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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花的雪里,一襲白衣的小少年迎風負手,雪白的發(fā)帶空中翩飛,如同立于另一個世界。 如同立于曠世的孤寂。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又叫:《關于我兒是個戲精這件小事》 另:拔火罐,我國內最早有明確描述的是清代《金匱要略論注》,理論上不可能出現(xiàn)在三國。 而先秦記載的“角法”,從內容看跟拔火罐沒啥關系,而是描述割痔瘡,兩者天差地別了。 所以不要考據(jù)這個哈,拔火罐在國內出現(xiàn)的時間史冊并無確切記錄,只能以中醫(yī)相關典籍推斷出是比較晚的,具體科普可以自行知網(wǎng)搜索。 第27章 李隱舟隱約能猜到此次會面的目的了。 聽到輕細的腳步聲, 陸遜轉過身來,目光從容,似乎早已料定對方會來。 他今晨示意老仆給的撫恤不多不少, 正好七枚金子。 姜子牙《六韜》所言,卻敵報遠之符為七寸。 所以這個暗號的意思是敵軍已退,不必擔心。 去年山神廟的時候,李隱舟就通過這種軍隊里慣用的數(shù)字密碼偷偷給孫尚香遞了消息, 如今陸遜也故伎重施, 在陸太守所指派的大夫眼皮底下和他交換了信號。 可見這對祖孫之間并非全然坦誠,眼前的少主看似純良謙遜,實則暗藏棱角,而李隱舟所見的也只是浮冰一角的陽面,卻不知道如水的性子下藏了多少鋒芒。 知道他和陸康有所隱瞞,那其每一句話都值得仔細掂量。以陸遜滴水不漏的為人處世,出手便斷不可能讓人陷于“用度不夠”的尷尬局面, 更不可能強人開口。 所以那句話刪繁就簡, 唯有“找我”二字是真。 他這樣有意隱瞞,當然不是為了請李隱舟去府上做客,思來想去,只有這個狗洞是孩子們的秘密基地。 他默然遠望孫權寂靜的背影。 一切的苦心, 不過為了一場送別。 孫氏不日就要遷走。亂世浮沉, 各自為家, 或許就如海上漂泊的船只, 能否再度相逢只能看時代的浪潮將他們推向何處。 李隱舟很清楚,數(shù)年之后,陸遜與孫權二人將以另一種關系重逢。只是彼時彼刻,作為江東主公與世族家主, 不知還會否有機會重見今夜的明月與蘆花。 那個時候,孫尚香或許已經(jīng)嫁給了劉備,去往蜀地;顧邵似乎沒有什么名氣,大概做了文官或者夫子。四個廬江相聚的小伙伴終究被這場亂世拆離開,各自踏上命運畫好的軌跡。 只是沒有想到,這樣近乎于莊嚴的告別,居然還有他的一份。 李隱舟亦蹲下身子,和顧邵、孫尚香一起抬頭望月,希望把這一刻銘記在心底。 良久,才聽見陸遜開口,聲線平和如舊:“太晚了,回去吧,夫人已憂思成累?!?/br> 孫尚香偏頭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眸落著寂寂的月,盈盈如淚光。 她低 下頭:“我記得,我病的時候你說,好了一起放風箏,結果等我利落了,你就走了?!?/br> 沒曾想到她還記得病中囈語,李隱舟那時只把她當孩子哄著,現(xiàn)在突然也有點后悔,明明有一年的時間,為什么不履行諾言呢? “下次,來江都郡吧?!睂O尚香道,“聽說那里風也好?!?/br> 李隱舟點點頭:“好。” 顧邵道:“我也要去?!?/br> 孫尚香垂頭,在地上一粒一粒撿起蘆花,收納在掌心:“你就別來氣我了,在廬江吵得還不夠嗎?” 顧邵一時無言以對,白凈的臉頰側染了一層微微的紅,他踟躕片刻,似乎決定了什么,認真地掰開孫尚香的手:“我以后再也不氣你了,你等我?guī)啄?,我一定去江都郡找你。?/br> 他捏走孫尚香收集的蘆花,像拿了什么憑證似的,鄭而重之地放到心口處。 孫尚香不理他,半響,才像聽到之前陸遜的話似的,站起身來,往孫權身邊走去,貼著兄長的耳朵,悄悄地說了些話。 也不知道兄妹二人說了些什么,孫權轉過身來,背著明月闊步走來,挺拔的姿態(tài)中已漸漸有了其父兄當日的意氣風流。 他偏頭瞟了李隱舟一眼,并不問起白天的事情,他的面色比夜色更冷,話卻朝著陸遜:“阿言,以后常寫信來江都吧?!?/br> 對于他這樣孤僻傲慢的性子,這樣簡單的要求,仿佛透出的一縷微光,隱隱透出壓抑于內心中澎湃而純真的感情。 陸遜微微垂眸:“等再見面的時候,再慢慢談以后遇見的事情吧?!?/br> 孫權并不看他:“你覺得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當然。”陸遜道,“譬如江水,終有一會?!?/br> 李隱舟凝然東顧,似乎隱隱聞及江水奔流之聲,江東豐沛的水脈相互交織,以廬江為源,給下游送去生命勃發(fā)的浪潮。 有東風起,吹散凝在月上的冷霜。 孫權終于露出笑意,旋即散于風中,似恍惚一瞬的錯覺。 他抬首北望,眼中有廣闊無垠的大地:“一脈同流,愿與君逢?!?/br> ———————————— 李隱舟回到藥鋪的時候,已經(jīng)近乎三更天,好在孫權堅持送他,走著夜路也不算落寞。 陸遜與顧邵先送孫尚香回府 ,難得孫權和他落了單,也許是有話想單獨和他說。 畢竟白天那處戲碼,等于明晃晃地告訴孫家,不約,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