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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藥天香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殿下,姑姑,”她定了下心神,抬臉看向他二人,“我該走了?!?/br>
    蕭瑯立刻道:“你若還不舒服,今晚可以留下的。”

    方姑姑再看他一眼,沒有出聲。

    “多謝殿下,但我還是回去的好。只是我來時,便覺著衣服穿少了,有些冷……”

    “去拿件厚的裘氅過來!”

    蕭瑯知道她不愿留下,也不勉強,回頭吩咐侍女。

    侍女應了聲,正要出去,繡春阻攔道:“不必了!其實……”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下的這張裘毯,實在沒勇氣望著對面人的目光說出下面的話,垂下眼皮,一咬牙道:“這張?zhí)鹤泳筒诲e,瞧著挺暖和的。要是殿下準許,我在路上用這毯子就蓋一下就行了,下次過來時帶回來……”

    蕭瑯愣住了,侍女們以為聽錯了,方姑姑若有所悟,憋笑憋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對這個一直以男兒面目示人的女孩印象不錯。見她落入這樣的尷尬境地,原本正想找個借口,把蕭瑯和侍女們都打發(fā)出去,自己幫她解下圍,沒想到還沒等自己開口,她竟想出了這樣的應對招數(shù)……虧她想得出來。

    蕭瑯疑惑不已,忍不住看了眼她身下的那張裘毯。這是怕他冬日里躺上去涼,所以特意鋪在榻上充當墊褥用的。毯子無需多說,自然是上好的白裘毯,只是……

    “你真的要這張?zhí)鹤??不需要衣服??/br>
    他遲疑了下,和她確認。

    “是?!?/br>
    繡春也沒轍的了,這一次,干脆抬起頭,望著他痛快地應道。

    就算被當成怪人,也比站起來讓人家看到那慘烈一幕為好。

    蕭瑯看了眼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方姑姑,搓了下自己的手,點頭道:“那……也行,你帶了去就是?!?/br>
    繡春松了口氣,急忙道謝,當著眾人的眼睛,伸手過去把裘毯兩邊卷了過來,順勢包覆在自己身上,緊緊裹住了。知道險情解除,這才慢慢站起了身,自我解嘲般地補了一句:“天氣真的好冷,在這屋里也覺得冷。保養(yǎng)身子是重中之重。殿下你在屋里也要注意保暖,不好總穿得這么少?!?/br>
    蕭瑯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裳,呃了聲,點頭稱是。

    方姑姑忍住笑,忙叫侍女幫著收拾了繡春的東西,又吩咐人備車。

    繡春知道自己裹著毯子的模樣怪異至極,此刻卻也管不了這許多了,匆匆轉身而去。

    深深的王府,斷袖的魏王……這地方,倘若可以,往后她真是一步也不想再入了!

    ~~

    方姑姑回來,看見蕭瑯還未回臥房,手上握了本書,正獨自靠坐在那張已經(jīng)光禿禿的貴妃榻上,只是目光似乎有些出神,便過去道:“下頭墊子沒了,小心受涼。叫人換一張鋪上去。還有,不早了,好去歇了?!?/br>
    蕭瑯回過了神,略微一笑,放下了書,慢慢起身。

    方姑姑送他到了臥室安頓好,蘭芝送了藥來。看他喝了下去后,見他靠在那里,似乎略有所思,唇邊還帶了絲笑意,想了下,便坐到了他近旁,道:“這個董秀,殿下頗喜歡她?”

    繡春人雖走了,蕭瑯卻一直還在回味今晚與她相處時的種種,只覺她怎么樣都是好。連最后不要衣服偏看中那張?zhí)鹤拥呐e動,當時雖稍覺怪異,但此刻回想起來,也成了率性的體現(xiàn)。

    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子……

    他正這么感嘆著,冷不丁聽到方姑姑來了這么一句,頓時清醒了過來,意識到她現(xiàn)在在外人眼里還是男子,自己何來所謂的“喜歡”?忙搖頭,待要否認時,卻見方姑姑已經(jīng)笑了起來,神情里似乎帶了些意味,一時不解。

    “姑姑,你……”

    “殿下,我跟你說吧,她其實是女子?!?/br>
    蕭瑯自然已經(jīng)早一步知道了這事,但此刻這話從方姑姑嘴里出來,他還是略微驚訝,遲疑了下,問道:“姑姑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早就覺得她有些怪,仿佛不大像男人。先前也試探過一回,她推掩過去。我怕她另有目的,著人去金藥堂悄悄打聽了下,說是陳老爺子年輕時一個故交的后人。覺著對殿下應沒什么不利,也就作罷了。只是方才……”

    提到方才,連她這樣素來端莊的人,也是實在撐不住,笑了出來,“方才我才真的確定了,她確實就是女子。”她看了眼蕭瑯,“瞧你樣子,莫非早也知道了?”

    蕭瑯不欲讓她知道那日在皇宮里的事,咳了聲。

    方姑姑見他不說,便也作罷,只低聲道:“她其實根本不是什么**病。想是來了月事,方才把那張?zhí)鹤优K了,怕被咱們看見了,這才死活不肯起身的,最后還包了毯子帶走……”

    蕭瑯被她提醒,這才終于恍然大悟。想到先前那一幕,這一刻,心底里忽然又是憐惜,又覺有幾分尷尬,默不作聲。

    方姑姑瞥他一眼,問道:“你跟姑姑說實話,你是不是頗喜歡她?”

    蕭瑯只是略微揚了下眉,沒應聲。

    方姑姑搖了搖頭,低聲道:“殿下,你年歲實在不小了,我知道你,所以從前一直也沒催逼你。從前你在靈州如何,我手沒那么長也探不到。只是如今你回了京,身邊雖有我們伺候著,但有些事總是顧及不到的。要有個貼身人照料才好。我瞧這個董秀就不錯。生得好,有福相,做事穩(wěn)重,又懂醫(yī)術。真真是再合你不過了。倘若你對她也有意的話,我再去探下她的底細。若沒問題,把她收了,往后便叫她留在你的身邊,做個侍妾也好,你覺著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yubling、酒窩、555278、tsuibobo、沈石榴、大飛揚草、嗯吶、哆啦笨熊、牙牙學語、wushaying、大喜、eleven、多多1984、erica、夕夕、哆啦笨熊、酒窩、土豆泥77、bjzj、梅花鏢、yoyo、銀子彈、灌湯包子投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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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破費了。

    ☆、33、第 33 章

    33、第33章

    方姑姑說完,見他目露微訝之色,似乎是意外于自己的那一番話,便道:“殿下難道覺得她不合心意?”

    蕭瑯略微一笑,神情里帶了一絲不置可否的味道。

    方姑姑白他一眼:“你什么都好,就是這悶葫蘆性子不好。我跟你說,倘若你想要她,開口便是。她如今雖扮成男子,但想來與陳家有莫大關系。只要咱們開口了,對方?jīng)]有不應的道理。二八的女兒不愁嫁。你磨磨蹭蹭的,萬一被人捷足先登先求去了,到時候咱們再以勢壓人,也是不妥……”

    蕭瑯終于忍不住,打斷了她話,搖頭笑道:“姑姑,我與她認識不過數(shù)月而已。即便我有心,她未必與我一樣。如今就說這種事,為之過早了。以后再說吧?!?/br>
    方姑姑不以為然道:“她能得你青眼,侍奉在你身側,那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她怎么就無心了?再說了,等成了你的人,自然就死心塌地了?!?/br>
    蕭瑯呵呵笑了下,起身送她,“姑姑也早些去安歇了吧。累了一天?!?/br>
    方姑姑知道他沒聽進去,嘆了聲。蕭瑯目送她離去后,晚上發(fā)生的一幕幕慢慢地再次浮現(xiàn)在了他眼前。

    毫無疑問,她是一個非常好的醫(yī)生,對他這個病人盡心盡力,甚至……連她自己身子不適的這日子里,還這樣費力地替他做額外的輔助治療,就是為了讓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感覺更舒服些”。

    這是她當時說的原話。

    他閉上眼睛,反復回憶著她當時說這句話時的神情,緩緩地,心里涌出了一股泉流般的淡淡喜悅和幸福感。腳底心到此刻,仿佛還停留著那雙柔荑不經(jīng)意撫觸而過時帶給他的那種瘙癢感……

    他的膝處此刻其實還是略帶了些酸脹。但他感覺很好。渾身上下,真的沒一個地方不舒服……

    只是,她對他做的這一切,應該都僅僅只是出于醫(yī)者的立場吧?就像林奇、段太醫(yī)他們對他做過的那樣,他們都是醫(yī)生。

    方才的那絲甜蜜感漸漸地消退了。

    有沒有可能,或者什么時候,她為他再做這一切時,是出于她對自己的關心,而不僅僅只是醫(yī)生的責任?

    心似乎微微地有些亂了。

    今晚上,可能不大容易睡得著覺了。

    ~~

    繡春裹著戰(zhàn)利品回陳家,猶是驚魂未定。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徑直回了房,閂門后攤開裘毯一看,果然不出所料,純白的皮毛已經(jīng)被沾染上了一片猩紅,心里頓時暗暗叫苦。

    真皮皮毛上有細小毛孔,被血跡污染后吸收入里,恐怕很難恢復原先的純白之色了。要是浸漬時間久了,更是深入其里洗刷不掉。繡春連自己這個人都沒來得及收拾,先用水去洗那片印痕。忙活了半天,顏色好容易從猩紅變成了淡紅,但她卻更欲哭無淚了――那塊痕跡,原本還只是半個手掌心大小,被她這樣使勁一折騰,現(xiàn)在已經(jīng)暈成了一個手掌心。

    最后她放棄了,心知再怎么洗,想要讓這塊純白色的裘毯恢復如初,基本是不可能了。只能找個借口先把這條裘毯給扣下,過兩天等老爺子回來,問問他有沒有。有的話,賠王府一條,沒的話……到時候再說吧。

    ~~

    繡春這一夜睡得也很差。除了來自于身體的不適,更多的,還是來自于接下來自己要如何面對那個魏王的困擾和憂心。她細細回憶著先前與他的種種交集。至今還記得那一回,因了李長纓的事,自己向他解釋并請求原諒。他脫口第一句話就是“無妨”,第二句是“我不介意”。當時,她還頗為他的仗義和心胸寬廣小小感動了一把?,F(xiàn)在想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以他膝處的情況,今天必定還是要去給他做針灸的。再難受別扭,熬一下也就過去了。問題是以后接下來的那種常規(guī)護理,該怎么辦?

    告訴他,自己其實是他不感興趣的女人?可是父親的事一天沒了,她就一天不能讓外人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原先,確實覺得這個魏王還算是個可以信托之人?,F(xiàn)在既然知道了他對自己其實是另有所圖,可見也是個心機難測之輩,萬一他惱羞成怒了,還不知道會怎么樣??梢娺@一條路不通。

    林奇?估計他最快也要明年春才能回。段太醫(yī)?他正生病。以他那種年紀,遇上這樣的嚴寒天氣,沒個十天半月別想恢復完全。至于另個傷了腿的太醫(yī)……

    繡春眼前一亮,宛如抓到了根救命稻草。

    怎么就忘了他呢?離前次林奇提到他摔腿,過去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說不定他已經(jīng)好了。

    第二天一早,繡春入宮去替太皇太后做例行針療,出來后便拐去了太醫(yī)院。果然找到了那位蔣太醫(yī)。五十多歲。恰幾天前已經(jīng)回來了,今日正輪值。繡春大喜,細細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后懇切地道:“蔣太醫(yī),先前林大人本是屬意讓你代替他去給魏王殿下做護理治療的,說你是太醫(yī)院里這方面造詣最高的醫(yī)生。只是當時恰好你腿腳不便,最后才落到我頭上。如今你回來了,我不敢班門弄斧,煩請蔣太醫(yī)接過這事才好?!?/br>
    繡春如今也算太醫(yī)院里的編外紅人了。蔣太醫(yī)被這個當紅炸子雞戴了高帽,心里自然高興。加上魏王寬仁,又是監(jiān)國親王,能替他做事,若是入了他眼,對自己總歸是有好處的,滿心樂意。面上卻拈了下須,為難道:“只怕殿下那里不好說話……”

    繡春早瞧出他的心思了,立刻道:“你放心。殿下那里我代你去說。他一定會點頭。”

    蔣太醫(yī)滿心歡喜,兩人便算說定了這事。

    ~~

    到了晚上,王府的車又來接了。繡春硬著頭皮上去。到了那邊,嚇了一跳。

    她出入王府次數(shù)不算少了。從前每回,都是她苦苦等著魏王殿下,望眼欲穿。這一回,居然是尊貴的魏王殿下在等她!進去禊賞堂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他正坐在那里伏案疾書,邊上撂了些卷宗文件類的東西。聽到她進入的腳步聲,他抬頭,隨即擱筆,起身朝她點頭,微微一笑。

    蕭瑯這是替她考慮,所以今天白天特意把最重要的事處置完后便趕早回來了。想著她處理完自己的膝處后,也不必再像昨晚那樣做別的額外之事,讓她早些回去休息。只是他這舉動落入繡春眼中,除了“反常則妖”,再無別的想頭,更添別扭。勉強回他一個禮。

    蕭瑯如常那樣上了貴妃榻。上頭已經(jīng)另換了張褥墊。繡春飛快瞥他一眼,低聲道:“殿下,實在是抱歉,昨日那張?zhí)鹤颖晃規(guī)Щ厝ズ?,一不小心竟擦上了燈油,一時難洗干凈。我再洗洗,要是實在弄不干凈,我想法子另賠你一張新的?!?/br>
    蕭瑯聽她一開口便提那事,極力忍著不笑出來,嗯哼了聲,淡淡道:“無妨。你慢慢洗就是。不急。能洗干凈最好。實在洗不干凈也沒事,不過沾了燈油而已。哪天順便帶回來就是。不必另賠了?!?/br>
    繡春干笑??粗闪讼氯?。雙臂攤開交撐在后腦勺,一副悠閑的樣子。

    她愈發(fā)覺得他怪異起來。壓下心里的不安,凈手后如常替他針灸膝部,一針入犢鼻,抬眼,見他正盯著自己。二針入梁丘,抬眼,他還在看自己。三針過后,實在受不了了,停住手,臉上擠出絲笑,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殿下,你怎么不看書了?”

    蕭瑯如夢初醒般地哦了聲。隨即抬臂抽了本書,握在手上翻看起來。

    繡春暗暗吁了口氣。

    總算不用被他這樣盯著了。他再盯著不放,她難保不會抖手抖腳地扎錯針認錯xue。

    她很快上完了針,得氣后,開始燃艾,以鞏固效果。

    蕭瑯不過隨意翻了幾下書,視線便情不自禁再次落到了她身上。

    其實今晚她一過來,他便覺到她與往日有些不同。對著自己時,不但沒了昨晚那種占了理兒就抓住了趁勢教訓的氣勢,甚至似乎變成了誠惶誠恐般的畏懼――難道真的是因為弄臟了他的那張裘毯所致?他覺得不大可能??墒浅诉@個,他又實在想不出能有別的什么理由,會讓她的態(tài)度一夜之間就來了個這樣巨大的改變。

    對此他不解。且老實說,這種感覺也很不好。

    他忍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試探著問道:“你今天怎么了?”

    繡春仿佛受了驚嚇,啊了聲,抬眼飛快看他一下,搖頭:“沒什么。”

    “你好像有點怕我?”

    “怎么可能!”她驚詫地睜大眼,加重語氣,補充了一句,“殿下這么好的人!”

    蕭瑯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