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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quán)宦心頭朱砂痣在線閱讀 - 第195節(jié)

第195節(jié)

    溫蕙問:“夫人用過飯了嗎?”

    “用過了?!彼畏蛉说?,“府中管事十分周到,夫人不用擔(dān)心?!?/br>
    溫蕙道:“勞累夫人到這時(shí)候,實(shí)是我們厚顏,這就叫管事送夫人回府,不要府上擔(dān)心。”

    她說話全然是官家夫人做派,穩(wěn)妥又舒服。

    宋夫人今天一天對(duì)這位霍夫人充滿了猜想,怎么都猜不出來她的出身。這時(shí)候不免想,這莫非是……哪個(gè)落馬官員的妻子?叫霍都督看上了,自己娶了過來?

    她謝過了溫蕙,只該走的時(shí)候,欲言又止。

    喜娘已經(jīng)被帶下去用飯了,房中并無別人。溫蕙道:“夫人若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其實(shí)……”宋夫人吞吐道,“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其實(shí),看著再好的人,也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其實(shí)宋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么,只是一整天了,不說擱在心里難受。

    這輩子沒見過這么難受的婚禮。

    “我看著都督是把夫人放在心上的。”她說。

    呼啦啦新房里進(jìn)來一群男人,可把她嚇了一跳。可再想,監(jiān)察院霍決,似乎傳說天煞孤星的命,沒有家人了?這一群,就是跟他一起爬上來的人,也算半個(gè)家人了。

    霍都督說那幾句話的時(shí)候,尤其那什么“有我,便有她”,哎呀,宋夫人的心臟都忍不住跳了兩跳呢。莫名就覺得耳根熱。

    熱完,才想起來……他是個(gè)閹人啊。

    頓時(shí)失落感占滿了心口,說不出的難受。

    到臨別,便忍不住想跟這位霍夫人說點(diǎn)什么,只說了又后悔,明明丈夫叮嚀過不多看不多問不多嘴的。

    她忙道:“我吃了酒了,說些醉話,夫人便當(dāng)沒聽見吧。”

    宋夫人是個(gè)圓潤(rùn)溫婉的普通婦人。她身上有一股子溫蕙喜歡的煙火氣。

    都是柴米油鹽的味。

    溫蕙抿嘴一笑:“夫人說的對(duì),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br>
    她道:“若都有心好好過日子,不怕過不好。”

    怕的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mèng),我懂你,你卻不懂我。

    宋夫人吁了口氣,道:“可不是嘛?!?/br>
    放心地離去了。

    再?zèng)]旁人了,溫蕙道:“幫我脫了大衣裳?!?/br>
    一頂?shù)怨?,三四斤重,壓在頭上一天了。

    婢女們擁上來幫她拆冠子,摘霞帔,解衣裳。

    溫蕙道:“我要洗澡?!?/br>
    婢女們道:“上房的凈室有浴池,隨時(shí)可洗?!?/br>
    溫蕙驚訝。

    因著婚前的講究,上房要做新房,她便沒有踏入過上房。

    上房是小安收拾的。他兩頭跑,來來回回問過她許多次。這叔叔雖非血親,卻對(duì)他兄長(zhǎng)有一顆熾熱的心。

    溫蕙原不曾在意過新房要收拾成什么樣子,沒有任何要求。但他問得多了,也便開始想。想一想,自然而然便有了要求。

    如今看著,細(xì)節(jié)處,凡她提的,果然都照著弄了。

    只凈房什么的,沒人提過。

    溫蕙脫了外衫,拆了發(fā)髻,卸了妝容,去了凈房,吃了一驚。

    比旁人家的臥室還大,水汽氤氳間,白玉池子神仙瑤池似的。婢女們已經(jīng)倒了花瓣進(jìn)去。春日里已經(jīng)有了新鮮的花瓣,不必用干花瓣了。

    香氣四溢。

    溫蕙褪了衣衫,踩著臺(tái)階下了水。水溫微燙,正正好。

    溫蕙發(fā)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沒有人不喜歡享受,溫蕙自然喜歡。

    只這奢靡的程度,讓人有些心驚。

    婢女們跪在池邊,為她按摩肩頸手臂。

    這兩個(gè)月溫蕙早就發(fā)現(xiàn)了,霍決的婢女們十分精于此道——那些奢侈的、精致的、周到的伺候。

    可以想見霍決平時(shí)過得是什么日子。

    他是個(gè)大人物了,跺跺腳,便有許多人嚇得抖如篩糠。

    譬如陸正之流。

    溫蕙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huì)兒,問:“都督房中,有其他女子嗎?”

    婢女們道:“沒有了。”

    溫蕙問:“之前有個(gè)叫蕉葉的?”

    婢女聲音微顫:“她,許久沒看到她了?!?/br>
    溫蕙睜開眼,看了眼婢女,蹙起眉。只是內(nèi)宅尋常問話罷了,她既作了霍決的妻子,自該把內(nèi)宅理清,婢女怎地怕成這樣?

    只婢女跪在池邊,將頭伏下,額頭觸著白玉池,頭發(fā)都濕了。

    罷了。

    “起來吧?!睖剞ゲ辉賳柫?。

    今日為了戴冠子,頭發(fā)上抹了許多發(fā)油,溫蕙便將頭發(fā)也洗了。

    待出來,裹了寢衣,回到臥室。侍女們幫她擦頭發(fā)。

    大布巾緩緩地吸去水分,從發(fā)根到發(fā)梢過一遍,便換一塊。

    頭發(fā)快要干的時(shí)候,有婢女來稟報(bào):“左使來了?!?/br>
    溫蕙吃驚,這個(gè)時(shí)辰了,小安來上房做什么?

    他不是普通的小叔子,他是個(gè)閹人,有許多避諱可以不在意。但即便這樣,他在這個(gè)時(shí)辰再過來也是不合適的。

    “他說了有什么事嗎?”她問。

    婢女道:“左使說有話說,請(qǐng)夫人到門口那里聽一聽,他不進(jìn)來的?!?/br>
    溫蕙披衣而起,走到了門口,果然看到門上投著一個(gè)影子。

    她喚了一聲:“三叔?”

    小安的聲音響起:“你們都退下?!?/br>
    他在這個(gè)家里說話有分量,不亞于霍決。婢女們魚貫退下,闊大的房間里似有回聲似的。

    小安隔著一道門,與溫蕙說話:“嫂嫂?!?/br>
    “嫂嫂,我知道你嫁得心不甘情不愿?!彼?,“我知道我們比不了你前頭那個(gè)人,可能在你心里,我們連給他提鞋都不配?!?/br>
    “但我哥哥,念了你許多年?!?/br>
    “真的許多年?!?/br>
    “我一直羨慕哥哥,在這世上能有個(gè)人讓他這樣記掛著。”

    “我就沒有,所以,我一直都幫他記掛著,所以,我懂他?!?/br>
    “你這樣到了哥哥身邊,他若再讓你走,我們這前半輩子,那就算是白活了?!?/br>
    “他想過讓你走的。是我勸住了?!?/br>
    “嫂嫂,你要恨,就恨我念安。”

    “不要恨哥哥。”

    第173章

    小安的聲音喃喃地。

    門上那影子忽然貼近,發(fā)出了輕輕的聲響。

    他將頭靠在了門扉上。

    溫蕙明白了,他醉了。

    “知道了?!彼?,“三叔回去吧?!?/br>
    她的聲音依然平靜,正是這平靜讓小安不能放心。

    “嫂嫂,我說的是真的。”他道,“你記不記得,從前,我哥哥送給過你什么?”

    溫蕙道:“什么?”

    小安苦笑:“你果然忘了?!?/br>
    “但哥哥從沒忘?!?/br>
    “里間里,有口柜子,黑漆落地的那個(gè)……你不妨看看?!?/br>
    “我回去了?!彼溃敖懈绺绨l(fā)現(xiàn),又揍我……”

    小安被婢女們攙著走了。他今日喝得比誰都多,醉得最早。

    跑來胡話。

    溫蕙望著窗上的影子消失,垂眸。

    為什么會(huì)覺得她會(huì)恨霍決呢?

    最該恨的難道不是陸正?不是趙衛(wèi)艱和趙勝時(shí)?不是馨馨的丈夫嗎?

    因?yàn)樗絹碇?霍決一無所知啊。他從未曾想過主動(dòng)改變她的生活的。

    是這些人,這些人的一起推動(dòng)著,讓她再回不到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