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我和你來?!?/br> 沈宥豫仰頭喝干醇香的桂花釀,這酒一點兒也不濃烈,入口綿柔,回味甘甜綿長,滿口馥郁的桂花香。少了烈酒的嗆口,卻多了符合節(jié)日的悠遠。 方年年正吃著雞爪呢,聞言抬頭看向沈宥豫,她的身后,篝火跳躍燃燒,漂亮明烈的紅色點綴著夜色,也點綴著她,那么耀眼。 “不敢嗎?”沈宥豫挑釁。 方年年眼睛瞪大,加快速度吃掉雞爪,“不敢是小狗。” 擼袖子,劃拳。 第一次,方年年敗,喝酒。 第二次,方年年又敗,喝酒。 第三次,方年年還敗,再喝酒。 她不信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怎么可能一直輸。 “阿姐,加油,不能輸!”從茅房回來,方小弟沒有回自己的位置,而是站在阿姐的身邊給她吶喊助威,一定要打敗沈宥豫,灌醉他?。?! “讓他喝!”喊破喉嚨。 方年年袖子擼得更上,露出白嫩的胳臂和纖細的手腕,寬袖子真是礙事,讓她發(fā)揮失常。 “再來?!?/br> 沈宥豫氣定神閑地說,“來。” 第四次,方年年依然敗,喝酒。 第五次,方年年再一次敗,喝酒, 第六次,方年年沒贏,再度喝酒。 喝得打飽嗝,喝得太快,米酒都有些上頭,兩頰緋紅,一雙眼睛水靈靈、亮晶晶,她完全被挑起了斗志。 “繼續(xù)??!” 沈宥豫坐下來吃菜,“不來了不來了?!?/br> 他是沒想到方年年這么菜的,或者說這對姐弟有些相同的毛病,玩著玩著就會落入自己的套路,陷入潛意識的怪圈中。 沈宥豫何等聰慧,稍微玩兩把就摸透了其中關節(jié),贏方年年就是勝之不武。 他有意識地放水,方年年都沒有贏…… “不行不行?!狈侥昴觌x開了座位,走到沈宥豫身邊抓著他繼續(xù),“不能夠臨陣脫逃,是不是男人啊?!?/br> “你一直輸,玩著沒意思。”沈宥豫聞著方年年身上傳來的幽香,不是桂花的味道,也不是往常她用的茉莉香粉的味道。 聞著有些上頭,酒不醉人心卻醉了。 “我會贏的!”方年年嬌蠻不講理地跺腳,她怎么能輸,自己明明反應速度很厲害的,“嗝?!彼行┳砹恕?/br> 被纏得沒辦法,沈宥豫站起來和方年年劃拳。 這一次,輸?shù)氖巧蝈对ァ?/br> 方年年高興得拍手,在原地轉圈圈。 沈宥豫看著方年年,眼神專注而認真,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大概大家都醉了,方家父母竟然沒說什么,笑著說著過去呢。 塔娜來自于草原,十六歲以前的人生從未過過中秋,沒吃過螃蟹,沒嘗過甜甜的酒。她的生活里,是高壯的父兄、是笑容開朗的阿姆、是部落里的族人,是草原、是牛羊,是遠處的狼嚎。 天上一輪月始終,照的風景卻截然不同。 她有感而發(fā),拉著方奎站起來在篝火邊跳舞,沒有什么技巧,卻暗合著某種韻律,和跳躍的火焰一樣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年年,一起來跳舞。”塔娜喊著。 方年年沖了過去,“誒。” 跟著娘親一起跳,她壓根沒什么藝術細胞,畢生的聰明才智都給了研究美食,跳舞就和跳大神似的,沒啥美感地擺動著手腳。 笑著,鬧著,開心著。 沈宥豫站在桌邊,看著這一家子歡快地繞著篝火跳躍,看著方年年的裙擺舞動出美麗的波浪。 自己就像是一個局外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難不成還是內(nèi)人了。 方年年看著沈宥豫,低頭在阿弟耳邊說了什么。 方承意別扭地不愿意去。 被方年年拍了一下肩膀,方承意噘嘴,不情不愿地走了出來,走到沈宥豫身邊說,“喂,覺得你一個人站在這兒挺可憐的,一起來跳吧。” 沈宥豫嘴硬地想說才不去,但身體大于理智,腳步竟然跟著方小弟邁了出去,加入了跳躍中。 他看到,篝火映照著方年年笑盈盈的臉。 第13章 蔥香餅 好心情掉進了谷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曲終人散。 滅了篝火,歇了風燈,收拾了杯盤,大家洗漱后就睡下了。 吃飽喝足,人已倦怠。床被柔軟,酣然入夢。 柴房里,沈宥豫枕著胳臂看著窗外一輪明月,月輝灑進室內(nèi),照亮室內(nèi)所有的角落。 簡陋,透風,伴隨著一股柴草的味道。從一開始的抵觸,漸漸的沈宥豫習慣了這兒的簡單,方家人做事很有條理,干柴、木炭堆放得整整齊齊,就算是柴房,也不凌亂。 簡樸中有大雅,沈宥豫想著,自己也體會了一番人生。 看著皓月,心思飄忽,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頭縈繞,他分辨不清、辨別不明。 心中惶惶,噗通噗通,有熱血沖著腦門過去,似內(nèi)傷還沒有好透的氣血不穩(wěn)。 沈宥豫翻身坐了起來,癥狀絲毫沒有改善,甚至更加嚴重了……他嚴肅地看著窗外明月,月亮上的影子漸漸朦朧成了方年年的笑臉…… 笑盈盈的,杏眼微微瞇著,神色促狹,像是在說:你也有今天! 沈宥豫捂著胸口,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更快了。 “該死?!钡吐曋淞R,聲音竟然有些沙啞,沈宥豫神情微變,難不成方大牛每天給他灌的藥有問題? 明明感覺內(nèi)傷在逐漸痊愈,肩頭的傷口已經(jīng)結痂,微微發(fā)癢……肯定是藥有問題,不然他為什么會身有異樣! 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 心中所想,口中喃喃,沈宥豫望著天上的月,朦朧的倩影逐漸變得明晰,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在眼前。 不由得,竟然看癡了。 忽然,一道人影出現(xiàn)在窗外,一張方正大臉激動地看著自己。 他擋住了月亮。 沈宥豫:“……” 臉黑黑的。 “殿下!”來人激動得不能自控,眼淚水差點兒流出來了,“屬下找你找的好苦?!?/br> 沈宥豫從床上下來,走到床邊冷然而立。 來人噗通跪在地上,“屬下來遲,請殿下恕罪。” 沈宥豫抬頭看月,月還是那輪月,方年年的笑臉不見了……悵然緩緩爬上心頭。 他摸著自己的胸口,意識到了微妙的變化。 “起來吧。”沈宥豫冷聲說。 “謝殿下。”沈其抬手擦了擦眼角,終于找到主子自己別提多高興、多激動了,終于不用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隨時準備去死。 王爺獨自闖入空音寺,他一聽說就兩眼發(fā)黑。多方打聽,才知道王爺從空音寺出來了,一路去了京城。沈其快馬加鞭地追,追進京城,進了王府,王府管事竟然問他要王爺,他當時就腿軟。 從京城退出來繼續(xù)尋找,一次次派出人馬,一次次帶回來失望的消息。 終于,在今天找到了。 驚鴻一瞥,他看見自家金尊玉貴的王爺竟然給販夫走卒端茶倒水,那些愚蠢婦人竟然對著王爺評頭論足,當場,沈其就生氣了! 然后心中隱隱地覺得有些歡快,那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端王,當今淑貴妃的獨子,皇帝最寵愛的兒子之一,竟然接地氣了??! 沈其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在王爺跟前深深地低垂著頭,“殿下,宮中尚不知道您失蹤的消息。娘娘以為您又去沈家了,招府中管家問了幾句,管家應對了過去?!?/br> 管家啥內(nèi)情都不知道,當然在回稟時臉不紅心不跳,知道什么說什么。要是他沈其被喊進宮中問話,估計沒問就雙腿篩糠,語無倫次,最后要和小兄弟告別了…… 和府中管家說明了厲害,沈其就逃出了京城,沒命地尋找王爺。 至于知道了實情的管家是如何惴惴不安,他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其痛心疾首地說,“王爺竟然被這家人如此對待,屬下一定想法設法整治他們?!?/br> “嗯?”沈宥豫冷冷地暼了沈其一眼。 沈其試探地說:“直接殺了?” 沈宥豫冷哼。 沈其惴惴,“寬容他們?” 沈宥豫淡淡地應了。 沈其長舒一口氣,總覺得王爺失蹤一回,脾氣變得更加古怪了,明明以前是很好猜心思的,現(xiàn)在卻摸不透、看不明,嗚嗚嗚,更加難伺候了。 沈宥豫眉頭微皺,自己早打算要讓方家人好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懲治臭丫頭,讓她在王府當一輩子廚娘。 現(xiàn)在…… 為什么…… 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