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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和傷寒疊了兩個字, 斑疹傷寒卻是一種與其毫不相關(guān)的疾病,兩者皆出紅疹, 在門外漢看來也就差不太多, 沒個十幾年臨床經(jīng)驗的確很難一眼分清。 這少年雖有紙上談兵的嫌疑, 但看得出下了苦功, 短短幾日就將厚厚一本《傷寒雜病論》倒背如流, 更不用懷疑他背后將《黃帝內(nèi)經(jīng)》翻了多少次。 年少輕狂, 卻也熱忱。 既然已經(jīng)敲打過了,李隱舟便收回淡漠的眼神,反接著肅重地問:“病理通達(dá), 眼下你認(rèn)為該如何解?” 董中見他既通曉癥狀,又對辨證信手拈來,這一刻才算真正心服口服,也不管丟臉不丟臉,立即抓住機(jī)會與之攀談。 “既是溫癥,學(xué)生以為當(dāng)以銀花、連翹解毒辛涼解肌,以清營湯解毒養(yǎng)陰。一旦病邪去除,癥狀自然便解開了?!?/br> 這就改口稱學(xué)生,還挺會順桿上爬。 說得倒也有模有樣。 李隱舟不置可否地微頷首,能想到這個程度已算可圈可點,自己在這個年紀(jì)也未必能交出更好的答案。 但以先生的身份,卻得教點書上沒有的東西。 淡薄的天光透過雨霧傾灑進(jìn)來,在他雋逸的眉眼灑上一層柔和的霞光,看上去竟像添了抹笑意。李隱舟目光一轉(zhuǎn),只道:“先收拾間小屋,將病人隔開?!?/br> 余下學(xué)徒忙不迭應(yīng)聲而動。 他便孤身折回后院。 董中長呵一口氣,后知后覺地明白李先生這番敲打的目的——這是告訴他們紙上得來不如躬行,他們的體悟缺了火候的磨礪。 方才一幕幕閃在眼前,他近乎呆滯地擰著眼皮深思,不經(jīng)意瞥見孫尚香挽著袖子、彎眸笑著,目光分明落在他的臉上。 董中早就好奇了,女先生方才是在笑什么? 似看破他的心思,孫尚香含笑走了過來,勾了勾手招來他的耳朵。 小聲地道:“你先前所論的痘疹之癥,是李先生后來添進(jìn)了張機(jī)先生的手稿之中。我七歲時曾發(fā)水痘,他那會便描述了水痘與天花的癥狀,后補(bǔ)錄入冊,才有你今日所見?!?/br> 孫尚香和李先生看上去年歲相仿。 所以人七歲就深諳他剛才高談闊論那席話。 殺人誅心這是。 董中目光幽怨地抬起,補(bǔ)完刀的孫尚香松松手腕,寬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跟去看看吧,日后可未必還有這樣的機(jī)會了?!?/br> …… 李隱舟折回后院,經(jīng)過藥房,卻眼也不斜、眉也不動,一陣風(fēng)似的掠了過去。 他從后廚中取了幾個干凈瓦罐、一袋不值錢的麩皮、幾枚不起眼的芋頭,再命人取了他貼身藥箱里的一罐沙土,在眾目睽睽中擼起袖子,手指一動,點燃焰火—— 蒸起了芋頭。 董中看得雙眼發(fā)直,卻半點摸不著頭腦,李先生這是要做什么? 待芋頭熟透,天已經(jīng)擦黑,香氣撲鼻而來,不爭氣的眼淚便紛紛從嘴角滑落。饑腸轆轆的學(xué)徒們一個個在心中泛起了嘀咕,李先生許是打了巴掌準(zhǔn)備塞個甜棗,是給他們開個小灶意思意思? 但他們很快就失望了。 李隱舟拿熟芋頭調(diào)了麩皮與滾水裝入瓦罐,待其冷卻后,舀了匙沙土,面不改色將之抖入其中,干凈利落封好了瓦罐。 意思是喂他們不如喂泥巴? 見學(xué)徒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哀聲嗟嘆,李隱舟倒覺有趣,這些富家小孩本事沒二兩,嘴還挺饞。 所以逗弄起來也沒有半分心理負(fù)擔(dān)。 孫尚香和他多年交情,一眼就看出藏在那雙眸底的壞心眼,忍俊不禁地拉了他的袖子過來,低道:“這是做什么?” 李隱舟垂下眼睫,只悄悄告訴她:“過幾天你就知道了?!?/br> 蒸芋頭的空暇中,他順手開了個銀翹散的方子給方才的病兒,另用一種土色的粉末調(diào)了冷水送過去,囑一日三頓不落地灌下去。 董中一開始還十分好奇,趁人不備偷偷拿小銅匙擓一勺擱在舌尖砸吧砸吧—— “呸呸呸……” 苦里還泛著股泥腥味! 這不是他嘗過的任何一種藥材。 他忍不住一日三次地纏問。 李隱舟有意煎熬他們,半個字都不透口風(fēng),由著學(xué)徒們軟磨硬泡了一整天,才從書卷里略抬起一雙眸。 “既然你這么有空,去替我走一趟。到這祖孫的鄉(xiāng)里看看有沒有旁人是一樣的病癥,若有,隔了人單獨帶來。切記一個都不可漏掉。” 話沒套出一兩句,還攤個差事。 董中耷拉著眼皮領(lǐng)命而去。 李隱舟心中卻另有計較,斑疹傷寒雖沒有傷寒那樣可怖的烈性與傳染性,對于窮山僻壤的貧苦百姓而言依然是致命的殺手,即便是小規(guī)模的爆發(fā),也必將搭上無數(shù)性命。 沒有哪一條性命是付得起的代價。 董中生性較真,最適合這差事。 他闔目掐一掐眉心酸處,眼睫虛搭著,模糊的視野隱約透著薄光,朦朧睡意中聽見孫尚香低聲說了兩句話。 “前幾日兄長親自率兵,說是要出征合肥以策應(yīng)公瑾,逼迫曹仁投降。我本想去送一程,可又想著張先生快到了,這么多年沒見,不知道他還記不得我?!?/br> 李隱舟半夢半醒間淡笑一聲,沒答這話。 一晃七日過去。 終于到了開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