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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其而動的死士立刻抄捷徑跳進煙從密布的山坡。 模糊不清的視野中,不時有人跌進了火堆,發(fā)出慘烈的嘶嚎,或是被奪命而逃的士兵沖倒,在混亂的腳步活生生被踩成rou泥。一時人仰馬翻,牽絆跌倒,這些死士一路搜索間,自己人已折了大半! 但已來不及后悔,戰(zhàn)火燒紅了一雙雙冷酷的眼,映出誘人的將來。 千金裘,萬戶侯! 傅安一行狂熱的死士迅速穿過西撤的兵線,鎖定了唯一一條李隱舟可能逃亡的道路,拼了命地往前奔去。 濃煙之中,數(shù)匹疾馳的馬匹沖出火叢。 視野驟然敞亮,便見一道孤零零的身影背著急涌的人潮,獨自往東。 傅安驟然勒馬停步,血汗淋漓的手搭上長弓,抽出一枚銳利的羽箭,慢慢將勾起了弦。 李隱舟剛趟過沒膝的一條山澗,用冷水將渾身澆透,彎下腰準備匍匐躲過嗆人的濃煙。 俯下的瞬間,卻見一道尖銳的亮光沖破烈焰,筆直朝他背心射來! 李隱舟瞳孔劇縮,這一刻幾乎是本能地往身側(cè)一滾,往更濃的煙霧之中躲去。 呲—— 布帛撕裂,那枚險些要了他性命的羽箭穿破肩甲,在皮rou上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飛灑的鮮血隨著碎裂的布片濺上臉頰,昏黑的視野中頓時蒙上一層血霧。 李隱舟喘息之下,免不了嗆進一大口guntang的煙塵,整個咽喉頓時火燒火燎地疼痛。 危機驟起。 這群不要命的莽夫! 李隱舟在煙中滾出丈遠,按著肩頭的創(chuàng)口,勉強拖著血泥模糊的身子地往濃煙后的東方逃去,心中始終有個信念隱隱回響:只要能遭遇吳軍,就可以得救了。 只要往東。 踉蹌之間,腳下被什么東西一絆,李隱舟舊傷復發(fā)的膝蓋遽然一折,幾乎就要跌下去。他雙手撐著發(fā)燙的地面,卻在這時發(fā)現(xiàn)倒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具燒焦的尸體。 是未逃出的蜀軍。 而他身上穿的也是敵軍的鐵甲,混在一眾仆跌的尸首中根本看不出分別。 背后肅殺的腳步聲漸漸靠攏,一時心念急轉(zhuǎn),李隱舟咬牙將那利箭拔出,一擲丟出數(shù)丈。 尖銳的箭簇,連皮帶rou地扯出,濺出一地的血點! 李隱舟疼得齜牙,絲毫顧不得體面,將臉埋進血泥之中,強按住顫抖的胸膛,竭力保持著身體一動不動。 血、汗與泥水沾濕了滿身,滿身狼藉的躲藏間,他戰(zhàn)栗的心頭卻生出一股與有榮焉的快慰,昔年赤壁之戰(zhàn),身陷敵營的黃蓋還在茅廁里躲過一劫呢! 沖鋒陷陣的士兵灑血疆場,他們又豈畏死,豈怕從這尸山血海掙扎著活下去? 活下去! 最后的信念無比清晰地盤旋在腦海,一片血海飄蕩的腥氣中,他聽見身后的敵人邁著急促冷酷的步伐,一點點逼近這死氣沉沉的戰(zhàn)場。 傅安的聲音冰涼至極。 “搜!” 舉目望去,根本沒有目標的半點身影,傅安兇光畢現(xiàn)的眼驟然暴出血絲,不住焦躁地環(huán)視著煙火交繞的殘敗戰(zhàn)場。 淌著鮮血的大刀劃過地面,翻起一具具交疊的尸體,也在地面擦出冷銳的聲響。 李隱舟心跳如擂。 一道陰沉的身影伴隨著刀刃擦地的聲音,步步逼近。 這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銳嘯的風聲擦過頭頂,朝著身后激射而去! 緊接著,便是一聲骨骼碎裂的脆響。 一箭破敵! 那提刀的死士還未來得及抬頭,后腦已被一支燃火的利箭橫貫而過,將他整個人生生推倒進尸山之中! 貪婪追擊的死士,如何也沒料到還有未散的吳軍伏擊在此,嵌進泥里的五指竭盡全力地張開,抓了一掌的血泥,想要往前爬去,卻終歸無濟于事。 不肯置信的雙眼隨著頭顱脫力地偏向一側(cè),在死亡瀕近的剎那,他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千金裘、萬戶侯正趴在身側(cè),同樣狼狽地盯著自己血漿模糊的臉。 他找到了…… 死士不甘心、不情愿地瞪大了雙眼,嘴唇顫抖,想要呼喊自己的隊友,微弱的聲音哽在喉中,瞬間便被嘹亮的號角掩蓋過去。 兵戈鏗動,交戰(zhàn)的聲音很快響起。 傅安的數(shù)十人馬在士氣如虹的吳軍面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這根本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戮,一時間情勢急轉(zhuǎn),方才氣勢洶洶的追兵瞬間成了任人宰割的活靶子。 這場意外的遭遇戰(zhàn)很快平復下來。 天幕又黑,濃煙蔽空,滿目慘烈中,薄灑的月輕紗般籠了下來,替這些無名的逝者織上挽聯(lián)。 李隱舟艱難地從泥中側(cè)過臉頰,想要掙扎著開口呼救,燙傷的咽喉如何也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渾身的力氣都隨著時間緩緩流逝,耳畔的刀兵之聲也在渙散的意識中漸漸遠行。 李隱舟浸透了血濘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節(jié)彎折,在最后的殘志中慢慢勾住了腰間的什么。 硝煙褪去的戰(zhàn)場,忽聞一陣嗚咽幽怨的鈴聲。 叮鈴——叮鈴—— 連響五聲。 正準備西撤的吳軍霎時緊繃了臉色,謹慎地停下腳步,朝著那鈴聲的方向探出長戈。 李隱舟勾在鈴鐺上的手緩緩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