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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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年年不覺得啊,“爹娘,你們覺得呢?” 方奎和塔娜搖搖頭。 他們心里帶著事兒,作為過來人沒有看出小兒女的不正常,也沒有嘗出菜的滋味有什么變化。 方承意撓撓頭,難不成是他錯覺,可是又吃了一口牛rou,還是甜啊。 “大牛叔,你覺得呢?” 方大牛說,“還好?!?/br> 方承意眉頭重重地皺了起來,“咦咦咦,沈宥豫,你覺得呢?” 沈宥豫大口吃飯,“不甜?!?/br> 方承意徹底陷入了迷茫。 方年年輕咳一聲,“嫌棄甜就吃豉湯,從明兒起,店里就供應(yīng)這個。” 茶館里賣豉湯顯得很奇怪吧,可是時下就是如此,到了冬天,豉湯比茶湯更加受歡迎些。豉湯就是配上其它食材做一鍋醬湯,類似于味增湯,味增就是豆醬。 時人喜歡用黑豆做豆豉,大橋頭那家的豆豉是方年年用的最好的,換了人來做后,做出來的豉湯味道大有改變。豆豉,就是豉湯的靈魂嘍。 豆豉方年年也做過,她做的不好,也對自己做的不放心,總覺得里面起的霉里摻了雜菌,不像是做慣的老手能夠做出分辨。 搗碎的豆豉,切碎的木耳,金黃的蛋皮,切絲的筍,切片的蘑菇,磨碎的胡椒、茴香、花椒……做出一鍋咸香微辣的湯,吃一口下肚,仿佛有扒著嗓子的溫度轟隆隆地向四肢百骸沖過去,從內(nèi)而外變得暖暖的。 冬天冷,喝豉湯、吃麻餅,求的不是飽腹,是溫暖和愜意。 吃完了飯,方年年就抱著娘親的胳臂探探口風,她覺得李家肯定出事了,最有可能的就是秀秀的婚事出現(xiàn)了波折。 余下沈宥豫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桂花樹下,身前是個炭盆,里面悶著地瓜。炭盆旁邊長了貓,一只、兩只、三只,雪球呼朋喚友,估計把它親戚帶來了,一色的白毛,唯一的區(qū)別就是雪球是全身雪白的,其他兩只腦袋上長了八字眉,一個正八、看著憂愁,一個倒八、看著暴躁,真是有個性。 方承意托著一張小椅子蹭了過來,沈宥豫看了他一眼,方承意嘿嘿笑了笑,挎在身上的包甩到前面來,打開包,從里面拿出一本冊子,鄭重地在沈宥豫的眼皮子底下打開。 沈宥豫看到封面上的字,上面寫著《落魄少俠改造計劃(二)》。 沈宥豫,“……” 竟然都二了,你的一呢?! …… 從爹娘那兒出來,方年年就看到阿弟失魂落魄地走進了房間,她喊了一聲都沒有回應(yīng)。 方年年納悶,“我弟怎么了?” “我給他上了一課?!?/br> 沈宥豫翹著嘴角。 方年年,“嗯?” “過來坐,地瓜好了?!鄙蝈对フ姓惺?,就和兩三歲的小孩子和喜歡的人分享好東西一樣。 方年年彎了眉眼,不知不覺就笑了。踩著輕快的腳步坐了過去,從沈宥豫手里接過暖隆隆的烤地瓜,香香的,面面的。 撕開了皮,露出橙黃的rou,甜甜的地瓜香味更加濃郁了。 “說呀,你跟我弟說了什么?” “你不是說他一直向往武林嘛,我就給他說了一些武林中的密事。”沈宥豫低著頭,看到方年年小口地吃著地瓜,他情不自禁地問,“好吃嗎?” 方年年抬著頭,從下往上看,在暗色的環(huán)境里有些炭盆火光的照耀,他看著更加好看了,“好吃?!?/br> 第49章 菱粉糕 湊近點,我告訴你一些武林秘辛…… 院子里光線黯淡, 掛在廊下的風燈只照亮了沈宥豫的左邊。炭盆里的火星子光亮更暗,像是沉寂火山口里凝固的巖漿,只有裂隙處透著炙熱的光, 光亮給沈宥豫的下巴上鑲嵌了一圈絨絨的橙色的邊,看起來棱角分明,繃緊了少年人得意的心事。 炭盆里扔了橘子皮, 橘子味道甜甜的酸氣,熏得方年年臉上不知不覺染上了紅暈, 熏得一雙笑盈盈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菱形的唇彎著,“什么武林密事?能說給我聽聽嗎?” 沈宥豫坐得端正, 微微低著頭,他想自己應(yīng)當是穩(wěn)重如山、不怒自威的樣子。少年人成長過程中下意識會模仿父親的形象, 要是有一面鏡子擺在他的面前,他應(yīng)該會發(fā)現(xiàn)這一點, 但與那個心深似海的男人又有許多不同,沈宥豫的情緒全在眼睛里、彎起的嘴角里, 流露出滿滿的與心上人在一起的喜悅。 沈宥豫輕咳一下,將要開口。袖子被拽著,如山的威嚴立刻破功, 身體歪向了方年年,距離一下子就近了, 她身上茉莉香散發(fā)出神秘的氣息,吸引著去探索、去接近、去尋找…… “呀,你怎么沒坐穩(wěn), 我拉一下你就差點倒了?!狈侥昴晗訔壣蝈对プ锰薄⒙曇籼h,輕輕拉了一下,沒想到沈宥豫沒坐穩(wěn), 差點點就像是rou山一樣歪自己身上?!白米?,別賣關(guān)子了,說說?!?/br> 她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對武林秘辛越發(fā)的好奇。 沈宥豫勾著腰,離得方年年更近了一些。 “你阿弟把武林想得太好,把武林中的成名之人想象成了完人,所以心向往之。我就說了一些,打破他的幻想。妙法大師逗留在觀音寺月余,每三五日就給信眾講經(jīng),你可知道他有個習慣,每日午覺醒來都要泡腳?!?/br> 方年年點點頭,這算是養(yǎng)身。 沈宥豫說,“泡完腳他必定摳腳丫子,把每一根腳趾頭仔仔細細翻檢過,看看甲縫,摳完了還把手放在鼻子下聞聞?!?/br> 方年年,“……” 默默地放下了不剩多少的烤地瓜。 “話本里總把空空兒說成俠盜,你可知道,他喜歡趴在人家窗口看男人洗澡?!?/br> “百曉生我們見過吧,常年在外行走,臉黑如炭,猶如經(jīng)年勞作的老農(nóng)。他啊,有個鮮為人知的毛病,就是第三只手,去了哪兒都要順走些東西,不拘于筷子、頭繩,只要是別人他就忍不住想拿。” 方年年咋舌,“難怪我覺得少了茶杯。” “武林盟主我們也見過,他在張猛出事后扮作乞丐蒙混著要回到淮南,巡吏覺得他行藏有異、獐頭鼠目,就抓了起來,幾番周折下他進了刑部大牢。嚴刑下知道,陳令把交給他保管的武林至寶私吞了?!?/br> 方年年驚訝,“??!” 沈宥豫冷笑一聲,“陳令懼內(nèi),家中沒有妾室通房,就連一個長得好看一些的丫頭婆子都沒有。他妻子管得緊也只能管住家里,管不住外面,五年前陳令在外面和一個寡婦相好,置了外宅藏嬌。雁過留痕,藏得再好也會露出蛛絲馬跡,才藏了一個月就被他妻子發(fā)現(xiàn)。陳夫人率家中婆婦抓了寡婦一通亂打,打得面目全非。” “哼,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陳夫人抓遍天下小三又如何,丈夫不忠還會有小四小五小六……”方年年皺皺鼻子。 沈宥豫琢磨著“小三、小四、小五”這些奇怪的字眼,細細砸吧了一番就知道代指了什么,他看了看方年年,心里面記住了。 他繼續(xù)說,“打殺了那個外室,陳夫人回家就投了井。陳令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妻子和外室冰冷的尸體?!?/br> “他把血蓮子喂了誰?”方年年差不多知道武林至寶是怎么沒得了。 沈宥豫想逗趣地說“你猜”,但看方年年小臉上帶著慍怒,很顯然不恥陳令的所作所為,所以明智地沒有說什么調(diào)皮話。 他說:“陳令不顧身邊人阻攔,拿出了血蓮子。拿出來后就開始猶豫不決了,又舍不得陪自己走過風風雨雨的發(fā)妻,畢竟二人結(jié)縭多年,生兒育女,妻子的嫁妝都貼了家里??墒撬稚岵坏猛馐遥∫鉁厝?、貼心解意,讓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br> “所以呢?”方年年追問,不耐煩聽比較,心中對陳令好生討厭。 “他把血蓮子一分為二,喂了兩個人?!?/br> 方年年語塞,“血蓮子真的能活死人rou白骨嗎?” “天下哪有如此神藥,真能做到就不是藥,而是仙丹?!鄙蝈对コ爸S地勾勾嘴角,但世人就是喜歡神乎其神的傳說,“血蓮子是藥,能強身健體、克百病,不能活死人。陳令把一顆完整的血蓮子喂給了兩具尸體,染了尸毒,本就損失藥性的血蓮子更是報廢,變得無用?!?/br> 方年年摸了摸曾經(jīng)長過痘痘的地方,看來血蓮子不是萬能的,治不了內(nèi)分泌失調(diào)長痘痘的事兒。 “我不要聽武林秘辛了,真難受?!狈侥昴旯緡伭艘痪浜髧@了一口氣,“秀秀的婚事出現(xiàn)了波折,怎么辦?” “這種事情,你除了安慰她,也幫不上什么忙?!鄙蝈对ハ肓讼牒筮@般說道。 “唉。”方年年幽幽地嘆了口氣,“娘親不肯告訴我更多,只是說李嬸與舅家只是口頭上說了親事,沒有落下聘書什么的,也沒有交換信物。那個表哥從太學回來不知道什么原因變卦了,秀秀去舅舅家時,舅母就隔著秀秀與表哥,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他們家兒子以后有更大前程,需要一位家里有助力的妻子。” 方年年好氣,那個表哥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原來是個攀高枝的狗東西?!跋胝埬銕蛡€忙。” “你說?!鄙蝈对チ⒖掏α送π靥?,被需要是一件非??鞓返氖虑?,他暗搓搓地許諾,“我只要娶妻了,絕對不朝三暮四,只守著愛妻一個?!?/br> 提到“愛妻”他心里面就美滋滋,眉頭扭捏地皺了一下,自己首先不好意思了起來。 方年年睨了沈宥豫一眼,不理會他帶著羞澀和期盼的眼神,家中都要給他娶妻了,新婚燕爾,可不是要惦記著夫妻和睦、舉案齊眉、琴瑟和諧…… “讓你的人幫我查查那個表哥究竟做了什么,他想攀高枝,我就想讓他攀不上。” 沈宥豫眼前亮了亮,他就喜歡方年年這種不吃虧的性格,“攀龍附鳳之輩,不是國家所需的棟梁之材,你放心,我肯定辦到?!?/br> 啪啪拍胸口,就像是在夸口自己不是愛慕虛榮的人。 方年年說,“就拜托你了?!?/br> 沈宥豫滿口保證,“好?!?/br> 塔娜忽然開了門,看到坐在外面炭盆旁邊的方年年和沈宥豫,這才意識到自己家里還有個不省心的。 “怎么還沒有回屋里去?”塔娜的聲音有些寒。 方年年屁股上仿佛裝了個彈簧一樣騰地站了起來,“雪球帶朋友回來了,我看看呢,這就回屋?!?/br> 塔娜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嗯。” 方年年吐了吐舌頭,小跑著回了屋,留下了眼巴巴的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沈宥豫。 隨著方年年的離開,空氣中的茉莉香漸漸淡了下去,和著冷冷的空氣,香味變得飄忽,仿佛也冷冷了下來。沈宥豫努力分辨著殘香,卻只能聞到橘子味道。橘子皮在炭火里時間長了,好似變得焦糊,味道變得模糊粘稠,就和身邊坐下來的態(tài)度冷硬的塔娜一樣,變得捉摸不定起來。 沈宥豫有些躊躇。 塔娜的聲音很淡,帶著對沈宥豫的厭煩,“我知道你們這些有權(quán)有勢家庭出來的公子哥,不過是貪戀鄉(xiāng)野的新鮮,所以念念不忘,最后還是要回到富貴窩的?!?/br> 她就差直白地說他們家是小門小戶,女兒是小家碧玉,不是高門大戶、雍容華貴的女郎。 沈宥豫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他認真地說:“娘子想的不對,我不是那些看到新鮮就留戀不走的人,腳在我的身上,想要走隨時都可以?!?/br> 之前內(nèi)傷痊愈后他想要離開還不是容易的事兒,難不成小小的茶館還能夠留住他! “又如何?你能做自己腳的主,還能做父母的主,做家族的主?”塔娜毫不留情地揭露現(xiàn)實,現(xiàn)實里不是情情愛愛、兩廂情愿,還有許許多多不得已。 沈宥豫斂眉,“我會努力說服?!?/br> 塔娜煩躁地站了起來,微帶嘲諷地說,“你都做不了自己的主,沈公子?!?/br> 說完,她離開。 沈宥豫看過去,看到方奎倚在門邊,明明滅滅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默不作聲的聽著妻子的話,肯定是贊成塔娜的??粗贿h處的方奎,沈宥豫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自己在哪里見到過他…… 院子里只剩下沈宥豫一個,還有三只貓,冷冷清清的風在院子里盤旋。沈宥豫抬起頭看著蒼穹,星星點綴天空,他看了很久。 …… 方年年不是蘑菇的人,知道了秀秀的事兒就決定去看看她。婚事就和感情一樣,旁人都幫不上什么忙,她能做的就是默默的陪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度過艱難時刻。 傷心的時候,就應(yīng)該吃著好吃的,方年年起了個大早做了一籠素餡兒的豆腐皮包子,又熬了一鍋小米紅棗粥。 然后就拿出了老菱粉,摻了一點點紅曲粉在里面和白糖混合做成了菱粉糕,用的五瓣花的模子,做出來的菱粉糕點綴上桂花做花蕊,整體看起來精致漂亮,吃起來甜香,適合心情低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