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曦擺擺手，一邊招呼眾人，一邊低語道：“沒事。他就是那樣的人……你也知道，天家的人么，向來喜怒無常?！眹?yán)曦不多說，謝松林也未再多問。

    眾人對李行之敬重有加，亦有藺容宸在一旁坐鎮(zhèn)，壽宴倒也沒出什么差錯。談笑吃喝間，熱熱鬧鬧的一天總算平安過去了。

    送走眾人，李行之將藺容宸安置妥當(dāng)，回房與酒意半酣的老友敘舊?！邦櫦兝系?，托你查的事可有進(jìn)展？”

    “瞧我這老糊涂！”劉顧純又是跺腳又是拍腦門，“我在荊州找到了碧煙的表妹，她說你成親不久，碧煙就有了身孕。因怕鄰里說閑話，她爹娘將她送到臨縣的一處尼姑庵待產(chǎn)，據(jù)說生下了一個女嬰，但碧煙……”劉顧純嘆息一聲，不忍再說下去。

    “碧煙如何？”李行之顫聲道。

    “難產(chǎn)而亡?！?/br>
    李行之聞言，老淚縱橫，口中只反復(fù)喃喃：“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人各有命，你也不要太過悲傷。我后來找到那座尼姑庵，因時隔多年，當(dāng)年的尼姑大多已不在庵中，只有一位還能隱約記得一些，碧煙下葬后，所生的女嬰便送給一對路過的夫婦。”未等李行之繼續(xù)詢問，劉顧純將他知道的一股腦說了出來，“那尼姑只知道路過的夫婦是要去玉田投靠親人的。老弟能打聽到的也只有這么多了?！?/br>
    “我若知道她那時已有身孕，無論如何也不會……”李行之陷在悲痛里不能自拔，碧煙的事是他這一輩子犯的最大的錯，如今已沒有一絲可彌補(bǔ)的機(jī)會，“那孩子身上可有何記號或信物？”

    “記號？”劉顧純努力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未聽她說。對了，據(jù)說碧煙去世前將一條綠流蘇放在了女嬰的胸口?！?/br>
    “青絲流蘇……是一條紅豆青絲流蘇……我對不起他們娘倆兒……”李行之激動的語無倫次，突地站起身，“你方才說玉田……我要去找那孩子……”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四十多年，你去何處找她？”劉顧純拉住他，雖不忍心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擔(dān)憂，“說不定那對夫婦根本就沒去玉田，抑或他們早已搬了家，或是……”

    李行之搖搖頭，“不會的！你可知道嚴(yán)曦長得有多像碧煙，他或許就是我的外孫……”

    劉顧純愕然，“那嚴(yán)曦的娘……”

    “三年前我在水墨軒遇到他……過去的事，他全都不記得了……”提起那天的情景，猶自歷歷在目，“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玉田！”

    “你若執(zhí)意要去，老弟便陪你走一趟，權(quán)當(dāng)是云游了。只是此事尚不明了，還是瞞著嚴(yán)曦的好?！眲㈩櫦冇X得嚴(yán)曦失憶定也是經(jīng)歷過什么，事情查未清楚之前不易讓他擔(dān)著壓力?！懊魅瘴冶愀鯛斦f一聲。”

    李行之點點頭，兩人又閑話了一會兒，直到三更才各自上床。

    更聲在幽靜的青旗巷飄蕩，趙珣進(jìn)房欲催促藺容宸歇息，卻見他披衣而起，正欲出門。

    “已過三更，王爺還要出去嗎？”

    “去醒醒酒。”藺容宸捏捏發(fā)脹的額頭。

    他今日喝了不少，這些個蘇州官員辦事不怎么樣，阿諛奉承在行的很，你一杯我一杯，輪番敬酒。藺容宸的酒量不淺，倒也無所謂。但李行之年紀(jì)大了，哪能如此這般喝法？若出了問題，他無法跟圣上交代，只能代飲。

    月色明朗，四下闃無人聲。

    院里一叢九重葛，繁盛郁勃的花枝在半明半暗中連綿不絕。沿著花叢，一路走去，藺容宸駐足在一個拱門前，這里的花枝更為茂盛，仿佛從未修剪過，已將拱門遮了一半。

    拱門里的房間還亮著燈光，隱約可見兩人。

    第7章

    酒后無德

    藺容宸正想著這院里住著誰，見一人從屋里匆匆跑出來，口里念叨著：“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還不聽……”

    那人一身短衫打扮，一看便是府中的下人，定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不睡覺來這里閑逛，嚇了一跳，認(rèn)出眼前長身玉立的男子便是午間席上的宣王，忙行了禮。

    藺容宸道：“這里住著誰？”

    “二公子……”

    嚴(yán)曦？藺容宸真沒想到他會住這里。見他似要進(jìn)房，下人忙道：“王爺，二公子方才吐過，房里污穢……”

    藺容宸皺皺眉，后退一步。

    “小的去打些熱水來……”那下人一路小跑離開。

    藺容宸瞥了眼半開著的房門，總覺得有什么味道從門縫里飄了出來，于是又退了一步，轉(zhuǎn)身欲走，忽覺一陣風(fēng)撲來，接著背后一熱——嚴(yán)曦吐在了他的背上。

    “……”

    “小九……倒杯茶……漱口?！眹?yán)曦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背部，嘟囔一句。

    藺容宸渾身僵硬，待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立即掙開嚴(yán)曦，抬腳將他踹到一邊，風(fēng)馳電掣般迅速地解開外衫，扔出一丈遠(yuǎn)。

    “……”嚴(yán)曦醉眼迷蒙。

    “放肆！”

    “樹還會說話？”他用手指著藺容寒，眼神飄忽。

    “嚴(yán)曦！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下犯上，就算是太傅的孫兒，本王也忍夠你了！”藺容宸瞧著那地上的污穢的衣衫，目光陰鷙，似恨不得將嚴(yán)曦生吞活剝。

    嚴(yán)曦仰起臉，“……王爺？”

    “你不是應(yīng)該不認(rèn)得本王么？”藺容宸冷笑，“嚴(yán)曦，這一筆筆賬，你說，本王該如何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