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如果不是打不過她!! 院子里殘留的粥香簡直是一種折磨,他實在受不住,扭頭回了屋里。 鞋子也懶得脫,反正被褥已經(jīng)夠臟了,直接躺上床,把被子往臉上一蓋。 混合了異味的悶潮氣味,終于將粥香阻隔在外。裴九鳳感受著絞動的腸胃,在床上慢慢蜷成一團。 心里那個恨??! 他想要醒來!不想再做王大根! 連口白粥都吃不上! 肚子餓得厲害,他今天一口飯都沒吃,昨天一天只吃了個窩頭,算起來兩三天里只吃了那一個窩頭,怎么抵得??? 他餓得簡直想吃自己! 被饑餓折磨著,他睡都睡不著,握起拳頭用力砸床,發(fā)泄著怒氣! 可恨的妖人!別落在他手里! 他餓得難受,無比期盼能回去。饑餓感與強烈的恨意交替折磨著他,令他火大又煎熬。 就這么煎熬了半夜,他迷迷瞪瞪中昏過去一次,很快又醒了。 睜開眼,感覺到硬邦邦的床板和粗劣的棉被,他就知道自己沒醒過來。 那妖人難道是要餓死他嗎?! 他真的要活生生餓死他?! 若是如此,他不如自己結束生命! 眼睛一閃,果斷掀開被子下床。 也許,死了就能回去了。 至少,他不會再做王大根。 那妖人想繼續(xù)折磨他,也得換個身份給他! 走到廚房,摸索著拿過了菜刀。 手指摸了摸刀鋒,想試試鋒利程度。這一摸,不禁身子僵住。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頭,只見月光下菜刀上生滿了鐵銹,不知道多久沒磨了,刀鋒鈍得厲害。 他若是用這把菜刀自盡,除非力氣大到把頭砍下來,否則不會死的。 根本割不破皮膚。 裴九鳳死死盯著手里生銹的菜刀,一時間不知是怨恨多一些,還是絕望多一些! 第56章 暴君的花瓶8 他從未如此滿足過?!?/br> 一抹輕云遮住弦月, 投下一片陰影。猶如裴九鳳的心,此刻蒙上nongnong陰霾。 竟然連死都死不了。 那他能做什么? 他能夠做點什么來擺脫困境?餓得絞痛的肚腹令他沒有力氣思考,一股絕望漸漸涌上心頭。 就算是年少時最艱苦的那段日子,他也沒有如此苦過。 那時候, 每天都有飯吃, 雖然是殘羹冷炙, 但好歹可以裹腹。但是現(xiàn)在,不是他不肯屈辱地吃殘羹冷炙, 而是沒有殘羹冷炙給他吃。 那會兒他的寒冷,是沒有合身的棉衣穿,但他可以套上一件又一件的單衣來御寒。而現(xiàn)在的寒冷, 是沒有衣服可以穿,單衣也沒有。 他明白那妖人的意思, 是在指責他身在福中不知福, 天底下比他可憐的人多了去。 但裴九鳳不能認同! 他受到的委屈, 僅僅是吃喝穿用嗎?他還常常被人欺辱!連卑賤的奶娘、太監(jiān)都敢打罵他! 那時候, 誰護著他了?! 王大根雖然窮苦,但他也有護著他的jiejie!辛苦一天, 掙口吃的還要想著他! 他被人欺負時, 誰護著他了?! 恨意如火,灼燒在心頭, 火舌一點點舔舐著他的心臟,傳來痛不可當?shù)膭×彝闯?/br> 他憤恨地將生滿鐵銹的刀扔在地上, 很不講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氣寒涼, 地面冰冷堅硬,一股委屈涌上心頭。他緊緊繃著唇,臉上繃得面無表情, 不愿承認眼眶變得發(fā)燙。 不能哭。被人欺負了絕不能哭,否則欺負他的人只會更加得意,愈發(fā)欺負他! 只是,視野到底模糊了,一滴滴眼淚落下,砸在腿間的地面上,發(fā)出微弱的輕響。 幼年時受到欺凌,還有喘口氣的工夫,他費些心思也能躲上幾日。可是現(xiàn)在,他躲無可躲,根本不容人喘口氣! 他抬起手背,抹了把淚。 一絲聲音都沒發(fā)出。 “大根?”這時,東屋的門卻打開了,恰時輕云飄去,弦月再次露出來,淡淡月輝灑在少女瘦巴巴的臉上,遮去了營養(yǎng)不良的面色,五官竟顯出幾分靈秀來,“你怎么坐地上?” 裴九鳳一聲不吭。 緊緊繃著唇,憋著淚,不讓她看到脆弱。 “是餓了吧?”誰知,她卻說道,“那你知錯沒有?” 裴九鳳想要冷笑一聲,孤何錯之有?然而肚子實在是餓,他懶得費這些力氣。 低著頭,一言不發(fā),沉默得像一塊頑石。 韶音見他不吭聲,轉身進了屋。 裴九鳳沒抬頭,但卻聽得到她的腳步聲往屋里去了。心里冷冷的,yingying的。 神情漸漸轉為漠然。 永遠不會有人在意他,他早就知道。 眼底劃過孤擲一注的狠色,那妖人想用馴服他,是在做夢! 他就算死,也不會叫他如意! “風兒輕,月兒圓,我的大弟不吃飯……” 清唱小調響起,腳步聲又傳來,漸漸近了。 裴九鳳的耳朵抖了抖,她要做什么? 在少女的身形擦過身畔時,他無聲地抬起頭,只見她端著一只盆子,走到灶邊,揭開鍋蓋,將半盆白粥倒進去。 而后蹲坐下來,生火。 他一怔。 塌著的脊背不由得直了直。 這是要給他吃飯,還是……她狠毒到半夜再吃一頓,當著他的面?!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粥香,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咽了一下又一下。 “大米飯,香又甜,沒人不愛大米飯……” 韶音一邊哼著,一邊往灶膛里填柴禾。 隨著白粥的溫度漸漸升高,米香氣愈發(fā)濃郁。對于整日吃不飽肚子的人來說,無異于毒藥的誘惑。 韶音將米飯溫熱,然后盛了一半出來。 端在手里,走到裴九鳳身前,說道:“吃嗎?” 裴九鳳沒動。 也沒吭聲。 只是鼻翼翕動,貪婪地吸收著碗里的香氣。 月光下,簡單的白粥,卻仿佛世間至高的美味。 他想說不吃,孤不稀罕,你們別想孤會低頭。然而口水分泌得更厲害了,寂靜的夜里,能聽到一聲又一聲的咽口水的“咕咚”聲。 “吃不吃?”韶音將碗往前遞了遞,又問道。 裴九鳳的腦子還沒妥協(xié),但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意識,雙手如閃電般伸出去,捧向粥碗。 “你想吃?”誰知,粥碗又被收回去,他捧了個空。 她耍他?! 僵在半空的雙手緩緩收回,單薄的胸膛因為怒氣而激烈起伏,唇漸漸抿緊,憤怒地抬頭望向她。 “那你知道錯了嗎?”她居高臨下地問道。 裴九鳳抿著唇,猛地別過頭,嘶啞的聲音道:“滾!” 想讓他知錯?做夢! 他沒錯!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變成這樣,但你從前不這樣的。”冷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爹娘都不在了,世上只有我們兩個人血脈相連,是至親之人,我們本該互相扶持,一起過日子??墒悄悻F(xiàn)在脾氣大了,什么都不幫我,自己的衣服不洗,讓你跟我出去撿柴禾,你只是睡大覺。我撿好了柴,你又不肯背?!?/br> “你是我弟弟,我應該包容你的,我也愿意包容你,平時你少做一點事情沒關系,我愿意讓著你。但是你什么都不做,讓我像伺候大少爺一樣伺候你、養(yǎng)著你,那不可能。” 裴九鳳有些意外。 他以為她說的“知道錯了嗎”,是妖人在借她的口問他,知道這個皇帝當?shù)枚嗝床缓细窳藛幔?/br> 沒想到她是說這個。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先是落在粥碗上,而后上移,落在她的臉上。 她是站著,而他是坐著,便顯得她的姿態(tài)有些居高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