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天都山

    天都山，三峰疊翠，形似筆架，是馬銜山的支脈。

    馬銜山自西向東逼近葫蘆河，過得天都山卻突然折北，將之環(huán)繞了進(jìn)去。

    站在馬銜山上縱目遠(yuǎn)觀，三座山峰便如海中仙境一般，因此得名“天都”。

    山南是千尺峭壁，滿崖的山桃開得爭艷，望之不似人間。

    種誼一身迷彩，頭上背上掛滿了黃的綠的麻絮，扭頭對趴在身后的阿囤元貞和王厚說道“到了，聽說桃花巖的后方，就是西夏國主的行宮?！?/br>
    身邊的石鍮取出一根黃銅管子抽開放在眼上“小鼠，崖頂有個洞窟。”

    種誼稀罕地伸手“快給我看看！你們眉山凈出稀罕玩意兒！”

    蘇輻在一邊咬著草桿“現(xiàn)在有雙筒的了，這單筒的就跌價了，主要是南邊道觀在用。”

    種誼閉著一只眼，望著對面的石窟“沒人，就一尊觀音像。這個是好東西啊，我跟我哥說說，賣幾個給我們鎮(zhèn)戎軍如何？”

    蘇輻笑道“沒問題啊，到時候從給鎮(zhèn)戎軍的軍費(fèi)里扣除就行了，五百貫一支，你們要多少？”

    種誼臉色就白了“這……這么貴……兩個這個，鎮(zhèn)戎軍每月十分之一的軍費(fèi)就沒了？”

    蘇輻搖著頭“還是小天師有錢，人家的定制款都是千貫一支，叫窺天鏡。挨著大道觀發(fā)，還給司天監(jiān)送了好些……”

    種誼氣壞了，那胳膊肘一把掐著蘇輻脖子“狗日的又在老子面前炫富！”

    阿囤元貞扭頭“別鬧！想想怎么去對面探查一番是正經(jīng)！”

    蘇輻有些心虛“真去?。俊?/br>
    石鍮搓著手“地圖都畫到這里了，不能入寶山空手而還啊……”

    渭州衙署，蘇油沉著臉，看著身前的石薇和阿囤彌。

    “兩位上官說說吧，你們的管事參軍都哪兒去了？”

    阿囤彌老神在在地參觀衙署后方張掛的巨大軍事地圖，石薇扭著手指頭，低頭紅臉不說話。

    蘇油說道“不說是吧？不說我就發(fā)榜緝拿了，身負(fù)軍職，莫名失蹤，大概率是叛逃敵國……”

    石薇趕緊抬頭“沒有，元貞他們是測繪地圖去了。”

    蘇油說道“哦？測繪地圖？測繪地圖那是商隊和王韶的事情。什么時候需要他們插手了？”

    石薇有些忐忑“種家八郎最近和元貞打得火熱，八郎說……說商隊都是膽小鬼，很多地方不敢去，然后……然后大家一合計，覺得有些道理……等人家上門來敲竹杠，我們的戰(zhàn)略過于保守了……于是就……就……”

    蘇油眼睛都差點瞪了出來“大家一合計？老實交代！還都有誰？”

    石薇低著頭不敢看蘇油“還有小侄孫，小鼠，王家小子……”

    蘇油都要氣背過氣去了“一幫十三四的小郎，去西夏境內(nèi)畫地圖？”

    就聽一個聲音在旁邊詆毀“不知道是誰九歲就去大理，二林……”

    蘇油憤怒一扭頭，阿囤彌立刻將頭扭到一邊，似乎她一直在研究地圖一般。

    蘇油按下怒氣“這些都是我們的下一代人才，文事，軍事，謀略，理工……我還在這兒呢！輪不到一群半吊子上陣！一天到晚不知所謂，有本事兒考上進(jìn)士?。∮斜臼聝涸斐鲢姷兜额^?。∮斜臼聝骸巧栋?？！”

    阿囤彌噗嗤一笑“有弟弟管束著，他們不會做出格的，也就是靠囤安軍外頭逛逛就回來了，這不是你教的嗎，知行合一。種家小八知曉了地圖測繪，手癢得很，加上最近大家都辛苦，我就放他們出去玩玩……”

    這時候阿囤烈和蔡確進(jìn)來了，蔡確滿臉笑容“回來了回來了，還帶了……”

    “姑娘？”蘇油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幫小子荷爾蒙分泌旺盛，惹上風(fēng)流事兒了。

    蔡確“呃”了一聲“不是，是馬！這幫小子帶回來了一群好馬！”

    蘇油勃然大怒“還學(xué)會偷東西了？！”

    阿囤烈躬身施禮“不是的，大巫，這幫小子說……是戰(zhàn)利品！”

    “什么玩意兒？！”

    ……

    來到城南控鶴軍營寨，就見陳田郭隆拍著娃子們的肩膀一通好夸，教場上停著幾十匹好馬。

    當(dāng)先的兩匹實在是神駿，一白一赤，因還沒有收汗，白的那匹在陽光下似乎在發(fā)光，紅的那匹顯得有些發(fā)紫。

    乞第龍山和田守忠樂得合不攏嘴，就好像伺候親爹一般，拿著大毯給兩匹馬擦拭。

    蘇油邁步向前，就聽見身后倆女生連連咳嗽。

    撇了撇嘴角，來到駿馬身邊，看了看屁股后面的印記“長能耐了啊，知道這是什么馬嗎？”

    種誼不了解蘇油的性子，以為真是在夸他，興奮莫名地說道“這不是靜塞軍司的印記，也不是保泰軍司的，這兩處軍司也沒有此等好馬！”

    蘇油微笑道“厲害厲害，所以，這馬是天都山偷來的，西夏國王的御馬，對吧？”

    種誼也是機(jī)靈鬼，見周圍雅雀無聲，感覺有些不對“這……也可能不是吧……就我們在路邊撿的……”

    蘇油都?xì)庑α恕靶?，都跟我進(jìn)屋。”

    守在門口，放小子們一個個進(jìn)去，然后攔住想跟著進(jìn)去的石薇和阿囤彌“你們老實在門口呆著，別以為你們就沒事兒了?！?/br>
    走進(jìn)白虎堂，蘇油坐在堂上“說說吧，怎么回事兒。”

    阿囤元貞最大，只好硬著頭皮地上一本數(shù)據(jù)記錄冊子“我們?nèi)タ疾炝随?zhèn)戎軍北面，沿著葫蘆河向下游走，本來想去蕭關(guān)……然后……然后內(nèi)成，便轉(zhuǎn)回來，途徑天都山，見山下西夏人的馬好，就……就帶了一些回來?！?/br>
    蘇油翻看著記錄冊子，取過鉛筆在紙上計算“這里，還有這里，還有這個數(shù)據(jù)?！?/br>
    說完一拍桌子“出了鎮(zhèn)戎軍不過百里，你們在通遠(yuǎn)便折道而西，你們根本就不是去蕭關(guān)，你們的目的，一開始就是天都山！”

    “天都山什么地方？西夏行宮大營！防守森嚴(yán)，每次寇渭，那里就是前進(jìn)基地！”

    “一個個膽子肥了啊！你們擅自出渭州，經(jīng)過誰同意了嗎？！”

    “你們以為那兩匹馬留得住？你們?nèi)胛贾莸臅r候，多少雙眼睛看見了？還不是得乖乖給人家送回去？！”

    種誼頓時不服“憑什么？！”

    蘇油一瞪眼“就憑渭州還沒有做好接敵的準(zhǔn)備！”

    “反復(fù)交代過你們，我們渭州這兩年的目標(biāo)，就是搞好建設(shè)，準(zhǔn)備物資，訓(xùn)練將士，在此基礎(chǔ)上打贏一場局部戰(zhàn)役！”

    “你們的行為，嚴(yán)重影響了戰(zhàn)局態(tài)勢的演進(jìn)過程，如果西夏人不忿興軍，怎么辦？”

    種誼梗著脖子“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蘇油冷笑道“當(dāng)真是將種，那今年的收成還要不要了？老栓爺爺和馮里正帶著大家拼死拼活重開涇水渠，我辛辛苦苦去四通商號拉來的青苗貸，眼看著麥苗苜蓿長勢旺盛，涇原今年就能得到大豐收，因為你們胡搞，轉(zhuǎn)眼演變出一場饑荒？！”

    “所有人為了避免兵隳之后的大饑荒而付出的努力，因為你們一次冒失的舉動付之東流？！”

    “因為幾十匹馬，讓涇原脫困的勢頭被生生打斷，讓大多數(shù)人蒙受損失，你們想過嗎？！”

    種誼還在爭辯“大哥在鎮(zhèn)戎軍，鎮(zhèn)戎軍會擋住他們！”

    蘇油說道“擋住？后勤都沒有準(zhǔn)備好，拿什么擋住？囤安寨還是個干寨子，無法駐軍拿什么擋??？你能擋多久？半個月？一個月？要多少民夫從后方調(diào)運(yùn)物資？麥田怎么辦？到時候麥?zhǔn)諘r節(jié)戰(zhàn)事正熾，讓它們都爛在地里？！”

    “這就是大局觀！戰(zhàn)爭不可避免，我們就要讓它盡量在對我們有利的時間，對我們有利的地點，對我們有利的局面下發(fā)生！這都不明白，就敢言兵？”

    種誼終于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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