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nèi)……

    皇帝皇后端坐上方，五皇子跪地當(dāng)中。

    他懷疑郁君澤與太子合伙陷害自己，本來想著給父皇解釋解釋，說說自己的想法，沒想到皇后能在這個時候過來，而且父皇還許她進(jìn)來旁聽。

    這下子他準(zhǔn)備了一肚子的說辭便開不了口。情急之下只好把牙一咬，承認(rèn)了是自己收購了曼陀羅，但是謀害太子的事兒堅(jiān)決不認(rèn)。

    他心想，既然證據(jù)已經(jīng)指向他了，收購個藥材總不至于犯法，剩下的罪名一律不認(rèn)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說說你搜羅這些毒物所謂何用？”皇上心下松動。

    “眼看著要入秋，兒臣聽說這曼陀羅平喘止咳有奇效，便想收集起來炮制些藥物孝敬父皇和母妃?！?/br>
    這些說辭是他之前藏藥的時候就想好的，郁君澤猜的不錯，這也是為什么他只藏曼陀羅的理由。一是此藥常見，二是用途廣泛。說他藏藥他可以說只是巧合。

    當(dāng)時心里想的是只要郁君澤中毒，十日內(nèi)找不到解藥那就是必死無疑。即便事后有人查出來，他堂堂一個皇子還怕王府不成？

    只要能把謊圓了，父皇、母妃都會護(hù)著自己的。所以趁這段時間，早就想好了說法。

    只是他沒想到郁君湛那個廢物，殺個人都能出岔子。更沒想到的是。如今的郁君澤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傻小子，竟然還能將計(jì)就計(jì)，借刀殺人！

    皇上聽了他的解釋果然松了口氣，語氣也變得緩和了許多：“那你可知此物有劇毒，不可隨便服用？”

    “孩兒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謹(jǐn)慎的很。還未曾炮制成功。也不敢交于父皇和母妃。但是太子一事真的與兒臣無關(guān)啊父皇！請父皇明查??！”五皇子聲淚俱下，拿準(zhǔn)了皇上不忍心。

    “臣妾有一些事想不明白，倒想問一問五殿下?！被屎笠豢椿噬线@曖昧不明的態(tài)度，心底生寒。要不是郁君澤搞的這一出，她還真不知道皇上竟已如此偏心！

    太子出了這么大的事，對待嫌犯不抓不打。若自己再不說話，恐怕就要將人放了！

    皇上讓皇后進(jìn)來旁聽，本也是為了能給太子一個公道。老五自幼聰慧，懂得如何跟自己親近，感情比其他皇子都要深一些。

    而且他這爭強(qiáng)好勝、不擇手段的性格像極了皇上本人。皇上還真是希望太子能像老五這樣帶點(diǎn)野心。

    但他可從沒動過換太子的念頭，一則他明白太子的性子更適合守江山。更重要的一點(diǎn)是太子無過，太子一動，不答應(yīng)的可不會只有一個郭丞相，到那時朝堂必然會動蕩。

    作為一個皇上，父子那點(diǎn)情分又算得了什么？更何況老五的“父子情深”里又有多少是經(jīng)營算計(jì)，他心里也明白得很。

    此刻自己開不了的口，做不了的事兒，由皇后去說、去做是最合適不過了：“皇后既然一同在此，有什么問題直接問便是，不必知會朕?！?/br>
    既然皇上這么說，皇后便不客氣了：“五皇子本宮有幾件事不明白，你說太子之事與你無關(guān)，可這毒物整個皇都卻只有你這里有。

    就算你沒有投毒，那郁世子四處求藥的事兒你想必也聽說了，既然解藥就在你這兒你為何不給？這是其一。

    你說這毒物有藥用價值？那也應(yīng)該交由太醫(yī)院研制吧？你一個皇子就算讀過醫(yī)書經(jīng)驗(yàn)也不足，萬一出點(diǎn)岔子豈不是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顧？還是說……你本就存了這個心思？”這是其二。

    還有其三：“止咳平喘的藥天下多了去了。偏偏要找這種毒物。五皇子這心意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皇后這一連串的逼問，嚇得五皇子背上冷汗涔涔，他見皇上沒有制止的意思，也在等他答復(fù)。

    心底一沉，迅速調(diào)整好思路，裝作一臉無辜道：“關(guān)于這毒物，雖說兒臣這里搜羅了不少，但別人手里到底有沒有存余，還真是不好說啊！若我真想害人，又怎會如此大張旗鼓？

    至于郁世子求藥的事，兒臣真的是不知道??！兒臣苦心研究，近些日子從未出宮，怎會知道外面的事情？若是真有此事，那也只能說是巧合。誤了他的事情，兒臣愿意向他賠罪！

    至于皇后娘娘說的制藥的事情，兒臣只以為父皇入秋咳喘已是多年頑疾，太醫(yī)院那幫庸醫(yī)只顧著自身的安危，用些不咸不淡的法子糊弄著，不能真正為父皇解憂。

    所謂奇藥才能有奇效，兒臣劍走偏鋒雖有風(fēng)險，但也會謹(jǐn)慎配置、親自試藥，不會傷及父皇一分一毫。兒臣真的只是出自一片孝心??！”

    五皇子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情真意切。不僅解釋了所有問題，還給自己扣上了孝子的帽子?？礃幼邮钦娴男奶酆蛽?dān)憂皇上的身體。

    不論真假，皇上聽了心里舒坦得很，對他暗自欣賞。

    皇后卻恨的牙根癢癢。心想：這個狼崽子還真是巧舌如簧，心思縝密。跟他那個賤人老娘一模一樣！今天本宮若不除掉他，將來必留禍患！

    五皇子見皇后一時間沒了動靜，見縫插針地說道：“父皇，對于此事，兒臣也有些看法，不知道當(dāng)不當(dāng)講？”

    “講！”

    “父皇，兒臣認(rèn)為，太子中毒的事情極為蹊蹺。怎么就如此巧合，中了曼陀羅又被郁世子救了呢？兒臣想，會不會是他郁君澤使詐？現(xiàn)在看來他既得了解藥，又成功的陷害了兒臣?！?/br>
    “哼！我道是叫哀家來看什么委屈？原來是自己惹了禍?zhǔn)拢覞蓛荷砩蠞娕K水！”門口一道聲音響起，太后推門而入。

    身后跟著的嫻貴妃被太后的倒戈，氣得臉色煞白，腸子都悔青了。

    皇上、皇后一見太后來了，連忙起身相迎。眾人見禮后重新落座。

    嫻貴妃表情尷尬，太后一臉怒容。指著跪在地上的五皇子問道：“你倒是跟哀家說說，澤兒他是如何陷害你的??？”

    五皇子一看皇祖母這個時候來了，心里暗道：不妙。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說下去：“郁君澤與孫兒一直不對脾氣，孫兒想會不會是他找不到解藥，誤會了孫兒，趁機(jī)設(shè)計(jì)報復(fù)……”

    “哦？他誤會你什么呀？是誤會你藏了解藥，還是誤會你幫著那個庶子郁君湛害他，奪他世子位??？

    澤兒他宅心仁厚，為了躲避爭端，嚇得連這宮門都不敢進(jìn)了！到底是誰在陷害誰？誰不放過誰？”

    皇太后聲色俱厲：“郁君湛用的毒藥可是雅安子，打得澤兒到現(xiàn)在都在咳血，他一個被趕出府的庶子，哪來這么大能耐？哪來這么大心氣兒？哪來這么大膽子？你敢說這些都與你無關(guān)？

    還有他逃婚那次，也和你脫不了關(guān)系吧？”

    嫻貴妃見勢不妙立刻出言緩轉(zhuǎn)道：“太后，那些陳年舊事定有誤會，咱們往后再議，今天這毒害太子之事，皇兒他確實(shí)冤枉?。　?/br>
    “他冤不冤枉由不得你說，你知道的這么清楚，難不成也參與其中？別以為我不知道，外面那些關(guān)于澤兒的傳言都是誰的功勞。還有你們娘家的那個舅姥爺。沒人撐腰他敢來？”

    皇上聽得一頭霧水，問嫻貴妃：“這又是怎么回事？”

    嫻貴妃一看事情瞞不住，立刻哭訴道：“我那妹子在郁王府死的不明不白，娘家來人討回公道也是情理之中。

    那郁君澤看似簡單無害，實(shí)則心機(jī)深重啊皇上！他能害死自己的姨娘和親兄弟，太子之事一定與他脫不了關(guān)系啊皇上！”

    太后冷笑一聲轉(zhuǎn)向皇上：“鴻朗他雖是個王爺，卻也代表著我們皇家的顏面。不是任誰都能過去踩上幾腳的！嫻貴妃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她娘家妹子犯下重罪，自裁于家中，那是死有余辜。她卻因此記恨和陷害王世子，這樣的母親能教出個什么樣的好兒子？

    鴻朗這么多年來一直安守本分，和皇上一條心。澤兒小小年紀(jì)也早已知道為皇帝分憂，設(shè)立醫(yī)館為皇家積德積福?；噬峡梢鲾嗍欠?，不要傷了他們的心啊！”

    皇太后這一番話，說得皇上心里煩亂。現(xiàn)在太子無事，經(jīng)過五皇子一翻辯解，他還真是存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F(xiàn)在看來必須要查明真相才能安撫各方。

    遂決定涉事的五皇子交由大理寺徹查。嫻貴妃禁足在自己的寢宮等候結(jié)果。

    這么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了大理寺卿嚴(yán)其正，嚴(yán)其正在這個位子上早就坐成老狐貍了。一看這案子，就感到事情相當(dāng)棘手。

    太子、皇子、王世子，哪個都不是好惹的。要說這王世子論地位本是比不上皇子，但他背后撐腰的可是太后。這案子辦不好，自己都得跟著受牽連。

    不敢偏袒五皇子，只好認(rèn)真查案秉公辦理。

    經(jīng)過民間走訪取證，加上眾太醫(yī)口供，太子中毒已是確認(rèn)無疑。

    五皇子也是目前所知，滿城上下唯一擁有曼陀羅的人。

    不久，投毒的人被抓獲。自認(rèn)是受五皇子指使。

    為了驗(yàn)證五皇子制藥的說法，大理寺徹查了他的寢宮。制藥的工具沒找到，倒是搜出來兩個可疑地娃娃。

    這個東西可是讓他大驚失色！五皇子謀害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速速報給了皇上。

    歷朝歷代對巫蠱娃娃都非常忌憚，這是電視劇里演的。

    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楹稳绱思蓱勥@個傻不拉嘰的玩意兒，我還是事先準(zhǔn)備了這么一個道具，讓皇后找人塞在他房間里。

    當(dāng)然我這東西就是照貓畫虎瞎做的，并不會影響太子時運(yùn)。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小子竟然這么恨郁君澤，倒是早就給郁君澤做了一個。

    不知道那個短命的郁君澤是不是被他扎小人兒給咒死的，嚇得我雞皮疙瘩掉一地。本來因陷害他生出的那點(diǎn)內(nèi)疚感，頓時蕩然無存。

    審訊了他宮里的人。沒人見過五皇子研制藥物，到有幾個說見過娃娃的。

    關(guān)于郁君澤與五皇子的宿怨，大理寺也著實(shí)調(diào)查了一番，查明了郁君湛的毒藥果然是來自五皇子。坊間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也是五皇子派人在背后煽風(fēng)點(diǎn)火。

    嚴(yán)其正知道，五皇子伏法，皇貴妃日后必定會找他算這筆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連那逃走的舅姥爺也一并捉了回來。

    舅姥爺之前被我一嚇唬，躲回了家，本就提心吊膽。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人來捉拿，立刻就沖著衙役大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都是貴妃娘娘讓我去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要找就找貴妃娘娘去吧！”

    就這樣?jì)官F妃也被拉下了水。

    五皇子謀害太子、陷害并教唆他人謀害宴王府世子；嫻貴妃教子無方，助紂為虐，陷害宴王世子，包庇五皇子的罪行被坐實(shí)。

    一樁樁一件件放在尋常百姓那里，都是死罪。但畢竟是皇家，這些事得有皇上親自定奪。

    皇上思慮再三終是不舍得取他們性命。估計(jì)又怕我和太子不肯放過，假模假式的把我們叫到一起想聽聽我們的意見。

    我想了想，從頭到尾他們也就是個殺人未遂。我也栽臟、陷害了，也打擊報復(fù)了，郁君湛也因此被我殺死了。到了關(guān)鍵時候真讓我要他們的命，又有些下不了狠心。

    皇太子不愧是在皇宮里面長大的，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guān)鍵時刻卻沒有我這種婦人之仁。深知打蛇不死自遺其害的道理，自然不會放虎歸山。

    但他也不會傻到自己出面做壞人。只是哀嘆自己無德無能不能服眾，才會被五弟所不滿。自請責(zé)罰?；噬媳忝靼姿囊馑肌?/br>
    是啊，留著這樣的禍患，不能與太子同心同德。將來有可能就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作為帝王一切都以江山社稷為重。切不可有婦人之仁！

    加上皇后、太后的督促和朝中一眾大臣的討伐。五皇子和嫻貴妃雙雙被賜了毒酒了斷了性命。其他涉案的嘍啰也都被定下死罪。

    我本是要策劃一場完美報復(fù)，要置他們于死地，好好出口惡氣。誰知當(dāng)結(jié)局到來的時候，心中卻恐懼到無法承受。

    雖然五皇子母子不是好人，嘍啰他們也早就拿了買命錢，你情我愿。一下子鬧出這么多條人命，我還是自覺罪孽深重。

    這種罪咎感壓的我透不過氣，就像這飄著細(xì)雨的天氣一樣，沉悶又壓抑。

    一個人跑到酒館里喝了個酩酊大醉，醉眼朦朧中看到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背影，我心如擂鼓，剎那間就清醒了，跌跌撞撞的沖出去，在背后一把將他抱在懷里。

    那人回過頭，我才知道自己認(rèn)錯了人，淚水混著雨水滾滾而落。我在人們詫異的目光中放縱的大哭然后指著那個人放聲大笑……

    “你醉了，我送你回去?！?/br>
    那人沒有走開，眼里的擔(dān)憂是我留戀的溫柔。

    “好啊，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回家。我沒有家。你帶我走好不好？”

    那人沒說話，默默蹲下，將我背在背上。我摟著他的脖子，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想象著：我終于終于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