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找他做什么？”

    “我是他妻子呀！”

    “妻子？你們不住一起??！”

    女人姓丁，進屋后她討了杯水，咕嘟咕嘟地一口喝光，似乎是渴壞了，瞧她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大概是走了很遠(yuǎn)的路，她說：“我一大早從鄰市過來，早飯還沒吃，今天是來討贍養(yǎng)費的?！?/br>
    “你們離婚了？”

    “不，我們沒有離婚，算是分居吧……”丁女士埋頭嘆息，“你們可不可以先告訴我，呂歧犯了什么事情？殺人嗎？”

    陳實同林冬雪交換了一下視線，答道：“我們也還在查，有幾樁命案可能與他有關(guān)?！?/br>
    “他現(xiàn)在在逃嗎？”

    “準(zhǔn)確來說是下落不明?！?/br>
    “唉，我早知道他有這么一天?！倍∨繐u頭嘆氣，“我們的婚姻是很功利的，我父親就是原來丁氏集團的總裁，過去我也算是富家千金，可現(xiàn)在……拔毛鳳凰不如雞，我爸因為欠下巨額債務(wù)自殺了，我不敢繼承他的遺產(chǎn)，因為繼承了他那幾套房子和車，就意味著要還那幾千萬的債。當(dāng)初呂歧到我父親公司工作，他身上有一股豪邁氣概，我父親很喜歡他，幾年之后他已經(jīng)是高管，在父親的生日派對上我們第一次見面，我一下子就被他迷到了，他的魅力就像一股危險的漩渦，總會讓女人奮不顧身。他對我展開了熱烈的追求，我明白他是想成為我父親的女婿，將來便有機會接手公司，所以處處不給他好臉色看，可架不住他一個勁死纏硬打，女人在戀愛中都是傻子，很快我被他俘獲了，這大概就是我不幸的起點……

    “我們結(jié)婚了，很快有了孩子，呂歧對我的態(tài)度突然轉(zhuǎn)變，我和他就是住在一起的陌生人，但是在外人面前卻要扮演恩愛夫妻，我發(fā)現(xiàn)他有外遇，任何女人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種事都會大發(fā)雷霆的，但他連掩飾都懶得掩飾，盯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不是他第一個女人，也不是最后一個，如果我敢干涉他，他會找人把我弄死！我生活在巨大的恐懼之下，甚至想過帶著孩子自殺，但我知道這威脅不了他，他根本不愛我和孩子，在我的葬禮上，他會哭得比誰都哀傷，好讓我父親看到……我父親就是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被他一步步奪走了一切，才知道他是個什么人，他就是一個人型禽獸，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犧牲所有人，他從來不愛任何人，除了他自己，年輕漂亮的女人是他的玩物，是他生命中的過眼云煙，只有某一天感到膩味了，就會立即棄之如敝履，毫不后悔。

    “我父親的公司被他出賣了，他被董梟收買了，用一輛限量版的跑車！”丁女士苦笑搖頭，“然后我父親在債臺高筑之下自殺了，我知道自己的災(zāi)難也要來了。報紙刊登我父親死訊的那天，他很平靜地走進來，說讓我搬走，不準(zhǔn)告訴任何人我是他妻子，他是不愿意離婚的，因為那樣，他用良心換來的財產(chǎn)就得歸我一半。我說你連自己的親生骨rou也不要了嗎？他冷漠地說，那是你的孩子，跟我沒關(guān)系。我說至少你得讓我們活下去，我什么都不會，離開你只有死路一條，你的兒子會進孤兒院，有一天變成和你一樣的禽獸，也許他會找你復(fù)仇。也許正是這句話打動了他，他才做出一次妥協(xié)，答應(yīng)每月寄給我贍養(yǎng)費，但我不能出現(xiàn)在他面前……本來贍養(yǎng)費應(yīng)該這兩天打過來的，但我一直聯(lián)系不上他，所以親自跑了一趟，沒想到會遇上二位。”

    “呂歧也是孤兒嗎？”陳實問。

    “他的過去，聽起來像一段故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他說自己小時候是流浪兒，被一伙騙子收養(yǎng)，因為他長得好看又乖巧，騙子冒充孤兒院的人，專找富裕家庭把他收養(yǎng)，然后他里應(yīng)外合，把戶人家洗劫一空，如果找不到現(xiàn)錢就綁票。這種生意他干到十幾歲，直到有一次遇上一戶對他特別好的人家，讓他特別心酸，因為如果小時候有人對他這么好，他就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他想自己離開以后，這對夫妻還會收養(yǎng)別的孩子，或者哪一天他們走運得了自己的孩子，他們肯定也會對那個孩子非常好，一想到世上將有另一個孩子會擁有美好的童年，他就感到嫉妒，于是他下毒就把這對夫妻殺了，然后自己跑了，后來警察查到了他所在的詐騙團伙，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但是沒找到他的下落，他改名換姓，去了其它城市?！?/br>
    這段往事聽得林冬雪倍感震驚，呂歧已經(jīng)不能用“扭曲”來形容，他是個徹徹底底的自私的人。

    林冬雪說：“發(fā)生這案子的地點和時間是……”

    丁女士搖頭，“我不知道，他說這段往事的時候很平靜，感覺像在說別的故事。知道他為什么心血來潮和我說這些嗎？是有一次他威脅我，他想告訴我自己曾經(jīng)殺過人，如果我不聽他的話，他就用相同的法子弄死我！你們?nèi)绻麊栁液薏缓匏?，我的答案是不恨，因為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他不是個人類，他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禽獸有禽獸的邏輯，他永遠(yuǎn)為了自己而活，世間的一切皆可以背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這次背叛的人就是他的干爹董梟吧，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董梟失蹤了，我就猜到是他干的，是這樣嗎？警察同志！”

    對方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陳實覺得再隱瞞也說不過去，于是道：“沒錯，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他可能把董梟殺了，但是石沉大海，完全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丁女士，你有什么線索嗎？”

    “呂歧唯一的寬容和仁慈不是對女人，也不是對小孩，而是對他的兄弟，無論他在任何地方，都會有一批兄弟追隨他，就像狼群一樣，男人比女人更愛強大的男人，你們可以找找他的兄弟，或許他現(xiàn)在就躲在某個兄弟家里?！?/br>
    “謝謝你！”

    第659章 燈下黑

    丁女士走后，陳實打開呂歧的電腦，看看還有沒有什么線索，這電腦沒有設(shè)置密碼，桌面上放著一些公司文件，陳實隨便打開掃了一眼，只是一些財務(wù)報表和內(nèi)部通告。

    硬盤里塞滿了女人的裸照和網(wǎng)上下載的健身視頻，這就是呂歧的個人愛好，他的電腦上沒有游戲、沒有電影、沒有電子書，陳實評價：“活得倒挺單純?！?/br>
    林冬雪說：“我也是頭一次見到呂歧這樣的人，頭腦發(fā)達(dá)四肢簡單，像個動物一樣?！?/br>
    “太單純就成了壞人，可見人的本性如此。”

    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可疑的文件夾，居然有密碼，但呂歧在電腦上貼了一張便簽紙，上面有一串字母，一試就試開了，這家伙連自己設(shè)置的密碼都記不住。

    文檔里全是照片，林冬雪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那些都是血腥的照片，有個穿著西服的男人倒在血泊中，另一張照片中，也是個穿著西服的男人，臉已經(jīng)被砸得稀爛。

    從照片的角度看，像是偷拍的，大概是用手機，有幾張照片中還拍到兩根胖胖的像柱子似的腿，褲管上沾滿了鮮血。

    陳實說：“這雙胖腿是董梟的，難道這些是董梟的犯罪證據(jù)？呂歧平時跟著董梟，董梟殺人，他就偷拍下來？”

    “這些死者是什么人?。俊?/br>
    “這制服像是公司的人……”大致看了一下，死者有五、六個。

    “董梟在公司里，就隨便殺自己的職員？這也太那個了吧！我記得一開始咱們?nèi)フ叶瓧n的時候，要查公司員工，他給過我們一份名單，上面沒有失蹤的人?！?/br>
    “那份名單是董梟叫人打印出來的，顯然不靠譜，這些被他殺掉的人早就被從公司的名冊上‘除名’了?！?/br>
    兩人將電腦帶回去，這些死者連身份都無法確認(rèn)，只能將在押的賈秘書提出來再審一次，陳實將照片挨個給他辨認(rèn)，賈秘書看到第一張照片，說：“這是個保鏢，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話，被董總……不，董梟用餐刀捅死的?！?/br>
    “他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陳實問。

    “我記得就開了一句玩笑，大意是說董梟胖?！?/br>
    “什么？就因為這個？”林冬雪不敢相信，董梟是暴君嗎，因為一句話就隨便殺人。

    “董梟的脾氣很爆，我們平時跟著他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話說得不對，就被他弄死。他要殺人的時候，會把你叫到跟前，笑著幫你整理領(lǐng)子，然后突然掏出一把刀就把你的喉嚨割了。卓原公司算個球的公司，就是董梟的小王國，高管們統(tǒng)統(tǒng)是董梟身邊的跟班，有一次一名高管在吸煙室里打游戲，董梟喊他沒聽見，一怒之下董梟就抄起一個獎杯把他砸死了，因為這名高管的死，我們失去了一筆幾百萬的生意，第二天董梟十分后悔，喝斥當(dāng)時在辦公室里的人為什么不勸他，當(dāng)時我們都嚇壞了，生怕自己會變成遷怒對象?！?/br>
    “這種公司，你們究竟是怎么發(fā)展起來的？”林冬雪震驚地問。

    “你們想必也查了，用臟手段，只要能扳倒對手，董梟是無所不用其極，你見過用槍頂著承包商的腦袋，逼承包商簽合同的嗎，董梟就干過，完事了還把對方家人綁架，防止承包商去報警。他和黑道有勾結(jié)，不，他自己就是黑道，不折不扣的黑道?！?/br>
    “我猜你還愿意跟著他，是為了錢吧？”陳實問。

    “是，在卓原公司當(dāng)高管，工資非常高，年終的時候董梟給房子、給車、給獎金，出手很闊綽，最夸張的是一名高管喜歡某三線小明星，董梟知道之后直接把那明星弄來，叫她陪這高管一宿。但有一點，董梟從來不給股份，公司所有的股權(quán)都逮在他自己手上，他有百分之百的決定權(quán)。不管怎么說，董梟還是很會籠絡(luò)人心的，知道如何用人，他挖其它公司的員工從未失手過，但他就像有雙重人格一樣，暴虐起來就像雷霆閃電，可以為一件小事就把手下活活打死，完事了我們還要替他善后?！?/br>
    “這些為什么之前不說？”

    賈秘書低下頭，“你們也沒問呀！”

    陳實服了，說：“還有什么我們沒問，你沒說的事情，現(xiàn)在董梟已經(jīng)倒臺了，警察天天在你們公司查，不少人被逮捕，你趁現(xiàn)在趕緊戴罪立功吧！”

    于是賈秘書說了一堆董梟做過的臟事，說了整整一下午，聽得林冬雪三觀都被刷新了。

    這些照片中的一張引起了陳實的注意，他問賈秘書：“這人是誰？”

    “臉砸成那樣，我不認(rèn)識?！?/br>
    “這張照片的時間是去年12月，有印象嗎？”

    “12月董梟就殺了一個人，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曹記者。”

    “這人是曹蠻嗎？”

    賈秘書瞇著眼辨認(rèn)，道：“他是個記者，不可能穿著公司的制服……對了，之前我說過曹蠻沒有取得采訪權(quán)，這是事實，董梟不可能有耐心見這種小記者，所以我也很納悶，他是怎么遇到曹蠻的？”

    “你最后一次處理尸體的時候，尸體穿著什么衣服？”

    “我不知道?！?/br>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

    賈秘書唉聲嘆氣，“我是不知道，你們記得上個月某一天，在街上見到的某人的衣服嗎？處理尸體的時候我特緊張，完全不記得這些細(xì)節(jié)，不過好像是件黑衣服?！?/br>
    陳實立即去找彭斯玨，將這張照片與曹蠻的尸體照片做比較，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曹蠻。

    但這個“曹蠻”分明穿著公司的制服，不得不讓人懷疑，陳實突然想到一件事，死者是曹蠻這件事，最開始是陳功說過，曹蠻的弟弟也是陳功找來的。

    正所謂燈下黑，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陳功，大家都沒有注意過。

    陳實立即打電話到陳功所在的報社，結(jié)果接電話的是個輕浮的女聲，大咧咧地說她們不是報社，是一家歌舞廳。

    陳實費了許多功夫調(diào)查，才知道陳功的報社早已倒閉，而且也沒有陳功這個人，但是該報社員工曹蠻的照片，卻和陳功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陳功就是曹蠻，是他暗中布局，引導(dǎo)警方把董梟給弄倒的。

    第670章 午夜魅影

    是夜，卓原公司，一個黑影悄悄潛入董梟的辦公室，貼著墻壁尋找什么，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扇小暗門，興奮地吹了個口哨，待打開一看，里面只有一把手槍。

    這家公司雖然還沒被警方封鎖，但也差不多了，自從董梟失蹤之后，上上下下的員工哪還有心情工作，因此一到晚上半個人影也沒有。

    黑影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繼續(xù)耐著性子尋找，終于累得坐在沙發(fā)上，也就是董梟平日里的“御座”。

    坐在這里，他抬頭看見對面架子上的雪茄盒，出于好奇走了過去，取下打開，里面裝的全是高檔雪茄，他一個盒子接一個盒子地打開，直到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重量有異，一檢查才發(fā)現(xiàn)底部有一個凹槽，里面嵌著一個金屬外殼的u盤。

    黑影興奮極了，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一只手猝不及防地從身后的陰影中鉆出來，劈手奪了他剛剛拿到手還沒焐熱的u盤。

    他扭頭一看，對方穿著一身黑色乳膠緊身衣，勾勒出曼妙的身體曲線，令人無限遐想。

    此刻曹蠻當(dāng)然沒功夫欣賞對方的玲瓏曲線，低吼道：“還給我！”

    “想要？門都沒有！”蘇嬋搖晃著u盤冷笑。

    曹蠻伸手要奪，蘇嬋非常敏捷地閃躲開。

    曹蠻上下打量蘇嬋的裝束，這絕對不是路過的打扮，他笑了，“原來蘇小姐也是同行，我早該想到，你怎么可能看上董梟這樣的人呢！”

    “曹記者，你替誰賣命？”

    “我一定非得替誰賣命嗎？難道我就不能拿著它自己創(chuàng)業(yè)？”

    蘇嬋笑著搖頭，“看來咱們話不投機，告辭了。”

    “等下！”曹蠻叫住她，“不如我們合作吧，反正我們都是沖這東西來的，為了得到它，我給警方提供線索，把董梟弄倒，費了很大力氣，我搭好了戲臺你捷足先登，這不厚道吧？”

    蘇嬋看著手中的u盤，眼神復(fù)雜，“你不會明白，為了它我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再見！”

    她跑向樓梯，曹蠻追去，發(fā)現(xiàn)她像鬼影一樣消失了。

    功虧一簣，曹蠻氣得重重捶了一拳墻壁，牙齒咬得喀喀作響，他盤算著，有沒有扳回一城的可能。

    帶著一肚子怨氣，曹蠻溜出建筑，卻被一道強光給定住了，陳實和林冬雪從車上下來，陳實說：“曹記者，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俊?/br>
    聽見對方喊自己“曹記者”，曹蠻便知道自己的偽裝被識破了，畢竟這個陳實也是個厲害角色，他知道瞞不了太久的。

    “你……你們怎么會在這里?！辈苄U轉(zhuǎn)移話題。

    “走一趟吧！”

    一小時后，曹蠻被帶到了審訊室，這個點警察們都已經(jīng)下班，走廊里冷冷清清的，陳實給曹蠻遞了一瓶礦泉水，坐回去道：“那個匿名郵箱是你？”

    “看來你什么都知道了?！?/br>
    “我不知道，你說了我才知道?！标悓嵐室庹f。

    “好吧！”曹蠻嘆息一聲，“我確實是曹蠻，給你們提供線索的人也是我，雖然我騙了你們，但我確實是在幫你們弄倒董梟，原則上來說我沒錯。”

    “死的那個是誰？”

    “一個董梟公司的員工，我買通他在董梟公司安裝針孔攝相機以及竊聽器，可能是被發(fā)現(xiàn)了嗎，于是殘暴的董梟就把他給殺了，恰好被他安裝的針孔攝相機拍到了殺人過程，也許這就是天意吧！說到這個份上，我也得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其實是個商務(wù)間諜……”

    “這我已經(jīng)察覺到了，那天去董梟辦公室的時候，你去動他的電腦，在查明你的身份之后我檢查了一下那臺電腦的cao作日志，發(fā)現(xiàn)有人在上面運行過木馬，時間正好是你動他電腦的時候，這說明你那天是有備而來的，所以我們今晚才會在那里蹲守，其實我們已經(jīng)蹲守了兩個晚上了?！?/br>
    “不去找呂歧，卻跑來蹲我？”曹蠻笑了。

    “呂歧當(dāng)然也要抓，但整個事件的每個細(xì)節(jié)我們都得清楚明白地知道，包括你在內(nèi)。”

    林冬雪問：“確認(rèn)死者的身份時，你找來的‘曹蠻的弟弟’是誰？”

    “當(dāng)然是那個人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