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忘塵，走上來笑著一拱手：“喬爺?！?/br>
    喬青一拳捶過去：“少來啊，你也來調(diào)侃我?！?/br>
    眾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氣氛不是一般的熱烈。連站在外面的看客們也跟著起了哄。所有人都盯著那道人群簇?fù)碇械募t色身影，不由在心里感嘆了起來，二十三歲啊，便敢當(dāng)一聲“爺”，真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此刻他們也只是跟風(fēng)那么叫上一叫，卻并不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這原本只是柳宗之人表達(dá)尊敬的一個稱呼，竟會在后來漸漸演變?yōu)檎麄€大陸對她的尊稱。見喬青者，無人不低頭喚一聲“喬爺”！

    ——自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此刻，鳳無絕看著喬青，想到的是她方才眼中的那一絲落寞，一絲追憶。

    這樣的神情，他看過幾次了，卻沒問過。

    鳳無絕走上去，摟過喬青的肩膀，緊緊地：“走吧，喬爺，該出去會會他們了！”

    這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笑音一落，眾人都想了起來，今天，就是三圣門做出最后決定的日子了。不論是戰(zhàn)是退，都是一個新的開始！都將關(guān)系到這個大陸今后的格局。忽然聲音靜寂了下來，片刻之后——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走，跟著喬爺去會會他們！”

    “沒錯，跟著喬爺，老子不怕他們！”

    一片煞氣騰騰的高呼聲中，眾人自發(fā)地分散向兩邊，留出了一條寬敞的大道。盡頭處的喬青，一身紅衣被寒風(fēng)卷起，漆黑的眸中是凌厲到極致的光！所有的視線都朝著她匯聚而去，似乎只要看著她的……。，心中的慌亂便漸漸消失了，仿佛沒有什么，能難倒這樣一個人。

    她就似一個神祗，俯瞰眾人，傲然風(fēng)中！

    喬青一步邁出，率先走了出去。

    身邊鳳無絕含笑跟著自家媳婦，鳳太后，邪中天，玄苦，老祖，柳天華，忘塵，姑蘇讓，萬俟風(fēng)，宮琳瑯，囚狼……越來越多的人跟在后面，以喬青為首步出驛館，走上白頭鎮(zhèn)，邁向城樓……

    ——迎上白頭原上那烏壓壓的對方人馬！

    ☆、第三卷 橫掃翼州 第二十九章

    一方城上，一方城下。

    和三日前的那一場大戰(zhàn)那么的相似，卻又有了截然不同的區(qū)別。這一次，滿面憋屈的是站在城下的萬多人，一個個低著頭忐忑不已，皆不知道三圣門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城樓上的人。數(shù)萬人齊刷刷站在喬青的身后，以她馬首是瞻。他們俯瞰著下面烏壓壓的人頭，直覺半年來憋著的一口鳥氣一掃而光，揚眉吐氣！

    這樣的對峙只有片刻。

    喬青便將視線定在了為首的白發(fā)男子身上：“沈少主，三日已至?！?/br>
    三個字，讓沈天衣隨意放至身側(cè)的手一緊。他知道她的意思，這時候，不談私交，代表的是兩方陣營的話事人。然而即便如此，那修長而蒼白的手依然微微顫抖了一下。片刻，沈天衣展顏一笑：“三圣門，不會退兵。”

    嘩——

    這云淡風(fēng)輕幾乎可說沒有抑揚頓挫的一句話，造成了上下兩方迥異的反應(yīng)。

    下方陣營中爆發(fā)出轟然的驚喜聲，就連孫重華都沒想到是這樣的結(jié)果，隱在一旁滿面竊喜。同樣的，城樓上一窒，歡欣的氣氛有片刻的凝滯。忽然有人沖了出來，站在城頭大喝出聲：“沈天衣，你要至自己的門人于死地么？”

    “沒錯，什么三圣門，什么少主，也不過如此！”

    “哼，沒想到三圣門中情義薄弱至此，二十多個玄王，說棄就棄，只為滿足你們的一己私欲！”

    后面眾人紛紛應(yīng)和著，吼出聲的漢子一指城樓上掛著的二十余名玄王——他們的玄氣被暫時封住，此刻綁縛著雙手吊在半空中，一個個臉色頹然恨不得找個地縫塞進(jìn)去。他們不愿拖累三圣門，大多是因為害怕門主的處罰，如果沈天衣硬是要救人退兵，說不得也會集體自裁，算是死得其所?？纱丝蹋瑓s從未想到會聽見那白發(fā)男子如此淡漠無情的一句話。

    端的是寡情薄意，麻木不仁！

    他們還在愣神中，便見喬青似笑非笑地走了上來。

    纖長的指尖，一抹寒光乍亮！

    ——修羅鬼醫(yī)的標(biāo)志性飛刀，就這么在日光下明晃晃又寒凜凜地出現(xiàn)在這二十人眼前。

    “三日前我說過，若你執(zhí)意不退，這里便是他們的埋骨之地！”她的步子很慢，捏著飛刀慢悠悠地銼著指甲，紅唇一吹，散落淡淡的飛灰。說出的話就猶如這飛灰，輕飄飄的似乎沒什么重量，猶如只在做戲一般?？墒且粚ι纤岷谥袔е瓫龅难劬?，他們便是齊刷刷一個顫抖，沒有人會不相信她口中的話，沒有人會不相信喬青會真的動手！

    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等待著死亡的滋味！

    眼見著刀尖一點點移動到最首一人的脖頸處，輕輕的，涼涼的，徐徐滑動著……

    那人毛骨悚然，把繩索搖晃地嘩啦作響，感受著脖子上那猶如毒蛇一般的冰涼刀尖，不甘的眼睛死死瞪著沈天衣。沈天衣不為所動，他看著他，他就遙遙回看著他，眼中是一片漠然之色。刀尖一寸一寸，割破了皮膚，深入到喉管，血珠一滴滴滲了出來。巨大的驚恐駭然中，這些細(xì)小的聲音被無限放大，猶如死亡的喪鐘……

    那人漸漸絕望了起來：“沈天衣，你好狠的心！”

    “少主！咱們好歹為圣門出生入死，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們有什么可興奮，想想看吧，今日他能這么對我們，他日也能這么對你們每一個人！”

    面色頹然的二十余人，不由憤憤喊了起來。

    喬青就這么欣賞著他們的狼狽狀，眼尾的余光若有似無地掠過沈天衣身旁的莫圣使。她還記得當(dāng)日沈天衣的淡然，對于他的決定絲毫也不意外?？赡ナ姑黠@和這些人交情不淺。

    喬青在等，她看著莫圣使掙扎猶豫的模樣，手中霍然發(fā)力！

    嗤——

    飛刀割破喉管，鮮血飆濺而出！

    幾乎是同一時間，莫圣使大叫出聲：“住手！”

    喬青輕笑著擦去面上點點猩紅，素手伸出，將這被她親手解決的一名玄王死不瞑目的眼睛閉上——這是對于一個高手的尊重——這人幾乎可說和她個人沒有任何的沖突仇怨，可惜，立場不同。喬青不愧疚，從今早的那一刻開始，她的肩膀上背負(fù)著的是柳宗上萬弟子的信任，是柳天華和老祖和忘塵和柳依依等一切她所關(guān)心的人的性命……

    她扭過頭，俯視著下方睚眥欲裂的莫圣使。

    一聳肩：“抱歉，晚了?！?/br>
    這副模樣，直讓莫圣使恨的牙癢癢：“你——”

    “不必如此，這人到底是誰殺的，你比我更清楚。在下不過是一柄被逼到絕路的刀，真正握刀的人是誰呢——沈少主？”眸中閃過一絲黯然，轉(zhuǎn)瞬便被似笑非笑的神色所取代。事已至此，不論沈天衣的目的是什么，不論他是好是壞，她不能拿著這城樓上的人來賭！心中掠過這些，那些人的面孔她沒有回頭去看，也清晰的浮現(xiàn)在腦海中——一個一個，生死之交，患難親朋……

    喬青拍拍手，走到另一個抖的篩子一樣的玄王身前：“唔，下一位，可望莫圣使這次別再晚了才好?！?/br>
    忽而肩頭一重。

    ——是鳳無絕！

    他的手，寬厚沉定地扶在她的肩。喬青扭頭瞄他，鳳無絕燦然一笑，帶著一絲調(diào)侃：“喬爺辛苦了，休息會兒?！?/br>
    喬青眨眨眼，鳳無絕二話不說接過她手中的飛刀，撫住她肩頭的手漸漸用力，那鋒銳的鷹眸，猶如一片有容乃大的深海：“我來！”

    她當(dāng)然明白他的心思，是不愿看著她和沈天衣沙場對簿，不愿看著曾經(jīng)同生共死的一雙好友到得如今這步田地，更不愿看到她眼中一絲絲落寞和難過。喬青忽然就覺得滿足到溢出，森涼的心似乎被他溫暖的手捧著，小心翼翼珍而重之……

    沒有人注意到，下方沈天衣看著這一幕，垂下的眸中一絲安慰劃過。

    喬青深吸一口氣，笑著朝莫圣使眨眨眼：“嘿，想開點兒，這不才死了一個么?！边@話剛讓莫圣使一愣，心說這小子是在安慰？就聽她接著涼絲絲道：“現(xiàn)在就這么頹喪，接下來二十人的死你打算怎么面對？”

    胸腔里一口血涌上來，莫圣使死死咽了下去。

    喬青心情很爽地抱著手臂站到了一邊兒，看鳳無絕以和她截然不同的手法，跟切西瓜似的比劃著小小飛刀，照著一個玄王的脖子就砍下去！莫圣使這次是真急了，正如喬青所說，沈天衣或許被封印了感情，可他卻是和他們一同呆了一個又一個的百年。莫圣使邁出一步，死死瞪著那下落的飛刀，這一下下去，那玄王的脖子都會搬家：“住手！住手！等等——”

    鳳無絕頓住手，離著那滿頭大汗的玄王，只差毫厘。

    “你……”一個字，像是用盡了莫圣使的力氣：“給老夫時間……”

    話音沒落——

    一聲慘叫，玄王人頭落地。

    鳳無絕回過頭，面對著旁人，可沒有對待喬青時候的那種溫意，直叫人冰冷的徹骨的目光：“時間……”

    “你們……老夫只是再要……”

    “要時間嘛，老子知道?！眴糖嘁粩[手，打斷他。她低頭拉過鳳無絕的手，用自己的衣衫給他把血漬細(xì)細(xì)地擦了，才抬起頭對上幾乎要氣的噴血的莫圣使和三圣門那一群人。面色一變，倏然冷厲：“老子沒給你們時間么？三日三日又三日，這么屁大點兒事兒唧唧歪歪沒完沒了，你們?nèi)ラT還有個帶把的沒有？——一句話，痛快了來！”

    痛快了來，快了來，了來，來……

    回音不斷響徹在白頭原空曠的上空，讓人耳膜震蕩，心頭亂顫。

    喬青這番話，著實不好聽，也著實讓人暢快淋漓！這半年來，他們壓的太狠了，在喬青出現(xiàn)之前，無時無刻不沉浸在擔(dān)憂和驚懼之中。生怕三圣門何時動作，生怕不知哪天早晨白頭鎮(zhèn)就被對方破城而入。可是，似乎從這個人出現(xiàn)，一切又變的不一樣了。看看下面的三圣門人吧，被她指著鼻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面紅耳赤，一個個恨的什么一樣，卻硬是礙于這二十玄王而不敢回嘴一個字。

    這簡直是——太他媽爽了！

    這真正是——跟著喬爺有rou吃！

    一片片人壓抑著激動著，狂熱的目光朝那一對“夫夫”望過去。

    自然了，這可不包括城下的人。

    眼見著莫圣使動搖了，孫重華不由極度緊張了起來。莫圣使知道他心里打的那些小九九，看也不看他，只望著沈天衣，斟酌又急切：“少主，不如……”

    沈天衣眸色一動：“喬青，容沈某片刻?！?/br>
    喬青聳聳肩：“十分鐘，哦不，一盞茶的時間。一盞茶之后，每十個呼吸，我殺一人，殺到?jīng)]的殺死光了為止，可行？”

    “可以?！鄙蛱煲曼c點頭，和莫圣使等人交流了起來。他們并未發(fā)出聲音，而是以感知說著什么。莫圣使神色焦灼，一邊孫重華修為不夠，根本加不進(jìn)去，更是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喬青看著他們這模樣，無語地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句：“老子剛才那句話，咋那么像變態(tài)劫匪呢……”

    只從字面，也差不多能明白她的意思，眾人齊齊點頭：“喬爺果真自知啊?！?/br>
    喬青狠狠翻了個大白眼：“老子這都為了誰？”

    眾人哈哈大笑：“喬爺啊，長長心吧……”

    這邊氣氛不錯，感受到了希望的眾人，褪去方才的凝滯說說笑笑了起來。喬青扭頭勾上鳳無絕脖子，兩只手沒骨頭樣的吊在他身上：“嘖，剛才那一刀，帥呆了！”

    鳳無絕一拍她屁股：“站好了，也沒個首領(lǐng)相?！?/br>
    喬青嗷一聲蹦起來，眨巴著眼睛：“光天化日，你就調(diào)戲老子！對了上次神棍咋說的來著，難道我要偽裝個太監(jiān)，還得把小jj割了不成？”

    太子爺深深看著自家媳婦，那意思——你確定自己真的有的割？

    喬青嘆氣——這輩子沒希望有了，必須得生個有的！

    鳳無絕跟著她眨巴眼，這還是這貨第一次提起到這方面的事兒。兩人并未特意去避忌，可這么多年還真的是沒一點兒動靜。他幾乎以為自家媳婦爺們兒的把這功能自動剔除了。此刻見喬青這模樣，不由心下軟的一塌糊涂。鳳無絕靠上去，摟著她的肩頭，呼吸噴吐在白皙的耳側(cè)，悄聲道：“兒子女兒，我都喜歡。”

    喬青斜眼瞧他：“這話讓奶奶聽見，可不得打斷你的狗腿?！?/br>
    那老太太，盼曾孫子可是盼的眼都直了，得著機會就眼巴巴瞧著她。喬青和鳳無絕一齊扭頭看，果不其然，鳳太后正緊緊注視著這邊兒的動靜呢。兩人相視一笑，雙雙望天，看的老太太一頭問號的同時，滿心滿肺的歡喜——瞧瞧，瞧瞧，就這默契，連抬頭的時間和弧度都是一樣的，曾孫子還會遠(yuǎn)么？

    “喬青。”

    這一聲，來自于沈天衣。

    讓四下里頓時靜寂了下來，齊齊朝著他看過去。包括喬青：“唔，可是有結(jié)果了？”

    沈天衣淡淡一笑，唇角的弧度幾乎不可察覺：“不錯，不妨你我皆讓一步?！?/br>
    喬青眸子一閃：“怎么個讓法，先把道兒給劃出來?！?/br>
    他低頭沉吟了片刻，似乎對兩人這樣的交流，極為不慣。片刻后，沈天衣抬起頭，面上的苦意一閃而逝。隨著這一動作，雪白的發(fā)絲垂蕩在膝后，依稀間讓喬青神色一恍，聽他不見溫度的聲音，淡淡道：“上面還剩十八人整，三方陣營，九次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