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笙一骨碌翻身下床，躲得遠遠地，捂著自己雪白的腳丫，臉頰飛紅，眼底都泛起了水光。

    沈妄又抬手，招小貓似的：“拿睡衣來。”

    這些日子陽光晴好，顧笙笙讓李嫂把貼身衣物都翻出來洗曬了一遍。布料曬得柔軟，帶著淡淡的香氣與陽光的味道，穿在身上溫暖妥帖。

    沈妄的睡意都是黑色絲綢面料，映著他冷白膚色格外貴氣。他雙腿不能動，褲腿皺巴巴堆疊起來。顧笙笙的cao心勁兒又上來了，半蹲下去幫他整理褲腿，忽地抽了抽鼻尖。

    石楠花的味道。她忽然想起，夢里黑貓送給她的小白花，不也是石楠花嗎？

    當顧笙笙扶著沈妄去洗手間時，石楠花的香氣變得越發(fā)明顯。石楠花香夾雜著沈妄身上特有的冷淡香氣，變成一股侵略性很強的氣味。

    顧笙笙百思不得其解，又覺得后頸隱隱發(fā)麻。當沈妄拒絕跟她一起下樓做飯時，顧笙笙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轉(zhuǎn)頭就跑了。

    等待顧笙笙軟語央求的沈妄：“……”

    “旺仔不聽話”上線了。

    “旺仔不聽話”改名為“旺仔特別不聽話”。

    【鴨丫：哈哈哈哈哈旺仔干什么壞事了，為什么特別不聽話】

    “他……”顧笙笙滿腹心酸，悻悻然道，“它不聽話，亂玩花?！?/br>
    【黑糖小奶樂：玩什么花了】

    【我不是皮蛋：曝光它！曝光它！】

    【別枝驚了雀：支持主播曝光當事貓】

    怎么沒有人支持揍貓呢？顧笙笙看著滿屏“旺仔小可愛”，氣得臉都大了，哐哐哐切rou。

    上好牛肩rou十分柔軟，順著紋理豎切。只見刀光雪亮，rou片不斷落在砧板上。

    【沙雕只會哈哈哈：主播小心手??！】

    【花生糖hst：明知道小jiejie刀工一流，還是看得提心吊膽】

    “不會切到手的?！鳖欝象习亚泻玫呐ou展開，厚薄均勻，肌理間隱約透出光線。

    切好牛rou放在一邊，顧笙笙拿出凍硬的五花rou，開始切片。

    【小熊軟糖：這rou切得比機器還均勻！瑞斯拜】

    【江入云：全都是rou，主播是不是要做烤rou！】

    【十誡詩：烤rou 1，我看見辣白菜了，是韓式烤rou對不對！】

    【仙女又饞我了：嗚嗚嗚嗚嗚我去泡一碗泡面再看】

    彈幕饞得嗷嗷叫，營養(yǎng)液呈直線上升。

    “你們猜對了，今天要做的就是烤rou?！鳖欝象闲σ饕鞯?，“我現(xiàn)在要做辣醬?！?/br>
    韓式辣醬，生抽，料酒，白砂糖，胡椒粉和一小把黑芝麻混合，考慮到沈妄挑嘴不吃蔥蒜，顧笙笙只放了半顆洋蔥和半顆梨子，把這些醬料放入料理機打勻，香氣與她在烤rou店吃到的別無二致。

    顧笙笙把一半的牛rou和豬rou拌入醬料腌制起來。這些牛rou品級很高，無需腌制就能嘗到牛rou最原始的滋味。

    接下來，顧笙笙開始處理海鮮。她把新鮮的小章魚清洗干凈，用少許料酒和鹽巴抓勻，再撕掉黑膜，掏去內(nèi)臟和嘴巴。新鮮大蝦剝殼去蝦線備用。

    彈幕刷了起來：

    【沙雕就會哈哈哈：不是要懲罰旺仔嗎！怎么還給它做海鮮！】

    顧笙笙辯解：“這不是給他做的，是我自己吃的?！?/br>
    【尚華傾邪：不要解釋了，我們都懂】

    【江江在線追書：對對，我們懂得，不是給旺仔吃的】

    【草莓小奶蓋：對對對，什么調(diào)料都不加的海鮮是給人吃的，不是給旺仔的?！?/br>
    【顧念白：我們都懂嘻嘻嘻】

    顧笙笙氣得瞪眼，不要再跟彈幕說話了。她飛快地給香菇打花刀，又切了兩盤子辣白菜，切了黃瓜條，青椒和生菜葉子，就關(guān)了直播。

    花園里有紫藤花架，花架下擺著長桌，那兒是從前別墅主人招待客人野餐的地方。李嫂把這兒清理干凈，把烤盤和青菜水果一一端上來。

    顧笙笙推著沈妄走過來時，沈妄陡然僵住了。

    第26章 最討厭你   沈妄把一張支票塞進顧笙笙胸……

    顧笙笙推著沈妄走到花架下：“我準備牛rou和五花rou, 還有你喜歡的魷魚和蝦，一會兒我?guī)湍憧尽趺戳?？?/br>
    輪椅忽然受到一陣阻力，不再往前。顧笙笙推了一下, 發(fā)現(xiàn)是沈妄扣住輪椅扶手上的按鍵，他道：“這是哪里？”

    “紫藤花架呀。李嫂說這兒是野餐的地方，還能搭燒烤架子呢。等夏天晚上, 這兒可以燒烤，喝啤酒?！?/br>
    紫藤花架下有一條長桌, 正處在上風口。邊上有一個大石臺，供別墅主人開燒烤派對待客, 也可以乘涼賞花。石臺上有歲月留下的痕跡，可以看出當年的別墅主人賓客如云。

    今天沒有搭燒烤架, 長桌上擺著烤盤和菜品水果?？颈P上的rou片烤得滋滋作響，油脂四濺, 濃郁香氣在花園里飄散開來。

    顧笙笙喜滋滋地說了一通，卻發(fā)現(xiàn)沈妄臉色很難看。

    沈妄道：“我要回去?！?/br>
    顧笙笙奇怪道：“怎么啦？你不喜歡烤rou嗎？是不是嫌味道太大, 我會幫你烤的?！?/br>
    沈妄唇角緊抿。顧笙笙早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軟聲道：“我準備了很久的，嘗一塊嘛。不喜歡的話我再給你做別的, 我先推你過去……”

    “別自作聰明。我要回去！”沈妄冷聲強調(diào)，眉宇間盡是煞氣。

    他嗓音不高, 氣勢卻駭人，把邊上的李嫂都嚇了一跳，屏聲靜氣地看著兩人, 保鏢們也都看了過來，然后趕緊收回視線，鼻觀眼眼關(guān)心。

    沈妄這些日子, 從沒這樣兇過她，何況還是當著別人的面。顧笙笙難堪得眼圈都紅了。她咬著唇，一言不發(fā)。

    沈妄又道：“傻站著干什么？”

    顧笙笙一張嘴就帶了哭腔：“我不要理你！”

    沈妄冷下臉，也不再理她，自顧自推著輪椅轉(zhuǎn)身，輪椅軋過草坪，鮮嫩青草折斷發(fā)出青澀氣味。兩個保鏢連忙上前，推著沈妄進門。

    等沈妄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李嫂才小心翼翼上來：“夫人，先生他脾氣有時候不好，夫人您別委屈?！?/br>
    “我沒事！”顧笙笙背過身去。

    烤盤上的rou片仍然滋滋作響，邊緣烤得焦黑，香氣發(fā)苦。李嫂把電源關(guān)了，小心請示：“夫人，您先吃點兒？”

    顧笙笙甕聲甕氣道，“我也不想吃了，東西撤掉吧?！?/br>
    李嫂不敢多說，把一盤盤鮮rou和精致菜品都撤了下去。

    眨眼間，花園里只剩下顧笙笙一個。

    顧笙笙坐在草地上，把臉埋進膝蓋里，縮成小小一團。

    從二樓窗戶看下去，就見她寫著委屈的背影，好似被無故欺負了的小奶貓。

    沈妄正坐在窗邊，窗簾半掩，光線明暗交界落在沈妄身上，越發(fā)顯得陰郁冰冷。

    李嫂心驚膽戰(zhàn)。怎么夫人一不在，先生又變回原來那嚇人的樣子了。她通報了一聲，戰(zhàn)戰(zhàn)兢兢端著飯菜進來：“先生，這是夫人交代我給您做的?！?/br>
    沈妄眉梢也沒動一下。李嫂的手藝其實不錯，可嘗過顧笙笙的手藝，這飯菜的香氣就再也無法勾動食欲了：“端下去。”

    李嫂無奈，乍著膽子道：“夫人畢竟是小姑娘，受不了重話，先生您別跟她計較。”

    沈妄反問：“我對她說重話了？”

    李嫂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流，攪著圍裙道：“也……也不是。夫人她今天特地為先生您做的烤rou，說您肯定愛吃。您不賞臉，夫人難免委屈……”

    沈妄恍惚回想起顧笙笙方才的語氣，雀躍歡喜地請他吃烤rou。可他……

    李嫂說了一通，沈妄卻沒有反應，只好端著托盤轉(zhuǎn)身要走。

    背后冷不丁響起磁性嗓音：“她人呢？”

    “呃？”李嫂嚇了一跳，立刻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誰，小心道：“夫人自己坐在草地上。沒吃飯。嗯，也沒披外套?！?/br>
    沈妄牙關(guān)咬緊：“她跟誰使性子！叫她滾上來！”

    李嫂嚇了一跳：“是是是?！?/br>
    李嫂轉(zhuǎn)身沒走幾步，沈妄又道：“站?。　?/br>
    李嫂都要哭了，恨不得甩自己幾巴掌，叫你多嘴叫你多嘴！“先生，您還有什么吩咐？”

    沈妄頓了頓，道：“叫她上來?！?/br>
    臥室里安靜得過分，手機播放著新聞，仍然驅(qū)不散濃重的黑暗和沉默。沈妄坐在窗邊，哪怕是剛剛失明的那段日子，也未覺得這般難熬。

    沈妄掀開窗簾，睜眼向外看去。黑暗，眼前唯有黑暗。他默默凝視黑暗良久，直至眼前泛起眩暈，眩暈中有一點白光，刺得他閉上眼睛。

    沈妄摔下天鵝絨窗簾，揉著額角，等待那陣眩暈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門咔噠一聲推開了，帶進一股陽光烘干的青草味和薔薇花香。這股香氣在門口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走進來。

    沈妄抬起臉，望向顧笙笙的方向。顧笙笙每回進門，都要嬌聲嫩氣地叫沈妄的名字。從前嫌她聒噪，現(xiàn)在卻嫌她太安靜了。

    沈妄擰起眉頭，等了半天，顧笙笙卻繞開他走到床邊坐下了，一言不發(fā)。

    兩人一個在窗邊，一個坐床上，臥室里只有沉默。

    在無聲的僵持中，沈妄終于抬手：“過來?！?/br>
    顧笙笙仍是一聲不吭，床墊吱壓，聽聲音還躺下來了。

    沈妄呼吸沉了沉，推動輪椅靠近床邊。顧笙笙一下子跳下床，噠噠噠跑開了。

    沈妄一字一頓：“再跑一步，把你腿打斷?！?/br>
    顧笙笙終于忍不住了，跳腳道：“你就會嚇唬我！”

    沈妄冷道：“你大可以試試?！?/br>
    沉重的威壓襲來，顧笙笙僵在原地，要動不敢動，嗓音都染了哭腔：“……我最討厭你了?！?/br>
    沈妄循聲，推著輪椅過來，將她堵在窗前。

    往后是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顧笙笙往后躲，被沈妄一把抓住手腕：“討厭誰？”

    “……”顧笙笙咬住唇，用力把手往外掙。

    沈妄收緊手，冷聲逼問：“討厭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