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能回來，完全是因?yàn)殚L子死了，他們需要一個掌門的血脈，好繼承將來的青云門。趙小魚越發(fā)看得明白。

    進(jìn)去了文卿的房間后，趙小魚微微張大了嘴巴，再也掩蓋不住自己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這是一個就算是修仙大能來看，都是一個極盡奢華宅子，里面充斥著天下各種珍寶法器，趙小魚雖然不懂那些都是什么寶物，但是在聽到黎訴風(fēng)一樣樣的介紹后，他就明白這些東西絕不是普通人、甚至是普通修仙者用得上的。

    黎訴風(fēng)看著里面的景物，一邊低聲說著那些東西，一邊懷念著，一時間倒也忘了關(guān)注趙小魚，所以也就沒發(fā)現(xiàn)他剛?cè)脒@里時的震撼。

    他語氣比在外時輕了幾分：“這里是文卿的房間，放置的自然也都是他最喜愛之物，其他的都放置到了倉庫里面……咦？這個劍穗還是他七歲時我送給他的生辰禮物，沒想到他還留著，那時候抽空親手做了一個，現(xiàn)在看來真丑……”

    黎訴風(fēng)拿起劍穗看了好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放下，轉(zhuǎn)頭看到趙小魚，才想起他在，便重新開始給他介紹。

    似乎一提到文卿，他的話就比其他時候多了幾倍。

    “這是他六歲時掌門師尊送給文卿的生辰禮物……”

    “這是他九歲時掌門師尊送的……”

    “這是他突破金丹時掌門師母給他的……”

    “這是……”

    一樣樣聽過去，趙小魚也一樣一樣地將自己與那位哥哥對比著。

    六歲生辰娘給他煮了一個雞蛋。七歲生辰娘給他煮了一個雞蛋。八歲生辰娘給他煮了一個雞蛋。九歲生辰娘給他煮了一個雞蛋……往后的每一年的生辰都是如此。

    其實(shí)有什么好比的呢，兩人的人生根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黎訴風(fēng)說了好一會兒，忽然停了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半天盡是說文卿的事情，我想文卿也一定想聽聽你的事情，你也說說吧，比如……都收到過什么生辰禮物？”

    趙小魚扯了扯嘴角，目光看向別處以掩蓋自己的心虛，道：“我不愛過生辰，對身外之物也不感興趣?！?/br>
    “是這樣啊，”黎訴風(fēng)感嘆道，“你說的對，咱們既然已經(jīng)是修仙之人了，就應(yīng)該摒棄外物，返璞歸真才是。”

    “嗯，但是我想再聽聽哥哥的事情，拜托你再給我多說一點(diǎn)?！?/br>
    黎訴風(fēng)見他也喜歡文卿的樣子，便興致很好地繼續(xù)跟他講。他從沒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跟人說這么多話。

    趙小魚低垂著頭跟在黎訴風(fēng)的身后，每當(dāng)聽到那些東西有多么珍貴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偶爾會扭曲一瞬，即便他努力控制也只能讓其看起來像是陰沉、情緒低落的樣子。

    娘親曾經(jīng)說過，如果他們娘倆就這么死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會念著他們了。他從沒有一刻有現(xiàn)在更明白這句話的殘忍。

    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人人喜歡他，人人夸獎他，即便是死了也有那么多人在念著他，長輩給他的天才地寶多到需要倉庫才能堆得下。

    而他，從小住在偏僻山村的破爛茅草屋里面，十三歲之前甚至不知道其他孩子還會有自己房間這個概念。

    冬天擔(dān)心下雪會把家里的房子給壓垮了，擔(dān)心手腳凍瘡發(fā)作疼癢得想砍掉雙手，擔(dān)心沒吃的和娘餓死。

    夏天擔(dān)心房子漏雨，更怕下大雨，因?yàn)槟怯锌赡軙涯莻€破爛房子沖垮；長身體的時候他餓到半夜會啃床板而不敢喊一句娘，因?yàn)樗滥镆拆I。

    即便是那在常人眼中根本瞧不上眼的雞蛋，他也只有在過生辰這樣特殊的日子才吃得上，平常一個都不能動，要攢著賣錢。

    黎訴風(fēng)的話斷斷續(xù)續(xù)地鉆入他的耳朵：“……他比起我厲害許多……上天不公……”

    趙小魚忽然笑了：“是啊，上天不公?！?/br>
    黎訴風(fēng)聽著他的聲音在哽咽，回頭一看，頓時有幾分驚訝于無措：“你怎么哭了？”

    第8章

    “我哭了嗎？”趙小魚摸了摸自己的臉，發(fā)現(xiàn)果然摸了一手心的水。

    隨后他再也忍不住，真的哭了，哭得傷心極了，上氣不接下氣，就連一向冷性情的黎訴風(fēng)聽了他哀傷的哭泣也是心中一酸，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手帕遞給他并安慰道：“你是個好孩子，別難過，以后你可以把我當(dāng)做你的哥哥?！?/br>
    趙小魚知道自己絕不是好孩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有多惡毒扭曲，有一顆丑陋又骯臟的心。

    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撒謊，但是他知道，一旦這人知道了他娘曾經(jīng)有過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知道了他是從窮地方來的被別人罵的小野種，知道他什么世面也沒見過，知道了他其實(shí)是特別厭惡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后……他就絕不會再對自己釋放出任何善意，不僅不會再現(xiàn)在這樣溫和的跟他說話，甚至有可能會馬上將他趕出去。

    他想要有本事，想要今后娘能夠跟自己過上好日子，想要被人看得起，想被人掛念，也想留在這樣好的人的身邊。

    所以他，只能選擇撒謊。

    不過是裝一個好孩子而已，沒什么難的，趙小魚。

    他哭了很久，等終于緩過來之后，黎訴風(fēng)摸摸他的頭：“你還沒有看到過文卿是什么樣吧，我?guī)闳ヒ娨娝?。?/br>
    “他不是……怎么見？”死了至少半年以上的人在他的意識概念中，早就埋了。一開始他想，黎訴風(fēng)可能是帶他去文卿的墳?zāi)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