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睿道：“能擔(dān)起正妻之責(zé)的。”

    淳寧帝怔住。

    許久，他嘆息一聲：“是正理?！?/br>
    原本想提的侄女，也不提了。仗著渝王和皇帝感情好，渝王家小郡主驕縱得無法無天，顯然不是個能擔(dān)起正妻之責(zé)的女子。

    “臣聽聞，閣老們又催陛下立后了?！标戭５?。

    淳寧帝哼了一聲，道：“朕也不是不想立?！?/br>
    那就是對人選都不滿意。陸睿問：“陛下想要什么樣的皇后呢？”

    “無非與你想的一樣罷了。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淳寧帝道，“朕也不過是想要個能撐得起翟衣、九鳳冠的人罷了?！?/br>
    淳寧帝甚至早在廢后之前，就有另立皇后之心。只到現(xiàn)在了，臣子們推薦的女子，他暗中使霍決去打聽了，并沒有特別中意的。

    “不必美貌，但一定賢德?！?/br>
    “心里時刻能記得，她不止是我的妻子，更是一國之母。”

    “她不能和別的女子一樣，她得有正宮的能力，還得有母儀天下的氣度。”

    如此，才配得上真龍?zhí)熳印?/br>
    一句“不能和別的女子一樣”，陸睿便明白，皇帝根本不想要一個妻子兼顧皇后。他想要的其實只是皇后。

    “京城是天下貴女云集的地方?！彼?，“必有淑女可堪匹配。”

    淳寧帝怫然不悅：“卿不是俗人，卻說俗話?！?/br>
    陸睿道：“那臣便說實話了？”

    淳寧帝道：“說吧，愛聽實話?！?/br>
    陸睿道：“京城乃是天下權(quán)力中心，陷于其間者，便是女子，也脫不出‘功利’二字?？峙c陛下想要的，相去甚遠(yuǎn)。”

    淳寧帝沉默片刻，道：“卿甚懂?！?/br>
    陸睿道：“臣先后兩次春闈，都在京城寓居，頗感京城人行事，節(jié)奏快過別處，得失心也更重。反不如一些地方上的家族淡泊些?！?/br>
    皇帝道：“世上沒有真淡泊。”

    “當(dāng)然沒有，但總有高低之分?！标戭５?，“若是那真淡泊已超脫俗世的，陛下也不必求，求來也無用，任之閑云野鶴才更好。只俗世淡泊，乃是在于公心私欲孰重孰輕而已?！?/br>
    淳寧帝道：“你的祖父也是淡泊之人?！?/br>
    陸睿卻道：“祖父也不過是效法寧則公，李氏才是真淡泊。李氏嫡脈雖不出仕，但秋山書院乃天下士林之首。李氏之尊之正，毋庸置疑?！?/br>
    陸睿所說之寧則公，姓李，乃是景順朝重臣。他在景順朝看清形勢，急流勇退，退居鄉(xiāng)里，專心打理祖?zhèn)鞯那锷綍骸?/br>
    忽忽二十多年過去，天下書院，以秋山書院為首。秋山書院桃李遍天下，已是大周士林領(lǐng)袖。

    淳寧帝道：“卿是建議……”

    陸睿伏身：“臣位卑職小，此等事輪不到臣參議。臣沒有建議?！?/br>
    淳寧帝頷首，若有所思。

    待處理完前面的公事，皇帝也終于能休息片刻，去到后面，看到霍決正跟小芳說話。

    皇帝看到他們就放松下來：“說什么呢？”

    “陛下?！毙》夹Φ?，“我跟都督在說小陸探花呢?！?/br>
    皇帝：“唷。”

    霍決道：“他是個風(fēng)云人物，大家都在談?wù)撍遣皇且m(xù)弦?！?/br>
    皇帝心想，不用懷疑，陸嘉言續(xù)弦這個事都已經(jīng)提上日程啦。

    “肯定要續(xù)的，他還這么年輕呢。”皇帝按按肩膀道。

    小芳過去給皇帝揉肩膀。

    霍決道：“是，年紀(jì)輕輕，前途大好，怎能不續(xù)。正該當(dāng)妻妾滿堂，兒女雙全才是。”

    皇帝欣然點頭：“可不是嘛。”

    霍決道：“寧家的孫女也鬧著要嫁他?！?/br>
    皇帝問：“哪一個？”

    霍決道：“那一個?！?/br>
    “呵。”皇帝道，“這就是他們想給朕作皇后的人。”

    自方皇后自縊之后，為立新后之事，能上得了臺面的各家、各派系已經(jīng)暗搓搓較勁很久了。各自都有想推上去的人選。

    只皇帝一直不肯點頭。

    霍決受命，幫皇帝盯著這些人選。

    皇帝吃過方氏的虧，一心想找一個不一樣的。

    只這些女子各種線報傳回來，生活中點點滴滴，遇事處事，總有不滿意的地方。

    寧家的孫女之前還算是不錯的，知書達(dá)理端雅大方，誰知道現(xiàn)在鬧著要嫁陸嘉言。又是一個只知道情情愛愛的小女子。

    “一見探花誤終生?！被魶Q嘴角勾起，“如今京城閨中，流行這句話?！?/br>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你去查查，秋山書院的李家，嫡支中可有年紀(jì)合適的女兒?！?/br>
    霍決微感意外，問：“陛下是打算緣求于外，不打算理京城這幫人了？”

    皇帝道：“難道怪我？也得他們有能讓我看得上眼的人?！?/br>
    霍決問：“誰這么大的膽子，給陛下這樣的建議?！?/br>
    這可是，與京城權(quán)貴虎口奪食。

    皇帝嘴角一勾：“你猜?！?/br>
    小芳嘻嘻一笑。

    霍決無語。

    “不逗你了?！被实坌Φ?，“是陸嘉言?！?/br>
    他道：“官場還是得有新血才成。要不然一個個老油條，死氣沉沉，各懷鬼胎，看著就夠了?！?/br>
    霍決一笑：“小陸探花才高八斗，忠直敢諫，陛下好生培養(yǎng)，說不定是個純臣?！?/br>
    皇帝道：“你現(xiàn)在變得愛笑了?！?/br>
    小芳也道：“是呢，都督今天笑了好幾回了?！?/br>
    皇帝往前湊湊：“我聽說，你夫人很愛跑馬射箭？常往城外去。你跟我要去的那匹大宛馬，原來是給了她？哎，你什么時候把她帶進(jìn)來，肖妃想看看她。”

    什么肖妃想看看她，想看“霍夫人”的明明另有其人。

    這人歪著身子，一邊讓小芳給捏著肩膀，一邊胳膊肘擱在榻幾上身子往前傾，眼睛放光。

    皇帝是個勤勉的皇帝，漸露中興之相，只私底下性子太碎。

    監(jiān)察院霍都督撣撣衣擺起身行禮：“肖妃娘娘如今打理六宮，頗為辛勞，還是不要給娘娘添亂了。臣妻也是小門小戶出身，只怕她在宮中失了禮數(shù)，見罪于貴人，還是算了。秋山書院的事，臣這就去安排，盡快給陛下一個答復(fù)。臣，先告退了?！?/br>
    他撤了。

    皇帝：“嘖?！?/br>
    小芳道：“奴婢也好想見見霍夫人呢。今天問了一句夫人，都督便笑了。”

    “是吧是吧?！被实鄣?，“自打成了親，他就愛笑了?！?/br>
    只那女子他捂得嚴(yán)實，不肯帶出來給人看。

    霍夫人每日清晨騎著一匹雪白的大宛寶馬，帶著一隊黑衣侍從往城外去，若無風(fēng)雨，幾不中斷。

    只她總是戴著面衣，無人看見她容貌。京城多少人都好奇得要死。

    霍決回到家中，晚上家人一起用飯，小安臭著一張臉。

    霍決：“怎么了？”

    小安道：“沒事?！?/br>
    溫蕙微微一笑，給霍決布菜，看了眼小叔子，也給小叔子布了菜。

    小安大口吃了。

    待他回去，霍決問：“他又抽什么瘋?！?/br>
    溫蕙道：“沒什么?！?/br>
    霍決問：“你們倆又怎么了？”

    溫蕙道：“沒怎么?！?/br>
    “不過今日比試了一下立射?！睖剞ヂ龡l斯理地道，“他輸了。”

    霍決扶額。

    第190章

    寧家的五爺額角都是汗,跪在寧閣老的書房里請罪。

    “怎、怎地就傳到宮里去了?！彼?。

    寧家想推一個皇后出來，篩去年紀(jì)不合適的，篩去庶女,在剩下的中間比一比性情、才學(xué)，最后寧五爺?shù)呐畠簩幏品票患易逄糁辛恕４蛩慵易逯⑺吧虾笪弧?/br>
    這個事其實只是“打算”而已，但在寧五爺?shù)男哪恐校约弘x當(dāng)國丈就一步之遙了。

    誰知道他一貫端方乖巧的女兒，自見了小陸探花之后,就失心瘋了。跪在爹娘面前求姻緣。

    她明明知道家里對她的安排的。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十分乖順地接受了。

    這都是……男色害人！男色害人！

    寧五爺還是不甘心放棄：“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想辦法？”寧閣老睜開眼,看著幾個兒子里最平庸的這個,“你倒是說說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