺得她還是需要繼續(xù)了解常勝侯府中的情況。 她喚來郭青,把想法說了。 郭青自然遵從。 季凝于是帶著小桃、郭青,并幾個仆從,打算在府中先轉(zhuǎn)上一轉(zhuǎn)。 她至少得先了解了解常勝侯府的格局不是。 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遠(yuǎn)處的喧嘩聲,好像中間還夾雜著孩童的尖叫聲和吵鬧聲。 “怎么回事?”季凝皺眉。 郭青也聽到了,道:“夫人莫急,小人這就去看!” 他說完,便帶著幾個下屬,直奔吵鬧聲傳來的方向。 郭青去得快,回來得也快。 只不過,回來的時候,他的臉上,帶著些尷尬神情。 “發(fā)生了什么事?”季凝奇道。 郭青欠了欠身,不自然道:“是二郎君和大小姐……鬧起來了……” 說是“鬧起來”,不就是打起來了! 季凝驀地想起來自己初見常勝侯府的那三位小郎君的時候,簡譽斥歆兒為“小叛徒”的情景。 “可傷著了?”季凝忙問道。 她真擔(dān)心簡譽會傷了歆兒。 郭青聞言,臉上的表情更不自然了,賠笑道:“些微皮rou傷,應(yīng)該是不妨事的……” 皮rou傷! 不妨事?! 季凝登時急了,她已經(jīng)想象著歆兒被簡譽那個熊孩子傷成什么樣了。 連自己的親meimei都打,這已經(jīng)超出熊孩子的范疇了! “快去請郎中!”季凝慌忙吩咐道。 說著,腳不沾地地就往歆兒的住處跑。 郭青一邊吩咐下屬去請常給府里瞧病的王郎中,一邊緊跟上季凝的腳步。 “快帶我去你們大小姐的住處!”季凝不認(rèn)得路,對郭青道。 郭青愣了愣,方明白她誤會了什么,忙搶步攔在頭里:“夫人,是二郎君受傷了。” “?。俊奔灸挥傻猛O铝四_步。 簡譽受傷了? 沒弄反嗎? 難不成歆兒還是個武功高強的小丫頭? 不然,那么丁點兒的小丫頭,能打得過比她大好幾歲的男孩兒?還把對方,給傷了? 郭青干笑兩聲,只得如實道:“其實是大小姐的貓,撓傷了二郎君,二郎君就……哭了?!?/br> 哭了? 季凝嘴角抽了抽。 半大小子竟然被個貓,撓哭了? 他之前偷抓蛤.蟆的能耐呢? 轉(zhuǎn)念一想,季凝又覺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團團雖然只是只貓,但季凝和它打過交道,團團很乖,絕不會任意攻擊人的。 團團是歆兒的寶貝,說不定是簡譽對歆兒揮拳頭,團團才撓了他的? 可是,簡譽為什么要朝歆兒這個幼妹揮拳頭呢? 總之,一時之間想不出前因后果。 “去二郎君的住處!”季凝于是道。 簡譽的房內(nèi),奶姆婆子圍了好幾個,里圈是他的兩個兄弟和meimei。 季凝先是一眼看到了正叉著腰,做磨牙狀的張娘子。 季凝心里一抖。 有這個婆子在,好事怕也要變成壞事。 張娘子眼尖地看到了季凝一行,腦門上的青筋,登時“嘣嘣嘣”地跳了起來。 又見到緊隨著季凝的郭青,顧忌著郭青的身份,張娘子無法,只好不情不愿地向季凝行禮。 齊玉的奶姆婆子,也都忙向季凝行禮。 季凝擺手,示意她們免禮。 她越眾而入,剛好聽到三郎君簡達(dá)奶聲奶氣的聲音:“二哥不哭,吹吹,呼呼……” 季凝不禁莞爾。 歆兒一眼便看到了季凝。 “新阿娘!”歆兒不管不顧地?fù)溥M(jìn)了季凝的懷里,那架勢,仿佛幾輩子沒見過似的。 季凝既覺好笑又頗無奈地?fù)ё∷男∩碜?,防著她跌倒?/br> 歆兒的歡叫聲,驚動了那兄弟三個。 簡譽的小臉兒上還掛著淚痕,看向季凝的表情有些逃避的意思。 簡奕轉(zhuǎn)過臉來,微張著嘴,似是根本沒想到季凝會突然出現(xiàn)。 也只有簡揚年紀(jì)最長,小大人兒似的朝季凝躬身一揖:“主母!” 他既這般守禮,讓季凝對他頗增好感。 一個守禮的孩子,當(dāng)然是不會讓人厭惡的。 季凝遂朝他點了點頭,當(dāng)他是個大人般問道:“這是怎么了?” 簡揚抿了抿唇,看看臉上掛著淚痕的簡揚,又看看季凝懷里的歆兒,浮上了猶豫難覺的神色。 而一旁的張娘子,看著幾個人之間瞬間的尷尬局面,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大有蠢蠢欲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