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的重騎兵沖擊之下，盾甲如同石墻般倒下，又在潮水中重新站起，一個個小型的盾甲圈，成了陌刀陣最好的掩護，在盾甲倒下前，每一柄陌刀，對鐵兀塔而言，都是收割性命的死神。鐵兀塔為了靈活性減輕的馬甲成了最致命的弱點，陌刀古稱□□，威力可想而知。在弓箭手的箭雨掩護下，盾甲抗下第一波沖擊，陌刀斬殺戰(zhàn)馬，沉重巨大的陌刀將近七尺，他家傳的被人笑是把騎兵的長刀交給步兵來練的刀法，能輕松將這個長度的巨刀揮舞起來，不過短短三月的訓練，已經(jīng)足夠斬殺鐵兀塔的戰(zhàn)馬。

    馬倒下之后，鐵兀塔的沉重盔甲在戰(zhàn)場上成了致命缺陷，被掀翻在地就再也難起來，一兩個步兵就能輕松解決。這是一場把兵種協(xié)同作戰(zhàn)發(fā)揮到極致的大戰(zhàn)，從凌晨廝殺到傍晚，葉慶后來根本沒法計算自己的斬殺，只覺得所過之處都是血rou橫飛，殺到最后，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在為什么而戰(zhàn)。只剩下滿心殺戮的欲望，直到西戎的收兵號角響起，才停下來看一看戰(zhàn)場。

    鳴金收兵時，他才拄著長刀，點檢自己麾下的陌刀隊，看著熟悉的尸首一具具被抬出來。

    那匹烏騅馬到面前他都沒反應(yīng)過來，直到聽見靖北侯的聲音。

    “葉慶，今天殺得不錯！”年輕的王侯也是一身血腥，左肩甚至中了一箭，得意得很：“晚上有慶功宴，收拾一下?！?/br>
    靖北侯俞燁雖年輕，也是征戰(zhàn)近十年，看死傷的態(tài)度自然與他不同。靖北傷亡兩萬，戰(zhàn)死的不過六千人，卻換來西戎三萬鐵兀塔的傷亡，還有數(shù)萬的西戎騎兵還沒清點出來，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大勝，也是第一次大周傷亡比超過了西戎。

    慶功宴上他被安排坐在靖北侯左手邊，右邊就是靖北侯帳下的第一謀士褚良才，是個俊秀英挺的青年，只是沉默寡言。監(jiān)軍的恭親王也只是露了一面，就去安撫受傷的士兵了。

    這場勝利雖然酣暢淋漓，但真正在慶祝的，似乎只有他和靖北侯。他本來是不會這么自以為是的，畢竟自己只是個小副將。直到靖北侯去換藥時，把他也一并叫上了。

    “怎么了？”執(zhí)掌十數(shù)萬兵馬的王侯，其實私下也不過是個二十四歲的青年而已，一面被包扎傷口，眉頭也不皺一下，還笑他：“葉將軍這點小傷都怕，以后還怎么撫恤士兵？”

    葉慶本來避開眼睛的，見他這樣說，也就索性盯著了。西戎的鐵箭頭雖然不如大周的暗箭狠辣，但鐵毒也重，要等消腫后再全部用干凈匕首挖過上藥，看起來頗嚇人。俞燁也皺起眉頭，滿身大汗，聽見外帳的飲宴聲有點蕭索，不由得笑道：“這些老頭子真是愛唉聲喪氣，不過中一箭而已，一個個垂頭喪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出了什么事呢。”

    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之所以慶祝的氣氛不熱烈，是因為大家都不相信察云朔會這樣輕易罷休，一則西戎這次進攻的人并不多，這場勝利更像是試試水，順便給靖北一點甜頭而已。

    但他這樣說，恰恰有種你知我知的氣氛。

    葉慶也覺察到了，于是說笑道：“侯爺也知道他們擔憂，那還不趕快籌謀，早早娶了夫人，也好讓他們放心?！?/br>
    “你這腔調(diào)，簡直是和魏海一模一樣，念得我頭疼?！本副焙钕訔壍匦Φ?。

    “侯爺寧愿頭疼都不肯早做打算？”

    “匈奴未滅，何以為家？”

    其實早也猜到了，靖北侯的兵法，肯定以霍去病為榜樣的，但他這樣說，難免葉慶想起另外一個外號也是小驃騎的人來。

    “侯爺這話，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不知道侯爺有沒有聽過……”

    “敖云嘛，他不是恭親王的人嗎？”靖北侯厭惡地皺皺鼻子，顯然對敖云很不待見：“還喜歡妄議兵法。褚良才最近也跟他們走得很近，真不知道現(xiàn)在靖北到底是誰說了算?！?/br>
    葉慶還想再說，靖北侯已經(jīng)轉(zhuǎn)開話題，一面穿起衣服，一面笑他：“葉將軍今日立了大功，想要什么獎賞?！?/br>
    “獎賞好說……”葉慶漫無目的答應(yīng)著，剛要敷衍，卻反應(yīng)了過來，不敢相信地看著靖北侯。

    靖北侯是掌軍日久的人，稱呼從不含糊，往常都是叫他葉副將……

    “才反應(yīng)過來？”靖北侯笑他：“給你一萬騎兵，明天察云朔還要來，你跟著我就行了。以后別在魏海那做什么副將了，半年了還是這個樣子，好好打仗，論功行賞，少不了你的?！?/br>
    后來，葉慶無數(shù)次回想那天，如果他當時執(zhí)著地推薦敖云，或者干脆拿這個新封的將軍做擔保，結(jié)果會怎么樣？

    他知道改變不了什么。

    他只是忍不住這樣想。

    第159章 膽量他會不會有這個膽量

    連著幾場大戰(zhàn)，戰(zhàn)損都創(chuàng)下大周的記錄，西戎的鐵兀塔折損了一小半，雙方死傷都接近十萬，局勢卻似乎發(fā)生了變化。

    葉慶幾乎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意識到西戎人的意圖了。

    那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玉門關(guān)外三場大仗，陌刀陣第一次下場就取得奇效，軍報上寫的是大勝。幽燕三州其實都有州牧，靖北的州牧只是沒有實權(quán)而已，手下文官還是多的，賀表寫得花團錦簇。緊接著是玉門關(guān)大捷，察云朔好膽量，落敗第二天就再次進攻，靖北侯也敢應(yīng)戰(zhàn)，玉門關(guān)守軍只留下兩成，打了一場雙方都動兵十數(shù)萬的大仗，在黑戈壁上斬首西戎兩萬人，自己也死傷無數(shù)，尤其重騎兵深受重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