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的儀式開始了。

    殘破的王都之中沒有什么破敗感，因?yàn)檐妶F(tuán)的收攏，隨處可見直刺天際的長槍，令這所有的一切變得無比莊嚴(yán)。

    國王大道上的死尸已經(jīng)清理干凈，可那些因戰(zhàn)斗遺留下來的痕跡依舊輕易可見，坑坑洼洼。

    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可這些遺留的痕跡依舊在訴說著那戰(zhàn)爭的慘烈。

    現(xiàn)在可以說整個王都的大半仍是廢墟，而艾雅要在這個時候登上王座，為這毀滅的國度激勵。

    因?yàn)檎麄€北境的局勢危機(jī)，明明是新王的加冕，可除了尼塔瑟以外，其余大公都不在場。

    此刻還活著的大公們都動了起來，帶著殘余的軍團(tuán)去警惕外敵，秘劍們則揮動著漆黑的劍刃清理內(nèi)部。

    如此莊嚴(yán)肅穆的儀式，卻充滿了鮮血與寒冷。

    艾雅站在凜冬宮下的臺階處。此刻這個孤單的孤兒一瞬間變成了北境的主宰，身上那粗糙的衣物早已不見，取代的是鑲著黃金的獸皮大衣，層層的包裹一種束縛著鋼鐵，溫暖的讓艾雅幾乎喘不過來氣。

    在侍女的幫助下，姣好的面容清澈無比。

    鮮血般的地毯從凜冬宮內(nèi)延伸至她的腳下，各個家族勢力臣民的代表紛紛出席，他們站在地毯的兩邊，神情肅穆。

    在會場之外，王都各個角落里都燃起沖天的篝火，溫暖著每一處的寒冷。

    “前進(jìn)吧，不過請您記住當(dāng)您踏出這一步時，就沒有回頭路了。”

    霍華德站在艾雅的身邊，衣著莊重，擔(dān)任著艾雅的侍衛(wèi)。

    “可除了前進(jìn)還有別的路嗎？”

    艾雅直視著前方，輕聲說道。

    “……沒有?！?/br>
    霍華德最后只能說這么一句。

    沒有回頭路，從來都沒有過，當(dāng)尼塔瑟決定讓艾雅承受這一切時，這就注定了。

    她會成為女王，維系著北境表面的平靜。

    艾雅似乎在這段時間里已經(jīng)接受了這一切，她的反應(yīng)很平淡，甚至有些不在乎。

    “我的……父親，他為了北境付出了全部乃至生命，而我僅僅付出的這些，已經(jīng)很幸運(yùn)了。”

    艾雅說著。

    “可您完全不必承受這些?！?/br>
    “但代價呢？付出那么多犧牲迎來的樂土又會在頃刻間歸于紛爭，畢竟人心是最難以揣度的不是嗎？”

    目光直視著前方，艾雅的聲音平靜。

    對話被徒然升起的歌聲打斷，悠揚(yáng)的歌聲從未知的地方傳來，巨大的管風(fēng)琴精密的運(yùn)轉(zhuǎn)，將群山的歌聲透過銅管傳達(dá)。

    年輕的孩童站在不遠(yuǎn)處，他們是唱詩班的一員，在稚嫩的歌聲回蕩下，艾雅緩緩前進(jìn)。

    她拔出了腰間的利劍，雖然她學(xué)習(xí)劍術(shù)的時間并不長，可這沉重的利劍在她的手中是如此的平穩(wěn)。

    帶著輕鳴的聲響，地毯旁的人們紛紛單膝下跪，低著頭顱，宣誓著自己的孝忠。

    艾雅則握著劍從他們身旁的紅毯走過，劍刃輕輕的敲擊在他們的肩頭，接受他們的孝忠。

    鋼鐵，布料，獸毛……

    戰(zhàn)士，商人，貴族，平民……

    當(dāng)艾雅收回劍刃的那一刻，微微回頭，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了這么遠(yuǎn)，高高在上，身后的一切變得無比渺小。

    此刻周圍什么也沒有了，只有筆直的紅毯通向那冰冷的王座。

    “女王陛下。”

    尼塔瑟站在王座旁微微低頭。

    艾雅點(diǎn)點(diǎn)頭，來到了王座之旁，輕輕的撫摸著那冰冷的表面。

    “其實(shí)……尼塔瑟我最后只會成為一個傀儡對嗎？”

    艾雅低頭看著布滿劍痕的王座說道。

    尼塔瑟沉默著，過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

    “不會的，至少我不會容許這些的發(fā)生?！?/br>
    “而且您的存在是代表艾吉尼亞家的延續(xù)，所有北境家族都會履行那神圣的盟約，保護(hù)您直到所有人死去。”

    “可總會有人企圖坐在這王座之上的?！?/br>
    “那些事情就交給秘劍們吧，不需要您費(fèi)心的?！?/br>
    尼塔瑟說著。

    艾雅長嘆了一口氣，最后深深的看了身后的世界一眼，隨后將王座之上寒霜王冠戴在頭頂。

    沒有什么繁瑣的禮儀，畢竟整個王都也沒有幾個活人會看到這里，感受著王座的冰冷，艾雅不禁裹緊了衣服。

    凜冬宮破開了一個大洞還沒來得及修補(bǔ)起來，陽光灑下，那么溫暖。

    “那么，該到最后的程序了吧，尼塔瑟大公?！?/br>
    艾雅望了望那金色的天空，隨后說道。

    尼塔瑟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真正的北風(fēng)之神該蘇醒了，您會因此成為北境新時代的第一位君主，英靈殿將永遠(yuǎn)銘記您的名字。”

    隨著尼塔瑟的話語，艾雅知道有什么東西啟動了，北境的神明蘇醒了。

    在這之中從那破損的洞口看去，艾雅看到了，那掠過天際的赤紅之影。

    他是那么的自由，朝著世界的方向前進(jìn)。

    “也就是說我們這么折騰僅僅是為了一個儀式感嗎？”

    艾莉兒趴在伊戈斯的背上，強(qiáng)忍著寒風(fēng)的侵蝕。

    “唉，沒辦法啊，尼塔瑟都這么說，就當(dāng)作幫他的最后一個忙被?！?/br>
    伊戈斯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緊接著紅龍?jiān)僖淮斡昧Φ膿]動雙翼，速度加快。

    他們從北風(fēng)群山啟航，朝著王都的方向。

    俯視著雪白的北境大地，伊戈斯不禁回想起尼塔瑟對自己所說的真相。

    北風(fēng)之神的真相。

    真正的北風(fēng)之神是被重重遮掩住的，那個巨鯨般的魔導(dǎo)戰(zhàn)艦僅僅是個煙霧彈而已，真正的北風(fēng)之神遠(yuǎn)超所有人的想象。

    伊戈斯還記得寒霜王的話，信仰是一種力量，哪怕所有人都相信一枚水滴能超光速，那么這枚水滴就真的可以超光速。

    當(dāng)然，在這水滴超光速的那一刻，它就會因?yàn)榱炎儼阎車囊磺?，乃至整個信水滴神教毀滅殆盡。

    所以那時尼塔瑟問伊戈斯。

    “你從沒有懷疑過‘先祖’嗎？”

    那時的伊戈斯是仿佛墜入冰窖中的打顫，一個可怕的想法，甚至說是事實(shí)在伊戈斯的腦海中瞬間勾勒出來。

    先祖。

    語言是可以被變通的，如果說先祖并不是指代那北境死去的先祖，如果說先祖指的是一個人，一個事物呢？

    北境漫長的歷史下，無數(shù)人的信仰，這一切計(jì)量起來是如此的龐大。

    這是一位……神明的雛形。

    所以根本沒有什么狗屁的火焰能從點(diǎn)燃起便不熄滅，英靈殿里的那團(tuán)火絕對有貓膩。

    于是接著伊戈斯是在北風(fēng)群山的山腹里看到了這一切，穿過漆黑的甬道，沉重的石門，重重防御之后是一片火海，沸騰的熔巖之中有著永不溶解的鋼鐵。

    伊戈斯明白了，之前在北境里，所有未解的疑云都有了解釋。北境之所以放任白鴉神之軀的研發(fā)，是因?yàn)樗麄円残枰裰|。

    這無窮無盡的信仰需要一個載體。

    于是神明的胚胎終于在烈火燃燒之中誕生。

    那是殺死一切的高溫中，隨著鋼鐵的環(huán)繞，扭曲的血rou在熔巖中沉睡著，就好像嬰兒睡在羊水中般安詳。

    祂還在成長，沒人們預(yù)測到未來祂蘇醒時的可怕。

    北境人對神明的控制很嚴(yán)密，甚至說祂很難被稱作神明，因?yàn)榈k并不是一個人獨(dú)立的個體，祂沒有自我的意識，就好像一個服務(wù)器一般，儲存著信仰的力量。

    名為神的英靈殿，活著的“先祖”。

    這才是北境家族最后堅(jiān)守的秘密，他們創(chuàng)造自己的神明，只屬于北境人的神明。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未知，不可控制，所以尼塔瑟很坦然的找到了伊戈斯。

    在寒霜王死后他是唯一知道這一切的人了，他向伊戈斯展露了這一切，隨后委托了伊戈斯一件事。

    “如果最后我們失控了……我希望你能來終結(jié)我們，讓這個偉大的國度就此消亡。”

    很難想象尼塔瑟最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把這最后的抉擇交給了伊戈斯。

    那寒霜王給予他的徽章，它是整個維持神明的系統(tǒng)的鑰匙，能開啟，也能永久停擺。

    如果最后北境也成為了他們所憎惡的樣子，那么還不如就此徹底毀滅。

    于是他們將希望寄托于伊戈斯。

    雖然不知道這群北境人為什么覺得伊戈斯會能殺得了神，但伊戈斯沒有拒絕，并且決定把這個秘密保存下去。

    這是一次信任的互換，尼塔瑟用北境無盡時光的計(jì)劃去換取伊戈斯的信任，說實(shí)在的，伊戈斯當(dāng)時甚至有些榮幸感。

    冰冷的風(fēng)迎面吹過，艾莉兒抱著被舊布纏繞的合眾之力。

    伊戈斯一路飛行，一路吞吐著怒焰，在每個公領(lǐng)的上空釋放。

    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巨型信號彈，不僅僅是給秘劍們看，還有那群平民，因?yàn)樾碌臅r代要來了。

    最后低頭看了看這片大地，前方就是北境王都了。

    這一次伊戈斯不會停留，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慶功宴時他也吃夠喝爽了，這一次他會直接離開北境前往大陸中部，那未知的世界中。

    速度放緩，伊戈斯慢悠悠的飄在天空之中，對著艾莉兒說道。

    “接下來好好看著吧，這會是你值得銘記一生的景色?！?/br>
    “是什么？”

    艾莉兒好奇的問著。

    伊戈斯眼中閃過了些許的回憶，聲音變得平靜，帶著幾分哀悼。

    “阿里忒的……遺產(chǎn)吧。”

    隨著伊戈斯的話音落下，嘹亮的號角聲貫穿了北境的每個角落。

    阿里忒，他還真是一個難以評價的人。

    為了復(fù)仇的怒焰，他的意志驅(qū)動著尸體揮劍，與魔鬼做交易，甚至還讓北境深受重創(chuàng)。

    可在了解接下來這一切后，伊戈斯無法評價他了，或者說，除了歷史外，誰也無法評價這位國王。

    接下來的時光里他或許會被稱作暴君瘋王，也許更遠(yuǎn)的時光后他會被當(dāng)做賢明的君主永遠(yuǎn)銘記。

    不過這不重要了，只要好好看著接下來的一切將其永遠(yuǎn)銘記就好了。

    于是在視野的盡頭，北風(fēng)群山的方向爆發(fā)出一道貫穿天際的光，緊接著在數(shù)分鐘后，伊戈斯感受到了那不斷衰減的微弱沖擊。

    在那北風(fēng)群山之內(nèi)，鋼鐵徹底的將神明包裹，緊接著隨著魔導(dǎo)陣列的啟動，巨額的魔力從神明的體內(nèi)被抽取。

    無意識的血rou本能的抽搐著，能量撞擊著四壁，不過很快便穩(wěn)定了下來。

    這一切的原理很簡單也很瘋狂，簡單點(diǎn)來說就是北境人把北風(fēng)之神做成了一個魔能反應(yīng)爐，一個巨型輸出功率爆表的魔能反應(yīng)爐。

    緊接著整個火山群被引爆，在魔力的驅(qū)動下，灼熱的巖漿被送入預(yù)先的軌道之中。

    后續(xù)的爆炸開啟。

    鬼知道秘劍們是什么時候建好那些熱能控制站的。一座又一座的尖塔從大地之上抬起，在其地下的管道被開啟，緊接著巖漿涌入其中。

    巨量的熱被釋放，溫暖著四周，它流經(jīng)附近的所有區(qū)域，緊接著這個范圍還在持續(xù)擴(kuò)大。

    地?zé)嵯到y(tǒng)的管道遍布了北境的所有重要領(lǐng)土，隨后在熱能控制站的工作下，特制的液體被混入熔巖之中，經(jīng)過北風(fēng)之神產(chǎn)出的魔力，維持著熔巖的流動。

    一個又一個的光點(diǎn)升起，緊接著是山崩。

    升起的溫度逐漸熔化了積雪，龐大的雪量下匯聚成洶涌的洪水。可這一切事先就計(jì)劃好了，洪水涌入事先挖好的渠道，隨后奔涌向怒牛領(lǐng)。

    “整個地?zé)嵯到y(tǒng)會輻射整個北境領(lǐng)土，因?yàn)闇囟壬邘淼娜谒畷还嗳肱ｎI(lǐng)，在接下啦的日子里，會沿著主要河流渠道建立起分支?！?/br>
    “土壤會變得松軟，河水不再寒冷，綠色的作物會重新生長在這片土地之中?！?/br>
    “沒有寒冷，沒有饑餓，女孩會穿著她們喜歡的裙子舞蹈在花叢之中，整個北境會從寒冷的牢籠之中掙脫?！?/br>
    艾莉兒趴在伊戈斯的背上觀看著這一切，微張的嘴震驚的說不出話。

    凡人之力做到了神明的事跡。

    溫暖彌漫在每個角落里，滋養(yǎng)生命的水流過處干涸的地方。

    未來的日子里春天會降臨在這永凍的土地之上。

    伊戈斯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阿里忒時，他說他的夢想。

    如此這虛妄的夢想實(shí)現(xiàn)了。

    “王國已經(jīng)崛起，樂園已經(jīng)降臨?！?/br>
    伊戈斯低語著，隨后雙翼揮動向著北境之外前進(jìn)。