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學(xué)堂？”

    魏繹搖著扇子：“是專供女子求學(xué)切磋的學(xué)社，近一月才興起的?！?/br>
    “開在鄴京最大的青樓對面，創(chuàng)立這間學(xué)社的人倒是有巧思?！绷智G璞的話里有話。

    他其實(shí)最怕熱，恰逢天氣轉(zhuǎn)暖，幾口酒下去耳根就泛起了紅，便伸手討要魏繹的扇子。

    魏繹倒不是吝嗇，合上扇子靈活地在手腕間耍了幾圈，才逗著要給他。

    林荊璞不知他一個(gè)皇帝是從哪學(xué)來無聊把戲，唇角微抿，干脆不要了。

    魏繹又趕忙把扇子主動奉上，怕他真置了氣。

    林荊璞接過扇子，稍涼快了些，便接著說：“不過你朝出了商珠這樣的人物，雖是女兒身，卻能不拘于一方天地與男子同朝為官，天下女子雅慕而向往，女子學(xué)社蔚然成風(fēng)也不足為奇。聽說商珠除了官服，私下里皆是女子裝束，不好那種女扮男裝之風(fēng)，這一點(diǎn)，我倒佩服她是個(gè)坦蕩人。”

    而樓上那些女子皆是清一色的襦裙打扮，發(fā)髻上沒有別的首飾，只配著一根簡易的木簪，舉手投足學(xué)的正是商珠。

    魏繹笑：“東施效顰罷了，風(fēng)雅好附，可風(fēng)流最是難學(xué)。”

    “你對她青眼有加?！绷智G璞冷不丁打趣。

    魏繹看了他一眼，客套吹捧：“哪能比得上你——”

    林荊璞不以為然，說：“你專門誤了早朝從宮里跑出來，就為了跟我隔岸偷看這幫女學(xué)生，不能吧？要有看上帶回宮的，也該是廊春坊里的?！?/br>
    “早朝從來誤不了事，”魏繹話鋒一轉(zhuǎn)，沉聲告知：“朕要恢復(fù)科舉。”

    林荊璞眉梢微動，笑而不語，生出了幾分醉態(tài)。

    他的笑里藏著一絲斯文人才會有的放縱，很是隱秘，可魏繹恰覺得這廊春坊頓時(shí)都因他失了顏色，連十貫一壺的酒都沒味了。

    林荊璞撩人不自知，用扇子掩面，文雅地打出個(gè)酒味的氣嗝，才又說：“科舉關(guān)乎國運(yùn)，當(dāng)年是燕鴻親下的令廢止科考，正是為了世家大族不再通過科考崛起，世家是他的大忌。而如今六部中都還是燕鴻的人，只憑你一句話，禮部哪會忤逆丞相的意思開春闈之試？”

    “法子不就擺在眼前了嗎？”魏繹手指掰下扇子，直勾勾盯著他臉上的紅暈：“不過你得幫朕推一把。”

    *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解釋一下，燕鴻為何要廢除科舉。古代科舉的確是寒士打破貴族平衡的重要手段，魏晉門閥制度壟斷仕途，隋唐以來通過科舉才得以改觀。但本文的設(shè)定是科舉已在殷朝發(fā)展到了一種程度，弊端隨之顯露，更接近于明清時(shí)期的科舉?？瓶汲蔀榱耸兰野训茏铀腿胧送镜奈璞资侄危幕Y源向世家傾斜；也有寒士通過苦讀入仕，但這種情況下，寒門想要長久立足，也須得發(fā)展家族，于是同族幾代人都拿畢生傾注于科考，崛起為科考世家。所以科考某種程度上成為了貴族鞏固勢力與寒族發(fā)家的工具，而燕鴻想要打破的是各個(gè)家族在朝中的凝聚力，讓權(quán)力盡可能分散于個(gè)人，所以廢除科考制度是最簡單粗暴的辦法。這種辦法也只能在新朝建立的時(shí)候?qū)嵤?/br>
    當(dāng)然，這段歷史都是作者空想出來的，邏輯也許有難以自洽的地方，請大家多多海涵。

    第16章 交心 有欲更剛。

    臨近開春，乍暖還寒。

    京中事務(wù)繁多，六部各司的官員就差沒住在各自衙門辦公了，可早朝風(fēng)氣如舊，向來是無本要奏。

    下朝后，風(fēng)清云曠，安保慶瞥見那人正孤身前行，便將朝笏塞進(jìn)袖子，追了兩步上前，“寧大人，近來真是好風(fēng)光啊——”

    寧為鈞頓足回頭，肅面朝本部大人一拜：“安尚書?！?/br>
    安保慶最會給人擺笑臉看，可他往往笑得越歡，手底下的人越是膽寒，家中妻妾都怕他展顏。

    他此刻也沖寧為鈞笑：“這次的案子你委實(shí)辦得漂亮，給刑部長臉了。想起來，本官身邊還缺個(gè)得力的主薄司?！?/br>
    寧為鈞不諳俸迎之道，雙手握著朝笏，又朝他拜了下：“下官資歷尚淺，只是奉命查案?！?/br>
    安保慶似是很看重他，壓低嗓子，要與他說體己話：“知你清貧慣了，可你此番已入了朝中諸臣的眼，往后也該多走動。后日相府開宴，本官就借燕相的佛面，邀你一道去?！?/br>
    “不知燕相為何設(shè)宴？”

    “自是英才相聚，共商國事。寧大人一舉成名，此等盛事，今后都少不了你的?！卑脖c語不避諱，又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背，力透肺腑。

    “既有國事要商，為何方才在早朝不上奏本？”寧為鈞嗆了一聲，可脊背沒被打彎。

    安保慶臉上還掛著笑，就憂心忡忡又嘆了長氣：“自那余孽住進(jìn)內(nèi)宮，皇上哪還有心思搭理六部的事？”

    “安尚書是要拿掉他？”寧為鈞眉頭輕擰。

    刑部對林殷余孽從不手軟，老遠(yuǎn)嗅著味都要過去撕咬干凈，功名利祿都是這么爭來的。

    “外頭的死耗子抓不完，御前的狐媚總得上心些吧，這是你我做人臣的本分?！?/br>
    安保慶一條腿站著沒蹬直，舉止輕浮，笑得愈發(fā)恣意：“可這事到了這節(jié)骨眼上，的確不大好辦了。往大了的說，是國事，可往小了的說，又是皇上的私事。那么個(gè)絕色的人藏在偏殿，又有傳國玉璽傍身，皇帝也是人，不好把持。眼下棘手的是宮中無主母，內(nèi)府如今也沒人說得上話，平白無故若是沒個(gè)由頭，刑部的手還伸不到龍榻上去抓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