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他低聲說。

    考薇跑過去，看見被挖開的土層下面露出張大嫂的尸體，嚇得尖叫一聲躲在繃帶男身后，沒想到真的找到了。

    “沒什么可怕的，人已經(jīng)死了超過十二小時了?！笨噹欣潇o地說。

    “死……死人才可怕好吧！你……你找到尸體要做什么？”

    “驗(yàn)尸，幫我把她抬出來?！?/br>
    “不不不，我不要！”

    繃帶男轉(zhuǎn)過身，一言不發(fā)地盯著考薇，他的視線給人一種壓迫感，考薇終于屈服了，說：“萬一我留下指紋怎么辦？”

    繃帶男從懷中掏出一副塑料手套，考薇嘆息一聲接過，戴上。

    搬運(yùn)尸體的過程實(shí)在太恐怖了，看著熟悉的張大嫂死氣沉沉地被他們“擺弄”，考薇有種眩惑似的迷幻感，覺得張大嫂隨時都會睜開眼，這種想象再加上無邊夜色，使得恐怖感無限增加。

    “不要胡思亂想，尸體和東西沒什么兩樣。”繃帶男平靜地說。

    “怎么會沒有兩樣……你怎么這么冷靜，是不是以前見過死人？”

    “見肯定是見過……”繃帶男含糊地回答，扮開張大嫂的眼皮，只見她眼仁充血，瞳孔渙散，然后他又檢查了一下死者的嘴，用手電筒往里面照著，看得格外認(rèn)真，突然說了一句：“老彭……”

    “老彭是誰？”

    繃帶男略略興奮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他說：“沒什么，別在意……死者是被毒殺的。”

    “這都能看出來？”

    “手機(jī)拿來。”

    繃帶男接過手機(jī)，一邊給尸體拍照一邊說：“脖子后面有一處針眼，眼睛充血，指甲青紫，明顯的中毒體癥，死者嗆出過帶血的蟹狀泡沫，說明毒是作用在肺部的，是某種生物毒素，莨菪堿或者蛇毒，具體我不清楚，這需要專門的鑒定?！?/br>
    考薇驚訝得合不攏嘴，“你光憑眼睛看就能看出來？……喂，你干嘛！”

    繃帶男竟然開始脫張大嫂的衣服，肆無忌憚地檢查她身體的細(xì)節(jié)，考薇的臉頰抽搐著，繃帶男站起來若無其事地說：“身上沒有抵抗傷，沒有受到性侵，她是在毫無反抗的情況下被注射藥物致死的，兇手目的明確，不摻雜私人感情在里面，有可能是拿錢辦事?！?/br>
    “這不廢話嗎？”考薇叫道，“張大嫂這么大年齡了，誰會去性侵她，你還要掰開看一下才知道，你可真惡心！”

    “這些信息不是靠腦袋想一想就知道了，必須得眼見為實(shí)，你說這么大年齡的女性不會被性侵，我曾經(jīng)……”

    “曾經(jīng)什么？”

    繃帶男欲言又止，“沒什么。”

    考薇對他的身份越發(fā)起疑。

    繃帶男繞著尸體走來走去，分析道：“有人昨晚潛入張大嫂家中，利落干凈地把她殺掉，她的死和她要揭發(fā)我的事情一定有很大關(guān)系?！?/br>
    “也不一定啊，張大嫂又沒有說她要揭發(fā)你，也許她被殺是別的原因。”

    “我們?yōu)槭裁匆鲆曆矍斑@條最大的可能性，去討論不確定的‘別的原因’？昨晚她跑來串門，如此明顯的打探你看不出來嗎，她大概率會在回去之后給黑社會打電話……對了，如果要打電話，她會打到哪里？”

    “肯定是高利貸事務(wù)所?！?/br>
    “事務(wù)所管事的人是誰？”

    “一個姓劉的年輕老板，具體我也不很清楚。”

    繃帶男走來走去，思考著，口中喃喃道：“有人要揭發(fā)王希，對方卻把揭發(fā)人殺了，這是為什么，如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直接殺掉王希不是更好……”

    “我們非要在這里討論這些嗎？”考薇說，瞅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剛剛被驗(yàn)過的張大嫂衣衫不整，眼睛還半睜著，很是滲人。

    繃帶男的思緒這才回到現(xiàn)實(shí)，說：“先把她埋了?！?/br>
    “埋了？”

    “不然呢，丟給警察發(fā)現(xiàn)？”

    于是兩人將尸體抬回坑里，重新埋好，繃帶男用鏟子仔細(xì)把周圍他倆留下的腳印清理干凈，然后把鏟子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做完這些事后，居然一臉平靜地說：“吃點(diǎn)東西吧！”

    “什么??？你還有胃口吃東西？”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港式餐廳，通宵營業(yè)，蝦餃、燒麥都很不錯。”

    “我明天還要上班，曠工一天，三天白干?！?/br>
    “沒事，凌晨兩點(diǎn)左右我們能趕回去，反正你的工作不需要用腦，少睡點(diǎn)覺也沒問題?！?/br>
    “呵呵，你說得可真對！”

    考薇聽出來他開玩笑的語氣，這是好的變化，說明他在走出內(nèi)心的陰影，開始重新面對現(xiàn)實(shí)了。

    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來自哪里，但考薇也希望他心情能好些，不為什么，只是為了家里的空氣清新一點(diǎn)，這家伙一郁悶就瘋狂抽煙。

    來到那家港式餐廳附近，繃帶男從口袋中摸出幾張鈔票交給考薇，叫她進(jìn)去點(diǎn)餐，拿到這里來吃，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露臉。

    二十分鐘后，考薇提著外賣的袋子回來，繃帶男正坐在一家商店的卷閘門下面抽煙，考薇抱怨：“又抽煙？剛還想表揚(yáng)你幾小時沒抽煙了?！?/br>
    繃帶男把煙拋了，接過袋子，若無其事地說：“坐！”

    這家餐廳的點(diǎn)心確實(shí)很好吃，讓考薇想到了跟王希在一起的日子，每天吃了玩、玩了吃，兩個人膩在一起消磨仿佛無限的時間，每一秒都甜蜜溫馨、輕松愉快。

    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就像無憂無慮的孩子一樣，她認(rèn)為這才是愛情真正的模樣，愛就是喜悅和赤誠。

    想到王希，一陣黯然心傷，繃帶男的話把她拉回現(xiàn)實(shí)，“殺張大嫂的人，是那個黑社會團(tuán)伙高層的人！”

    第820章 逼供

    考薇驚訝地說：“你怎么就能確定？”

    “這只是推理?！笨噹衅届o地說，“昨天晚上，張大嫂給事務(wù)所打了電話，電話是被誰接聽到的，這是個未知，但我們可以反過來推理，兇手一定是得到情報的人員之一，他殺張大嫂滅口，從這個行為的結(jié)果來看，他在阻止王希被黑社會找到，王希被找到會怎么樣？出賣過十二個大哥，他一定會被狠狠收拾，大概率是有去無回，兇手不想讓王希被抓到，說明王希握有他的把柄，王希被抓會連累到自己。兇手的地位可能比較高，因?yàn)榈匚辉礁叩娜?，越容易得到情報，再一個，地位高的人才可能有把柄被人攥在手上。”

    考薇思考著他的話，說：“如果兇手真的地位很高，完全可以叫早上這幫人不要來?！?/br>
    “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黑社會是以威信和道義組織起來的團(tuán)伙，王希的懸賞為什么一直存在，當(dāng)年被他出賣的大哥現(xiàn)在要么蹲大牢，要么已經(jīng)被槍斃，報仇的本體已經(jīng)不存在了，這份懸賞其實(shí)是為了挽回團(tuán)伙的尊嚴(yán)，向所有人表示，二五仔一定沒好下場，所以它的執(zhí)行是由不得兇手的，哪怕兇手擁有較高的地位……對了，王希是哪年失蹤的？”

    “六年前?！?/br>
    “六年前？”

    “是啊，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失蹤之后，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我就這樣過下來了，一回頭已經(jīng)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但就如同發(fā)生在昨天一樣。”考薇發(fā)出一聲愁苦的嘆息。

    “他失蹤前后，有什么可疑舉動嗎，或者和你說過什么暗示性的話，你好好回憶一下?！?/br>
    考薇低頭不語，思考了好半天才說：“失蹤當(dāng)天，我求醫(yī)院的保安讓我看一眼監(jiān)控，結(jié)果我看到兩名黑衣人走進(jìn)病房，是在失蹤前一天，但不是他們把王希帶走的，因?yàn)樵谒麄冸x開之后，監(jiān)控還拍到了王希溜到樓梯去抽煙的畫面?！?/br>
    “僅憑監(jiān)控，你確定那人是他嗎，而且他還重度燒傷，應(yīng)該……”繃帶男指指自己，“裹得跟我現(xiàn)在一樣吧？”

    “我很確定是他，他的小動作我一清二楚，前年我在街上聽見一個人咳嗽，和他咳嗽的聲音一模一樣，我馬上追上去，瘋了一樣在人群中找，最后沒找到，蹲在一家關(guān)門的書店下面哭了半天?！?/br>
    王希失蹤后不久，考薇夜里無法入眠，還抱著他的衣服睡覺，想到這些事情，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繃帶男伸出一只手，輕輕拍打她的肩膀，說：“我理解這種心情，失去重要的人的心情，像是心臟被挖走一塊似的。”

    考薇一邊拼命忍住眼淚一邊點(diǎn)頭，這句話說到了她心坎里面。

    話題回到案件上面，繃帶男繼續(xù)問：“當(dāng)年的兩名黑衣人，在他病房里逗留了多久？”

    “大概三四個小時。”

    “深夜？”

    “對，夜非常深的時候，那個時間是不讓探視的，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溜進(jìn)去的?！?/br>
    “其它呢？”

    “我收到過他的一個電話，在他失蹤后第三天，我當(dāng)時快瘋掉了，不停問他在哪，對面一言不發(fā)，然后掛斷了，再打這個號碼，顯示無法撥通?！?/br>
    繃帶男思考著，目光投向遠(yuǎn)處的馬路，幾只野狗正在為一塊骨頭打架。

    他說：“我認(rèn)為，王希的失蹤不是單純的被迫害，他和某人進(jìn)行過一場交易?！?/br>
    “是殺張大嫂的兇手嗎？”

    “也許是，這恐怕牽扯到黑社會內(nèi)部的斗爭，具體內(nèi)容我們是不可能知道的，王希有沒有留下過什么遺物？”

    “什么叫遺物！他沒死！”考薇突然大聲說。

    “好吧，我道歉，我是說留下了什么東西?！?/br>
    “對不起，是我反應(yīng)過激了，除了幾件首飾之外，他沒留過什么，但那幾件首飾已經(jīng)被我當(dāng)?shù)袅?，原本我是打算保存一輩子的?！?/br>
    “可以贖回來嗎？”

    “我沒有錢?！?/br>
    “這不是問題，我來出?！?/br>
    考薇搖頭，“那里面不可能有線索的，就是普通的金首飾，我這人俗氣，就喜歡黃金首飾，每年我過生日他都會送我?！?/br>
    繃帶男掏出一張卡，“從這里取錢吧，全部取出來，這是我最后的存款?！?/br>
    考薇猶豫著接過，“你的錢花光要怎么辦？”

    “再去掙，我想找份普通的工作，簡簡單單地生活，遠(yuǎn)離……遠(yuǎn)離以前的人生?！?/br>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繃帶男似乎在笑，“為了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咱們回家吧！”

    說了很多話，考薇感覺輕松多了，回去的路上，夜風(fēng)十分涼爽。

    當(dāng)走到狗皮巷附近，繃帶男看見一輛面包車停在巷口，他突然躲到電線桿后面，說：“不要一起走，你先回家。”

    “你呢？”

    “我會晚一點(diǎn)回來?！?/br>
    “注意安全?！?/br>
    路過面包車，考薇朝里面瞅了一眼，車上是空的。

    她回到家，剛燒上水準(zhǔn)備洗澡，突然有人重重拍門，聽動靜就知道不是繃帶男。

    她怯怯地打開門，看見“印象派”一臉陰郁地站在門口，身上都是酒氣，他身后跟著幾名小弟，“印象派”大咧咧地往里面走，坐在桌邊叼上煙，說：“我真是蠢，居然忘了你曾經(jīng)是王希的馬子，有人打電話說他在這條巷子里，除了你這里，我想不到他會躲在哪，給我搜！”

    小弟咚咚上樓去了，然后下來匯報：“上面沒人住。”

    “印象派”冷笑著瞥了一眼考薇，“這么晚你去哪了？”

    “上夜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