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說起來也就是幾年的功夫,如今女官竟是真無人了。”錢嬤嬤也嘆息,“許多事都要讓宦官們來辦——可那畢竟還不是女人,有些事也著實是不太方便讓他們?nèi)プ?。?/br> 幾人談?wù)務(wù)f說,也就到了晚上,柳知恩日落直接就出去了——宦官一般沒有在宮里留宿的,過了初更,宮門下千兩。徐循洗漱一番,喝了一杯熱紅糖水也就準(zhǔn)備睡了。 ——可也就在這個時候,宮里有了些響動,往常那遠(yuǎn)遠(yuǎn)來去的搖鈴聲不見了,極遠(yuǎn)的地方,仿佛傳來了含糊的喊聲和腳步聲…… 徐循才剛躺上竹床,一聽見動靜就坐不住了,薄被一掀跳下床來,“怎么,今兒皇爺才走,這就有人耐不住了?” 幾個嬤嬤也都嚇得面無人色,簇?fù)碓谛煅笥?,大家?cè)耳細(xì)聽了一番,卻又沒聽出什么動靜,孫嬤嬤想要出去打探,被徐循止住了:“瓜田李下,不得不防。一切等明天再說?!?/br> 雖然掌得住,但當(dāng)晚要睡好,那可就難了。第二天天還沒亮徐循就醒了,在屋里轉(zhuǎn)了半天的圈子,好容易把柳知恩給等來,才要分說原委讓他出去探聽呢,柳知恩這里卻已經(jīng)是帶著最新的消息過來了。 “是坤寧宮那邊出事了。”柳知恩面色沉肅,“昨晚夜中,有人在坤寧宮附近鬼鬼祟祟的,不知意欲何為,被坤寧宮里值宿的護(hù)衛(wèi)中人發(fā)覺,當(dāng)即高聲呵斥,這才逃離。——不過人卻是沒有追上?!?/br> 別說幾個嬤嬤,就是徐循,也不由得顏色慘變,她一把抓住了椅背,指關(guān)節(jié)都泛白了?!安灰獯髢?nèi)禁地,居然也被漢王滲透了?” 在這個時候,沒有妃嬪會打皇后胎兒的主意的,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本事,也就唯有漢王的僚屬,才會這么不顧一切,這么孤注一擲地要毀滅皇嗣的唯一希望——唯有如此,才能和樂安那邊呼應(yīng)起來。而如果漢王連內(nèi)宮都滲透了進(jìn)來的話,萬一在皇帝身邊,也有他的心腹呢? 徐循讓自己別發(fā)散得那么厲害,還是集中在眼前的事上,她思忖了半日,方舉手掩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下,宮中可真是要亂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更新得早嘍~~~~~~~~~~~~要留言~(伸手 第121章 主角 徐循沉得住氣,沒有派人出宮打探,但太后卻不能和她一樣安穩(wěn)。坤寧宮的動靜,在不久后便送到了清寧宮里。把剛洗漱完正預(yù)備就寢的太后,驚得連睡意都完全消散了開去。當(dāng)下就令人挑亮了燈火,半坐著身子,盯著燭火沉吟了起來。 孟姑姑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了屋子,“娘娘,此事也不急于一時……” “就是要急于一時?!碧髤s是不由分說地打斷了她的話,“此事必定是漢王安插的內(nèi)jian所為,就是為了斷絕大郎的后路——要翻宮墻,總是要有工具的吧!這時候各處宮門都下千里了,他就是要拋棄工具都沒那么容易,若是此時能夠不動聲色,盡起人手搜查內(nèi)宮,定能把他給挖出來!” 孟姑姑并沒有反駁太后的看法,反而點頭稱是,太后看了她一眼,倒也明白過來了,嘆了口氣,笑道,“你這是在說反話?。俊?/br> “此時的確宜急不宜緩?!泵瞎霉玫?,“皇城這么大,一個人逃逸出去以后,就和水滴入大海一般,要掩藏在皇城內(nèi),并不是什么難事?!?/br> 現(xiàn)在距離永樂初年戰(zhàn)亂方定的年頭,也就是二十多年,戰(zhàn)亂時候,很多宦官都會習(xí)練武藝,有些人的身手甚至是勝過傳說中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漢王身邊,更不會缺少能為他賣命的死士——怎么說,也是執(zhí)掌過重兵的實權(quán)藩王。要抓這樣一個人,只能是趁早、盡快,慢上一分,就多了一分讓他逃脫的可能。 太后和孟姑姑的看法相近,自然不會駁斥她的思路,她嘆了口氣,沉沉地道。 “如果大郎在宮中,不用我老婆子出馬,他自己恐怕都是早吩咐下去了?!?/br> “您是說?!泵瞎霉蒙裆粍?,“京城空虛……” “一動不如一靜啊。”太后頹然道,“深夜搜宮,傳出去必定鬧得滿城風(fēng)雨,這還能瞞著大郎嗎?” 領(lǐng)兵在外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還要為家里的事?lián)模屎笱巯聭训暮芸赡苁堑臻L子呢,這一胎懷相又不好,深夜受擾的事一旦傳到皇帝耳朵里,對他的心情會有多大影響? 孟姑姑也明白過來了,忍不住嘆道,“如此也是正理,只是皇后那邊……” “讓皇后搬到清寧宮來和我住吧?!碧髷Q了擰眉毛,到底還是下了決定,“坤寧宮那里,距離清寧宮畢竟是遠(yuǎn)了點,和她的那些姐妹們距離也太近了——” 她自失地沖孟姑姑一笑,“我是過來人,心里明白,這有妊的時候,心里不穩(wěn)定,常冒火兒。這時候,這些姐妹可是只能給人添堵?!?/br> 不過,那也是因為昭皇帝在太后有身孕的時候,往往頻繁臨幸別人,現(xiàn)在皇帝不在宮里,要說這方面的醋那也沒得吃。太后說是擔(dān)心皇后的情緒,其實還是擔(dān)心皇后的人身安全,這一點,孟姑姑也是聽出來了,卻不敢戳破:有時候,給大家留點安全感也好,即使這安全感比較虛假,也聊勝于無。 “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了。”她安慰太后,“等到樂安那邊平定下來,宮里的人心,自然也能夠安寧。” 人心向背,并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左右?,F(xiàn)在樂安鬧事,皇位不說不穩(wěn),起碼是有了個挑戰(zhàn)者在,很多人也就自然起了別的心思。而等到樂安那邊的事解決以后,這些人只怕是會比誰都更忠心。 太后點了點頭,“明日早起以后,你聯(lián)系馮恩和劉思清,慢慢地、細(xì)細(xì)地翻查,從宦官的住處查起,讓東廠調(diào)用他們的番子們,任何一點線索都不要放過,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可疑之處給挖出來。” 東廠番子其實還是以錦衣衛(wèi)為主,只是經(jīng)過特別訓(xùn)練而已。這等于是要讓外男進(jìn)入皇城辦案了——雖然和一般規(guī)矩不符,而且有點下內(nèi)侍面子的意思,但這樣辦事,情弊也是最少的,任何有異心的人,都不容易逃脫。 從這點來看,太后辦事還是很有分寸的,雖然緩了一時,但只要此人不是神通廣大到能把翻墻用的工具夾帶出宮,他落網(wǎng)的可能終究不小。 孟姑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頭應(yīng)是。太后也不再說話,若非沒有躺下,孟姑姑幾乎要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了。 過了一會,太后才粗重地嘆了口氣,“坤寧宮出事,各宮都有出來查看情況嗎?” “咸陽宮和長寧宮離得近……”孟姑姑躊躇了一下,婉轉(zhuǎn)地道,“永安宮隔得遠(yuǎn)了些,沒有什么動靜?!?/br> 太后不免微微露出一絲諷笑:深宮內(nèi)院到了晚上,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能傳得出老遠(yuǎn),坤寧宮的動靜能驚動兩宮,就沒有不驚動永安宮的道理。貴妃、惠妃派人出來查看,當(dāng)然也不能說是有錯,但在莊妃的謹(jǐn)慎跟前,便被對比得有些輕浮了。 “怪道說她‘每逢大事有靜氣’……”太后低聲道,“皇后呢,睡下沒有?” “才睡下就受了驚,鬧得吐了。”孟姑姑小心回道,“娘娘這一胎反應(yīng)是大了點。” 家事、宮事、政事,就沒有一件事是順的,沒有一件事能讓人省心。有時候太后都覺得這命對自己也太不公平了,為什么別人家的孩子生兒育女和吃菜一樣簡單,皇帝鐵打高壯的體魄,子嗣卻如此艱難。她搓了搓臉,失去了和孟姑姑閑話的興趣,揮了揮手,疲憊地道,“明兒一開宮門,就讓馮恩和劉思清來見我……知道了?” 孟姑姑察言觀色,也知太后有幾分疲倦,她沒有應(yīng)答,而是沉穩(wěn)地一哈腰,悄無聲息地就退到了屋外。 # 徐循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柳知恩把昨夜的真相給帶來了。到了第二天下午,她也收到了東廠暗中抄查內(nèi)侍居所的消息。 太后下的決定,也沒有徐循評論的余地,更談不上配合不配合。反正,宮女子們平時受到的控制十分嚴(yán)格,和外界的接觸很有限,在這一次搜查運動中不是主要目標(biāo),而妃嬪們平時沒事主要還是和她們接觸。這一次抄查,理論上說和徐循等妃子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 她更關(guān)心的還是皇后的身子:太后把這事定性為漢王jian細(xì)作祟,可以說是處理得十分出彩,起碼是安定了人心,沒在后宮妃嬪間激起猜疑和揣測的風(fēng)潮?!皇腔屎笞允掳l(fā)以后,連著三四天都沒有出現(xiàn)在人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驚嚇,導(dǎo)致動了胎氣。 這家里還真是少不得男人,從前皇爺在的時候沒覺得什么,現(xiàn)在他一出門,真有種妖魔鬼怪全都出來作祟的意思。這一陣子劉思清和馮恩是把整個景山出口都給封鎖了,一間間屋子慢慢地翻騰,查了三四天都沒查出個什么結(jié)果來——雖然清查得很慢,動靜也不大,但徐循還是暗自懷疑,此事能否順利瞞得過皇帝。 也許是因為氣氛緊張,也許是因為心情壓抑,該來的月事,已經(jīng)遲了七天還沒有來。錢嬤嬤已經(jīng)建議去請?zhí)t(yī)了:不是懷疑她有身孕,而是經(jīng)期無故延遲也算是一種疾病,需要扶脈開藥調(diào)理——起碼錢嬤嬤是這么說的,徐循也明白她的意思,這是不想給自己壓力。 但現(xiàn)在這個氛圍,她卻不想生事,再說,她和皇后用的都是同一個太醫(yī),這會兒因為經(jīng)期延遲去請?zhí)t(yī),多少有點瓜田李下,打探皇后健康的嫌疑。徐循也是舉棋不定,又怕萬一是喜脈,耽誤了也不大好,又怕不是喜脈,敲鑼打鼓地請了太醫(yī),沒個結(jié)果出來,別人都以為她在探聽消息。 ——她其實也挺怕的,若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把出喜脈,只怕皇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